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台每天形影不离的守在床边,生怕自己一离开久了秦染嫣又出什么事。
最让他害怕的是秦染嫣方便,张老头和济老大夫严声嘱咐警告不能让秦染嫣动情绪,祁台和她说话都不敢像以前那样摆脸色,都是好声好气温柔哄说。
秦染嫣动不了,让她崩溃的是上厕所要失禁在床,然后让丫鬟给她收拾。
这种事对她来说很屈辱羞耻,每次她都哭,祁台揪心害怕的要死,特别是秦染嫣一动情绪就呕血,每次他见了都心惊肉跳。
知道秦染嫣要面子,让丫鬟收拾时,祁台每次都会将她的脸拿丝巾盖上,绝口不提这方面的事,也不准让丫鬟说话。
秦染嫣卧病在床,随床照顾的就是祁台,县长安排了几个手巧的丫鬟恭候在周边住着,日夜轮流伺候,有些祁台不方便做的,就让丫鬟做。
赵彦来到阳花村已经是六天后,同天一起到的还有云麾将军和太师。
祁台通通不见,让覃一手和李木清把人拦在院外不让进,曹王三人只好在附近搭军帐住,随行的护军有一万多人,每天都有人往阳花村赶来,小小的村庄怎么容的下这么多人?只能调兵在附近各县镇驻留。
阳花村的村民被赶去了隔壁李家村,只有少数人能留下。
秦染嫣几乎是天天呕血,人活着,却没什么精气神,一天清醒的时间都没有两个时辰。
她肚子里全是药,吃不下饭,只能熬些药汤稠粥喝。水喝的多,她总是尿床,睡着了不清醒还好,尿床了没意识,醒着尿床肯定要哭,一哭就呕血,祁台一见她是这样模样,心都要碎了,生怕她哪次吐血撑不住又撒手人寰。
秦染嫣清醒的时间不固定,夜里三更半夜也会醒,每次醒了就见祁台在床边坐着守着她,这些天熬下来,祁台有了重重的黑眼圈。
长夜里房间内点了蜡烛,秦染嫣每次醒来世界都是亮的,她不知道时间,也不记得自己睡着的次数。
又一次睁开眼,李木清在和祁台小声说着什么,见秦染嫣醒了,祁台挥挥手让李木清出去。
秦染嫣还是不能说话,她喝了好多药了,不见好转,五脏六腑依旧火烧般的痛。
秦染嫣扣了扣手,祁台立马把手掌伸过去。
秦染嫣写:外面
“外面吵是吗?我叫他们噤声!”
秦染嫣又写:不 你身份
秦染嫣即使没多少时间清醒总是昏睡,但也察觉出了外面的异样,外面的人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但是那种训练有素规矩的谈吐不是村里人能有的。
“我暴露了身份,不过没关系,不用怕,没事的,他们不敢动我。”
秦染嫣写字也费力,传递消息都很简洁,祁台每次都能领会她的意思。
秦染嫣写:我 好
祁台轻轻笑说:“不要怕,能好的,我给你找最好的药,调养治疗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秦染嫣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又昏睡过去。
她写,让祁台去休息,祁台说好,等她再一次醒来,祁台还是在她床边坐着,眼底的乌青也没有半点消退,反而有些加重。
秦染嫣担心的在祁台手掌上写了:骗人 不理你了
祁台生怕秦染嫣动起气,连忙再三保证没有骗她,等她睡了自己再去休息一次。
皇宫送的药物在第十一天才送达阳花村,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运送,各种药足足拉了一百匹马车。
欢通草是御用珍草,即便是后宫嫔妃和皇亲国戚都不能随意得到使用,数量稀少,极其难栽培,药效确是极具精华,能让濒死的人重现生机。
治疗秦染嫣光用欢通草是不够的,还要其它一些珍贵的药材一并提炼熬煮下药才行。
秦染嫣的情况是急症也是慢症,治疗的药不能太烈也不能太温和,对药品用料用量把握极其严格。
赴江南各地找祁台的大臣也都来了阳花村,见不到太子他们天天来跪求觐见,祁台下旨吩咐了不能吵,还好有曹王拦阻着,加上祁台不愿见,他们也不敢太造次,怕影响到太子妃的治疗休养。
张老头和济老大夫天天被抓去问话,大臣们追着他们问情况,两个大夫头都大了,却也只能如实说。
知道太子妃情况可能朝夕不保,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拿誓死求见的架势,万一惊扰到太子妃的将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事呢。
见不到太子,大臣们就把整个阳花村里里外外都安排人围住,以防太子再次跑了。
能留在阳花村的村民只有两家,大鱼家和村长家。
大鱼在为仙爷守孝,祁台下旨厚葬了仙爷。
秦染嫣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村里静悄悄的,好似来到一处没有人气的地方。
村长一家原本也是想一起搬走的,被官兵拦下,说是太子殿下旨意,他们一家都不能走,还派了官兵看管。
村长一家整天以泪洗面,心里惊怕祁台哪天就会把他们一家杀光。
被监视着,村长一家不能出家一步,只能每天待在家整天惶恐不安。
“谁是小花!太子殿下有旨!请随我走一趟!”
