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织不说话，李氏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戾气。
林侯端坐在上方，眉头也皱了起来，今日这家宴算是彻底乱了。
一旁的陆姨娘温温柔柔地给他布菜，天塌了也与她无关的模样。倒是赵姨娘站在后面捏着帕子，对上林青织事不关己的眸子道：“大小姐，您就饶了那丫鬟吧，二小姐与您也没有过节，何必呢？”
院中的婆子将林青颜拉开，拿起板子又打了两下，明菊已然没有了声音，林青颜泪如雨下，冲着林青织道：“姐姐，颜儿求你了！”
急上心时，还要给她跪下。
林侯并不说话，目光落在林青织身上，带了一些深意。
后宅的事他一应交给李氏打理，这么多年来她也打理得很好，从来没有任何人告状告到他这里来。当然林青织是个例外，他愿意看在姜氏的情分上给林青织一些脸面，但若是真的因此让她压了颜儿一头，他是断然不会允许的。
林青织心里门儿清，往日她冲动，也不是没有做过惩罚下人来彰显自己地位的行为，成了别人眼中的恶人是她活该，但今日她为自己讨公道，却又在李氏母女一唱一和中成了恶人，心中的憋屈感较以往更甚。
重来一世今日这个恶人她偏生不做！
不等林青颜曲膝落地，只见林青织上前稳稳托住她的双臂，面色紧张：“妹妹，这可怎么使得？林家女儿只跪天地君父，怎地跪起同辈来了！”
说着又拉着她冲到林氏面前跪下，语气中带着敬畏：“母亲，求您饶了明菊吧，明菊虽然不懂规矩，但总归是妹妹不顾礼节也要救的人，若是真几板子打死了，如赵姨娘所说，我与妹妹的情谊岂不是真的断了！”
李氏正要开口说话，林青织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两下，白皙的额头上瞬间起了粉色，她抬起头，郑重其事地道：“织儿知道母亲是为了给织儿出气，但姐妹和睦才是最重要的，明菊已经受了一半的刑罚，母亲就发发慈悲饶了她吧！”
屋中下人们这才转过来，是啊，府中都是夫人说了算，夫人今日要替大小姐立威，谁敢去拦呢？
大小姐庄子上待久了，恐怕以为侯府中的惩罚也只是掌嘴而已，这么看来夫人对大小姐反倒比二小姐更加宠溺，往后这府中行事还是得小心，万不可学明菊那个不长眼的，为了讨好二小姐，差点连命都给打没了。
府中下人皆不敢作声，微微抬眼余光就瞥见平日里端庄大气的夫人，此时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众人连忙垂首。
“侯爷，您瞧这——”李氏为难地看向林承鼎，后者早已没了用饭的兴致，站起身来挥挥手将桌上的佳肴都撤下。
“夫人自己看着办吧！”林承鼎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转向一旁的儿子道：“远儿随我来书房，今日考校你的书读得如何！”
林远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立即站起来冲着李氏鞠了一躬，“娘，儿子告退！”
院中男人们已经远离，林青织松了一口气，还好林承鼎等她演完了再走，若是一开始就压下来，她断然无法搅这一出。到底不是侯府中真正的血脉，林承鼎此番配合她已经是给死去的娘亲面子，林青织眸色渐深，这份情她需要好好利用，最起码她还在侯府的时候不能招林承鼎的厌弃。
院子中的板子停了，李氏站在台阶上漠然道：“将这丫头罚去后厨，往后也不必伺候二小姐了。”
说罢一拂袖子，留下满院狼藉。下人们各司其职，噤若寒蝉。
而明菊身上的绸缎晕染出点点血迹，面如土色。林青颜抹掉了脸上的泪痕，对上林青织幽深的眸子，恨不得上前去撕咬，但她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动手。
侧身经过之时，她咬牙切齿道：“好姐姐，你既瞧不上明菊伺候，往后可别让我瞧见身边伺候的人。”
林青织心中冷笑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重来一世，她既已看清了侯府中的腌臜真相，又怎么会再用府中的人？
她抬手在林青颜肩上拍了拍，咧开嘴笑得开心：“也恭喜好妹妹，母亲替你管教了下人，省你一桩烦心事！”
林青颜快步走开，生怕自己忍不住要上前打起来，一旁的冬青跟在身后，也气得没有好脸色，在回到雅竹居时开口道：“小姐，大小姐明摆着不安好心，您就忍得下这口气吗？”
林青颜坐在榻上，帕子都快搅烂了，恨恨地道：“不忍又如何？没听到她刚刚话里话外都攀扯上母亲吗？”
“今日明菊是母亲罚的，又是明菊办事不利在先，连着爹也站在她那边，我能怎么做？”
冬青小声道：“原先夫人也是站在小姐这边的啊，怎么就——”
林青颜剜了她一眼：“不许议论母亲！”
冬青转了转眼珠，双手一拍，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小姐莫恼，今日她借着夫人的手处置了明菊，奴婢倒有一法子能让小姐出一出恶气，让大小姐消失在您面前。”
“什么法子？可别又像上次送绸缎一样，虽是当场让她吃了苦头，回来又是一通闹！”
冬青俯身过去耳语几句，林青颜顿时变了脸色，怒道：“放肆！这般行事，往后毁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冬青笑道：“我的小姐啊，别说侯府上下，整个京中谁不知您是闺中最好的姑娘？”
“她不过是一个庄子上回来的，怎么能影响到您头上来？侯爷和夫人若是知道了，若偏心她也不过是将此事压下，到时候她嫁得远远的，再也碍不着您的眼！”
林青颜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冬青见状，拿起来之前绣了一半的荷包递到她手中：“小姐，林青织粗鄙不堪，又心肠歹毒，应当也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但您与蒋大人可是侯爷和夫人都默许了的。”
提到蒋良，林青颜拿起绣绷，面色微红：“就你会说！明菊，快替我打她——”
话才一出口，又想起来被抬去后厨下人房的明菊，林青颜手指收紧，将绣绷捏得变了形：“冬青，这一次我一定要将她赶出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