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城中村。
忙碌下班的行人来去匆匆,年轻人依偎着取暖。
鱼也下了地铁,走到了巷子口。
巷口的关东煮摊子散发着香气,年迈的老大爷裹着打着补丁的棉服双手抱臂,缩在摊子后面,看到鱼也后,和蔼可亲的笑着,远远地招手,打了声招呼。
“今儿回来的晚呀!姑娘。”
飘泊而上的热气逸散在空气中,刚走到摊子面前,看见大爷拿起一个鱼籽福宝宝递给自己,鱼也双手接过。
夜晚的寒风凛冽,吃个暖的确实可以暖暖身子。
鱼也缓缓颔首,一边找了个石墩子坐下,一边咬了一口手中捧着的鱼籽宝宝,仔仔细细嚼了几口,汤汁浓郁,从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豆皮中大爷看着她干净柔软的面庞,在路边灯光照耀下,显得纤细柔软。
下凡渡劫的冷面玉竺菩萨一般。
大爷摇摇头,嘴角一抹苦笑,暗讽自己,怎能有这般想法?
只是个小娃娃罢了。
见鱼也吃到美食满足的表情,满脸享受,大爷笑的更开心了。
又拿起小纸盒给她装了个萝卜和海带,这姑娘每次来他这就爱吃这三样。
不知不觉,自己都记下了。
“把这个也吃了,别烫到。”
“好”
偷偷给大爷扫了码,没想到大爷的收款提示从以前的腕表通知换成了语音播报。
鱼也满脸懵,大爷看到她的表情瞬间乐了。
虽说是大爷请她吃的,不让给钱,自己偷偷扫了不说,还有个语音提醒她扫了,不想欠下这个人情债还的总是这般艰难。
就像是你被人照顾,那个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允许你回报,但是你觉得不能欠下这个人情,非要还,确实是还了,但也被人发现了,平生尴尬。
大爷明白,鱼也这是不想欠自己的。
回头看着他儿子给他换的新机器,黑色的小盒子在破旧的三轮车衬托下显得尤为新,一看就是刚换的。
老大爷自豪摆摆头,讲道:“没想到吧!防的就是你这小崽子,每次叔请你吃两,非得扫个码还回来,前儿个啊!”
说到这,老大爷将巷子硬抬起在肩上,喘了口气,憋着一股劲儿,把重重的箱子挪到小车顶篷钢架上。
鱼也上前偷偷搭了把手,箱子轻了许多,大爷看了鱼也一眼,笑了笑。
“我儿子回家喽,还真应了你那句话,保不齐哪天想通了就回来了,给我换了收款机器,也不出去浪喽,回学校好好读书去了。”
老人家的儿子,刚刚成年,本就是老来得子。
因为老伴在儿子的时候大出血了,当时医疗条件不好,早早离开他去世了。
大爷便将他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儿子身上,又当爹又当妈。
鱼也刚认识大爷的时候,他就每天愁眉苦脸的叹气。
直到,上个礼拜,突然主动跟鱼也搭了话,问她多大。
还说自己儿子也这么大了,已经不是那个小小胖胖的娃娃了。
整天逃课,要么在暗街地下城打拳,要么在游戏城里打游戏,每天也不知道干嘛,也不给家里来个信。
鱼也当时只是静静听着,没吱声。
但是三天后,儿子还真回来了!
只是瘦了,黑了,也更寡言了…
老爷子又在发愁,会不会哪天起床,儿子就突然不见了。
鱼也当时听到了老头的担忧和抱怨,嘴上啃了口热腾腾的萝卜,找了个街边的石墩子上一做,闻言说:“以后不会了。”
老爷子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天天寻求自我安慰,仿佛找到了定海神针,也不慌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儿子不回家不是因为叛逆。
恰恰是因为他深爱自己的老父亲,想要替他减轻生活的压力,跑去兼职。
但因错交朋友,被人下了药签了一份合同,被强制拐卖到地下拳场打假赛,当人肉沙袋。
不管哪个年代与节点,人类都会沉浸在暴力与厮杀带来的短暂快乐与厮磨中。
一些人贪图血液中流淌的颤栗与激情,无限蓄积的压力在观看中被点燃,愤吼中释放,人类嘴上说着讨厌暴力,却在暴力中享受高潮。
在这里,他们不再是公司里忍气吞声的职员,也不会是在家庭中备受压力,被丈母娘瞧不起的穷龟婿,阳光下掩藏的种种笑脸迎合,逢场作戏,夜色降临,黑暗丛生,劣质的遮掩面具破裂,那是人心深处最阴暗的杂草覆生,
打拳成了地下城唯一一个不违法的赌博活动,寺峪星的人民认为它是一种观赏型运动,甚至还为此拍摄了纪录片,赞扬这种年轻拼搏向上的精神。
有寺峪星政府做遮掩,打拳更是肆无忌惮,短短几年内开遍了地下城。
然而很多人趋之若鹜,毕竟它的付出与回报完全正比。
大厅里五颜六色的闪光灯不断晃着,鱼也更倾向于这是一种催眠手段,能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使人们逐渐暴躁。
看向场外护台后面的人,一个个激动的满脸充血,眼眶周围遍布血丝,每个人都在奋力呼喊着“拳王阿思”!