来了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神色严峻,语气刚硬。
小花吓得一哆嗦,何婶已经哭的不能言语,拉着小花的手不舍得让她去,这一去肯定凶多吉少!
大旺立马跪下道:“大人!请您回禀一下太子殿下!求个情!饶我家小花一命!”
大旺重重磕了一个头,村长和何婶也连忙跪下磕头,哭喊求饶。
“太子殿下召见,赶紧去,别误了时间,太子殿下若是怒了,你们一家子就全得死!”
小史心如钢铁,没有半分情面警告。
小花虽然害怕的泪流满面,但是不想家里人因为她再受难丢了命,颤抖着声音道:“民女就是小花。”
“跟我走!”
“是。”
“小花!”
“小姑!”
看着小花一瘸一拐跟着小史走了,身后的家人都撕心裂肺喊着,官兵们听的耳烦,特别是太子殿下下了旨,不准喧哗。如今村中人人走路办事都要轻手轻脚,谁敢犯太子殿下的怒?
“闭嘴!”
“给老子闭嘴!”
“不想活了?给我闭嘴!”
几个官兵立马拔刀对着村长一家,一看这情景,村长何婶大旺就不敢出声了,小旺还嚎哭着,何婶赶紧死死捂住他的嘴。
小花诚惶诚恐的跟着小史来到祁台家,她已经预设到自己的死期,但她没有办法不害怕,更没办法逃。
她逃不过重兵把守的阳花村,家里人的性命全在她身上,她也不敢逃。
小花即便没入过官场也知道利害关系,她要是敢逃,她家里人都不会有一个活口能度过今夜。
何况这不是普通的官民纠纷,这是皇家人员!舟朝太子!
小花腿一直颤抖打哆嗦,她已经分不清是伤口疼还是害怕造成的。
到了祁台家门口,有个陌生的女人严肃冷脸对小花说:“太子妃要见你,你等会儿进去,不要说些不该说的,她好不容易起死回生,不能情绪激动!”
“你的腿伤,要装的正常,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是自己不小心磕到摔到的。”
“太子妃不知道太子爷屠杀村里人的事,这件事你也给我压在肚子里,别乱说出来!”
“太子妃要是问你太子爷有没有为难你们或者村里其他人,你该知道怎么说吧?”
“仔细着点,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你一家五口人可就死无全尸了!”
“知道了?”
小花听到秦染嫣没死,差点激动的落泪,又听李木清这样严词狠目的嘱咐警告,吓得冒冷汗急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
李木清皱眉又呵斥道:“小声点!不知道太子妃要静养吗!等会儿你进去看准气氛,太子妃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多聊别的影响到太子妃休息!”
小花吓得一哆嗦,压低声音又急忙说:“我知道了!”
李木清看了一眼小花,扭头示意道:“小心点进去吧!”
“是。”
小花忐忑的忍痛小心迈步伐推门走了进去,门是虚掩着,小花原本想敲一下门,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叫她来了,阿台嫂子……阿不,太子妃肯定是在等着她的。
刚才那个女人警告过她,让她小心点,小花思索了一会儿才咬牙推门进去,她祈祷自己这样不是做错了。
房间内,秦染嫣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祁台正坐在床边握着秦染嫣的手,独自和秦染嫣说着什么。
房间内药味很重,浓烈的重,仿佛有两三个药罐子在房间里熬煮一般。
秦染嫣天天喝药基本没断过,平常时身上就有一股清淡的药味,离她两三步远都能闻到,味道萦绕在她身上,是温和的好闻。
如今房间内的药味太重,小花闻到不适应,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
见到祁台小花就腿软了,祁台提着血刀扎她腿的感觉仿佛再现,她觉得自己的伤口如刚受伤时那样剧痛起来。
“民女张小花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小花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抖的不成样。
“小花你来了?”
