这时,一队脚步声纷至沓来,铿锵有力由远至近,九门提督带人持刀闯了进来,封闭府邸前门后门,
防止有财物被走漏出去。只留个小门方便官兵出入,
成营结队的官兵一间房一间房的踢开门查抄,家具乱扔,值钱的就摆放到一堆,院子里堆积了成小山的贵重物件,一一登记注册,不值钱的物件直接砸坏,
一片混乱中,有的官差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的中饱私囊,暗自往衣服里塞贵重的小物件和珠宝首饰。
女眷们被赶到后院的一处角落里,全部都站在一起,被责令把头上身上佩戴的首饰全部摘下交出来,
“都老老实实的,把身上值钱的首饰和私藏的银钱都赶快交上来!”
一个官差恶声恶气的吼到:“各位都曾是朱门显贵,豪门贵妇,都是身娇肉贵要脸面的,别让我们这等粗人上去动手,去搜去摸就不好看了!”
面无人色,噤若寒蝉的夫人小姐们,都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细软,把头上的首饰一一摘下,交了出去。
然后就赶紧退后,像鹌鹑一般,缩在一边,不敢与官差们对视,以免被寻了麻烦。
可一向端庄肃然的嫡母王夫人,却紧紧攥着一块玉佩,和官差拉扯哀求着:“这是我娘家祖传的物件,不值几个钱的,传了几代人了,求求你,官爷,留给我当个念想吧,”
那个官兵烦躁的一脚把她踢倒,抢过玉佩就塞到袖袋里,恶声恶气的道:“呸!没处置你们与披甲人为奴就不错了!居然抠抠搜搜的还不舍财!”
“真他妈的要钱不要命!”
“你!”嫡女五小姐李今馨冲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亲娘王夫人,把她扶起来,对着那官差怒目而视,
但她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气的直哆嗦的母女两人,抱在一起深觉羞辱,一阵悲从心头起泪如泉涌止不住。
“——啊! ——啊啊啊!”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是府里的一年轻貌美的姨娘,被官差威逼着把耳环摘下来,
这耳环是她刚被纳进府时,和平阳候两情缱绻情浓蜜意之日,赏给她的,据说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舶来品,上面镶嵌着指母肚大的绿宝石,绿幽幽的似一汪湖水。
只因她皮肤娇嫩相貌出众,身材丰盈腰肢柔软,深受平阳候宠爱,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
就持靓行凶回了官差一句:“我自从入府起,就一直佩戴这对绿宝耳环,时间长了都粘在肉上,硬是摘不下来了!”
没想到,那官差二话没说,拿起匕首抓住姨娘耳朵就狠狠划了一刀,耳朵被硬生生切开一道豁口,官差冷笑着用力一拽,就把那血淋淋的耳环扯了下来,
那姨娘疼的在地上直跺脚,双手捂耳,凄惨尖叫声划破整个院子,听的人心惊胆寒,不寒而栗。
众人皆倒吸了口冷气,吓得咚咚咚咚心如鼓敲,周姨娘慌忙把小金子搂在怀里,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再看那两耳流血,已瘫软在地上的可怜姨娘。
官差搜查到周姨娘和小金子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就嫌弃的走了,
一看这两人寒酸粗糙的衣着,在一群华冠丽服锦衣玉带的女人之中,就一股浓重的穷酸味,比府里的小丫鬟穿的都不如,能有什么油水可捞?
还浑身上下臭烘烘的,一点都不讲究,衣领都包浆了——明显是穷亲戚到大户人家来打秋风的,还不定是从哪个乡下破落户里出来的呢!
少顷, 官差搜刮盘剥干净后,让她们在一个大房间里脱下身上的锦衣华服,换上粗布麻衣,小金子也领了一件,套在自己身上粗布衣裳的外面。
然后,女眷们就被粗鲁的赶出府门, 鱼贯而行,
突然一个粗壮官差堵在小金子面前问:“站住!你这包裹里鼓鼓囊囊都是些什么?”
一把猛力抢了过去,还没等翻开搜查,几个馒头就被暴力撞飞了出去,滚落了一地,一特大块腌萝卜砸在他鞋面上,身边几个官差弯腰大笑,“…哈哈哈…还以为是抢到什么宝了呢…”
看热闹的街边路人,也跟着起哄架秧子嘲笑着:“这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五小姐翻了个白眼,狠狠的瞪了小金子一眼,
“真是个蠢货!”
“藏什么值钱的不好,偏藏着吃食,”她不敢骂官兵,难道还不敢骂小金子?
“跟猪似的,就知道吃!”
小金子无语,难道大小姐以后都不用吃饭的吗?等行走到无人烟的荒路上时,金银首饰能抵挡饥饿能当饭吃吗?
是金钗能吃啊?还是玉佩好下咽呢?懒得理她,低头追过去捡滚落的馒头,吹吹土,擦擦灰,又放在包裹里系好。
炎炎烈日下,城中路上,居民百姓围观,府中女眷皆低头掩面而行。
官兵簇拥着,老弱妇孺被押送着一路艰难走到城门前,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官兵不许她们停留歇息,赶着出了城门,又走了半个时辰,到了驿道边的送别长亭。
所有人都在城外长亭聚集休整,
从牢房里直接押解过来的平阳候府中众男子,已经先到一段时候了。
这些人身上带伤,衣服残破,血痂凝结,一看便知,在牢里的这些日子不好过,定是被刑讯拷问过了。
“老爷…”一直目无表情的王夫人,看到浑身狼狈泥污,血迹斑斑的平阳候后,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此刻,老夫人也止不住悲泣,自己过了一辈子富贵舒心的日子,享了一辈子福,临到头,老都老了,出此横祸,不得善终,自己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到流放的目的地。
亲眷们纷纷互相走近,
“父亲…”
“大哥…”
“娘…”
“祖母…”
现场一片嚎啕痛哭,一时间哭声震天。
官兵和押解差伇们在互相交接,忙碌着,没顾得上他们。
流放的队伍里,除了平阳候全府的人等,还有几家同样是因获罪而褫夺官职的罪犯和各自的家眷们。
有些人还在四处打量着,寄希望这最后的关头,能有奇迹发生,好为自己拨乱反正,赎清罪名,沉冤得雪,免除流放发配之苦。
有些人则是踮着脚尖看向远处的城门方向,期盼着此时能有亲友们赶过来送行,见上这最后一面,最好还能赠送些银两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