而在鱼也在提出挑战s级选手泰蛮阿思后,那一刻,全场哗然。
毕竟此时的鱼也打了伪装,在人们面前,他就是一个大言不惭,身高明明不足160,但是口气能喷160的萌妹子,娇小的身躯与对面虬髯汉子形成鲜明对比。
“艹!这谁啊!”
“那女的谁啊!”
“我去,牛逼啊!!!”
“打,阿思打!”
舞台的打光之下,阿思一身每块恐怖的肌肉板块都带着伤痕,老旧伤痕是他的勋章,新鲜的血痕是他的垫脚石。
如钢铁般强壮的胸肌,每一根纤维都体现着巨大的能量,粗壮的手臂,如同两条巨蟒一般。
在观众眼里,强壮的的身材,健硕的肌肉,都让对面鱼也的淡定显得苍白无力,即使此刻,鱼也的眼神很淡,很浅,但又给人很危险。
一时间,场上气氛彻底暴动,主持人招了招助手,让他赶紧去跟后台商量将录播转为直播,他有预感,这个女孩不简单!
而且今晚他的奖金保守估计翻三倍。
大屏幕阿思的胜率飙升到了9.9。
这唯一的0.1可能是自己事先在场外,让鱼肆买的那100万。
惊人的概率,疯狂的午夜,血腥暴力的地下城。
“豹纹绣花女士,请问你确定要挑战s级健将阿思选手吗?”
主持人觉得胜家无疑是阿思,但是还是要谨慎,不管打手如何,明面上还是要和善相处的,不可得罪但也不可太过接触。
出于谨慎考虑,地下城不能闹出人命。
没有理会观众席上观众对猫纹绣花女士的侮辱与谩骂,再次开口询问一遍。
在得到鱼也肯定的手势之后,主持人不再多问。
舞台防护杆升起。
对面,阿思还在回应着场上的观众,而从头开始一句话没有发表的鱼也静静看着他表演着跟粉丝互动。
倒数铃开始,周围人全部站起来欢呼。
今夜,本就是属于阿思的年度冠军被一个黄毛丫头坏了事,他们都憋了一肚子火,还得对比一场无用的比赛,才能赢,阿思这个蠢猪,不会让他们赔了吧。
舞台下人心思各异。
不止台下赌徒心里憋屈,台上的阿思心里也憋着一肚子气,马上冠军要到手了,冒出个黄毛丫头。
不过,不耽误事!
阿思瞥了瞥鱼也的纤细的手臂和腿,嘴角一勾,眼神更加残忍,“你是来搞笑的吗?就你这么弱的!我一拳就能给你轰飞!!!”
此刻,只需要轻轻揍爆这个女人,现场气氛必然能重新燃起来。
也好!就当给他加冕现场预热了!属于他的时代终于来了!!!
赌场定的规矩是只有打完所有挑战者并且连胜,才可以获得冠军称号及奖金。
鱼也的出现虽然打乱了节奏,但是情况还掌握在阿思手中。
他十拿九稳,一点也不担心最后的结果。
等待裁判举旗子,示意正式开始后。
阿思才慢慢转头,绕着鱼也转着走了一圈。
边走边活动着肌肉,胸口青筋乍起,缠在腰间的金腰带被解下扔在一旁的地上,由单独工作人员看管。
缓慢脱下上半场的防护腰具,双手张开,拍了拍胸口,并挑衅着看向鱼也说:“来!让你一拳!!!”
场上惊呼,一圈圈的人浪呼涌着,无数人大喊:“让你!”
“打他!”
“让你!”
“打他!”
耳边传来无数辱骂与嘲讽,鱼也看了一圈场外的人,手里悄悄对那些骂了她的人施了倒霉咒后,才动了起来,右脚后撤步,然后…
左脚向前。
爆射而出。
那姿态,竟如猛兽一般凶猛而鬼魅,速度那般迅猛,只身将近残影。
旋身,飞踢。
轰!