祁台轻轻笑着问,转头又和秦染嫣说:“我都说她没事,你怎么就不信?她现在就好好的站着,什么事都没有。”
祁台对小花说:“过来,让你嫂子看看你。”
“是!”
小花哆哆嗦嗦站起身,听从的走过去,她记得那个女人的警告,她走路忍着痛,装作正常的样子走到床边,不太敢靠近祁台,小花呼吸都是紧绷的。
秦染嫣提溜着眼睛看看小花,见她脸色苍白了些,全身都健全,祁台果然没骗她。
“太子妃。”
小花拘谨怯懦的喊一声,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
秦染嫣张嘴想说话,开口一扯动内脏她就吃痛想倒抽一口气,可是她现在连倒抽一口气都做不到。
“别激动别说话!”
祁台赶紧说,秦染嫣总是忘了自己现在不能说话,下意识的就想开口要和小花说话。
秦染嫣服药已经十几天了,刚开始她是动不动就吐血,现在基本上不见呕血,但是一动起情绪来就要吐血,祁台最怕见她吐血。
秦染嫣本来就瘦,折腾这十几天,整个人削瘦如纸一般,瘦的脱了相。她整天喝药,吃的东西也很少,又呕血,祁台就怕她出什么意外。
秦染嫣扣了扣手,祁台了然伸手过去,秦染嫣写了一个‘走’。
“小花你先回去吧,她就是怕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了你们家,我说我没动你一家人,她非不信。”
祁台说的轻松玩笑一般,小花不敢反驳,只说:“阿、太子妃!太子殿下!民女告退!”
小花后退几步,跪下磕头才起身急忙出了房间。
小花刚出房门,李木清就立马关上了房间门,有两个官兵上前把小花押送回去。
村长何婶大旺小旺见到小花平安回来,高兴的痛哭流涕好一会儿才追问小花这一趟去了有发生什么事情。
“阿台嫂.....太子妃她担心我们一家的安危,不放心叫我去看看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见了一面就让我回来了。”
小花还没办法一下子适应祁台是太子秦染嫣是太子妃这件事,张口喊秦染嫣总是想喊成阿台嫂子。
闻言,大家都松一口气。
大旺又问小花:“太子妃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好些了吗?”
这十几天村长一家都被困在家里,不能出家门一步,他们都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太子妃她还病的严重,我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但是看着十分消瘦,情况很不好,还说不了话。”
大家一听,脸又白了起来。
秦染嫣要是死了,他们一家也得跟着死,现在他们只能祈祷盼望着秦染嫣能好好的活着。
小花是开心的,秦染嫣还活着,还那么记挂他们家。
秦染嫣看完小花就让她走,其实也是无奈,她想和小花聊聊天,可是她现在说不了话,只能匆匆看一眼确认他们一家人是安全的就行了。
秦染嫣知道自己现在瘦的不成人样,也不想和别人多接触,甚至于祁台在她身边,她都觉得难堪,她现在肯定很难看很丑。
她叫祁台走,祁台不乐意,她也强求不了祁台,只能泪水汪汪看着祁台。祁台怕她哭,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好暂避一会儿。等秦染嫣睡了,他就再来,秦染嫣有时候不会赶他走,他就高兴。
南下燕州的人越来越多,官位也是一顶一的大,来求见祁台通通见不到。
附近各州各地的藩王也来了几位,小小的村子达官权贵齐聚,一下子村子的氛围就变了。
秦染嫣要养病,村中都不敢喧哗,静悄悄的。
从阳花村出去的奏折一天得有七八十本,一条从阳花村速急到顺安皇城的官道很快规划运行好。
入夏北方边疆稳定,大臣们在燕州待着也不着急,要是秋末冬季,他们可不能陪着太子殿下在燕州耗等,即便是用强的也要把他绑回京都。
张老头和济老大夫是最忙的,又要给秦染嫣治病熬药,又要应付官员皇子的天天来问。
官员皇子都担心秦染嫣的伤病,特别是皇子们,他们虽然得了旨意能离开藩地来燕州,但是万一藩地有什么事他们就得赶回去。
这几位皇子当初是和祁台关系不错的,皇上下旨让他们来劝说祁台,他们才得以离开藩地。
只是来了这阳花村,太子不肯相见,他们天天轮番来求见,想和太子说上一句话都难,更别说劝说太子他回京都顺安。
皇上是怕祁台再跑了,暗旨说一定要把祁台劝说回京,几位皇子顶着巨大的压力,但是有皇上的旨意,他们离了藩地也不用担心降罪,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藩地玩玩。
南土边疆没有北方那么有隐患,南边邻国都是小国,不胜武力,就算敢造反也用不了多久就能镇压消灭,任意派一个六七品的武将便能全胜。
何况他们几个皇子离藩地也不远,即便有什么突发情况,留在藩地的手下也能顶上几天时间,他们快马加鞭回去也赶得上。
秦染嫣的病好的慢,一个月过去了,她才能稍稍开口说话,声音很小,不能长谈。
秦染嫣一度以为自己要变成哑巴了,好几次让祁台去问两个大夫她是不是哑巴了,祁台总是耐心温柔安慰她说:我不会让你变成哑巴的。
一个月下来,秦染嫣瘦的更多了,好在她现在可以吃一些东西了,之前都是喝药喝一些米汤糖水。
她能吃的东西很少,各种食材切细碎放进粥里煮稠了吃下去,她每次也都只能吃半碗。
秦染嫣焦急盼望等着自己能快点好,她想吃饭,想洗澡洗头。
秦染嫣躺着的这些天,清理身子都是祁台用毛巾打湿热水擦拭,来伺候秦染嫣的丫鬟很清闲,处了秦染嫣失禁在床要处理一下,其余时间都是太子在照顾,根本用不上她们,简直不要太轻松!
在等秦染嫣好的人还有很多,这都一个月了,村里居住下来的官员皇子没见到过祁台一面,他们都不禁怀疑太子他是不是又跑了?
太子要是跑了他们可就遭了,皇上太后怪罪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总之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时间一晃又过去半个月,秦染嫣将养了一个半月了,能正常吃的下东西了,但是还不能吃太硬的东西。
秦染嫣睡的没刚开始那么久了,能清醒的时间长了,说话也轻松了很多,但还不能大声说话吼叫动气。
祁台好不容易见到秦染嫣恢复了一点肉,高兴的不行,叮嘱厨房做饭的大鱼多做些好吃的。
大鱼如今成了御用大厨,整天在厨房里捣鼓吃的,他做饭还有太医全程盯着记录,做好了还要银针试毒。
秦染嫣不挑食,但是大鱼做饭很好吃,她喜欢,祁台就让大鱼来做饭。
米菜每天都是新鲜的从镇上运来,多种多样,大鱼每天都能大展身手。
村长一家被监视关押着,不能出门,大鱼向祁台求了情,每天三餐他都送去给村长一家吃。
村长一家除了大人每天都闷闷不乐,小旺天天能吃到好吃的,别提有多高兴。
娘说哥当了官以后天天能大鱼大肉,现在哥已经当了官了,果然是真的!
大鱼每天都送饭来,小旺都乐呵呵的喊他小姑父,刚开始村长何婶还会骂,渐渐的后面也就没拦着他了。
他们经此一事才发现,大鱼虽然很跳脱,但重情重义,还肯天天来给他们家送饭。
祁台关押村长一家,刚开始并不管他们死活,村长家没两天就吃完了家中的菜,后面连着三天顿顿煮白粥喝,要不是后来大鱼来给他们家送好吃的,现在他们一家人还不知道该变成什么样子呢!
村长和何婶也不管小花和大鱼的事了,大鱼来送饭,他们还留个时间让他们说说话。
大鱼不能进村长家,只能和小花隔着院子栅栏聊说几句,村长和何婶的退让改变小花和大鱼自然知道,他们以后是有机会的,有很大的机会!
大鱼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每天都做了许多好吃的送来。
日出日落又过去半个月时间,秦染嫣能自由进食了,只是不能吃辛辣,还能坐起来。
虽然已经休养了那么久,但是张老头和济老大夫还是不让人随意动秦染嫣,祁台也只能拉拉她的手。
祁台这段时间很安分,见过祁台不正经的模样又看他如今这样,秦染嫣觉得他安分得不正常。
按他那个死性子,她好成现在这个样子,祁台就要开始啃她嘴了,但是祁台一直没动她,她不由怀疑,是不是她现在太丑了,祁台下不了嘴?
秦染嫣郁闷和祁台说:“我要照镜子。”
“过几天再照好吗?”
“我不!我现在就要!”
“好好好!我去给你找镜子,但是你照了镜子可不要动气行吗?不然我就不给你找镜子了,你要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