阿思熊一般强猛庞大的身躯竟被踢飞。
他反应过来,迅速调整好状态。
想要落地回打,可没想到,在半空中,就见刚刚还站在一旁的鱼也爆发了远超之前的速度,这回竟然身影已经无法被肉眼捕捉。
“呃…”
“啊啊啊…”
下一秒。
未等阿思反应过来,腹腔一阵爆痛。
空气中破空声袭来,这回目标是阿思的头部。
阿思很想反打,刚举起拳头,对面踢过来一个鞭腿,双手交叉格挡,但身子一个踉跄,紧接着就被鱼也一个拳击,击中头部。
短暂晕厥之后,场外鸦雀无声。
裁判反应过神来,小跑到阿思身旁,示意起身。
但是他怎能做到?
鱼也正是冲着神庭穴而去,一击虽不毙命,但是让他昏倒还是绰绰有余。
鱼也想做的恰恰就只是让他疼痛,无法还手,让他昏迷而已。
因为一旦他还手,鱼也势必要用更多的元能去揍他,确保无法反抗,所以一开始就敲晕他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阿思也说了,让你一拳。
所以一拳让你被动睡着,没毛病吧?
没毛病!
有理有据。
阿思没有做对鱼也有害的事,决斗也仅是为了地下赌场那个金牌罢了。
有了那个金牌,他就可以获得奖金,有了钱,他才能给他的家人盖个大房子,再给村里新建个学堂,让娃娃们都能有学上!
省得出来以后,混得最好的也只是像他一样打拳,每天浑身是伤不说,还低人一等。
最后,今夜的疯狂以3:0,由0.1以3场次全胜结束。
豹纹绣花女士退场。
领了奖金之后,鱼也从后门避开所有人的探查,悄悄溜走了。
赌场外,一堆黑车停在马路对面,一群穿着各种奇特制服的小混混蹲在地上抽着烟,看似在打闹正紧盯着门口的动静,等着那个豹纹女士一出场就打劫。
但是他们心心念念的豹纹女士不仅没有参加加冕仪式,反而领了钱从后门溜了。
鱼也将鱼肆的钱分出了5000万和赢来的奖金500万放在一起,让小纸人放进了阿思的储物柜。
而鱼肆账户下,剩下的奖金,依旧达到了惊人的2个亿!
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把大爷的儿子带回家,鱼也本不该管这件事。
但是不管,今晚过后,他的儿子就会被人打死在擂台,而他得知儿子的死讯后,也会因为过度悲伤,出车祸而亡。
2个亿,这个惊人的数目,最终还是惊动了官方,经理将大老板鱼肆请到办公室,茶香逸散在空气中,接过经理递过来的茶,鱼肆还想喝。
身边的小纸人拽拽鱼肆的头发,鱼肆作痛,放下茶壶。
小纸人提醒着鱼肆赶紧办正事,还有,别笑!
笑会让纸皱!
且万一茶不小心撒了,纸湿了就不能用了,鱼肆就无法通过这个纸片伪装说话,还会传出闹鬼的新闻。
“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鱼肆故作高深,其犯贱的样子让小纸人扶额,懒得再看。
经理讪笑:“那您的意思是?”
鱼肆按照小纸人传达的意思说:“1.有个小子的合同给我找来作废,放心,不是你们这的金牌打手,楼上一层的黑牌…”
经理连忙回答:“没问题!这个绝对没问题!”
鱼肆白了他一眼,看不惯经理那副作态:“2,豹纹绣花让我转告你,她以后也不会接比赛,冠军留给阿思吧,话你们自己捋顺了,但是别说是她让弄的。”
经理:“这…您图啥?”
鱼肆:“不该问的别问,你要死啊!”
事情都处理好,儿子回来了,阿思也顺势成了冠军,也有公司同意帮阿思盖学校了。
一切皆大欢喜。
吃完关东煮,鱼也与大爷离别。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此,以后再见不知道是何时。
拐弯处小巷子口,顺着这条路一直左拐,就可以抄近道回家。
身后,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停下,见巷子狭小后,几个男人下车张望了下四周后,也走进了巷子口。
老巷道路旁还丢着附近人家的垃圾,脏乱的蚊蝇等着明天一早,垃圾车过来收垃圾时一起拉走。
鱼也走在前面,身后传来鞋底踩到水坑发出的声音,前方,人影出没。
巷子转折口,暖和色的路灯还在亮着,一个石子袭来,敲击在灯泡上,银瓶般的声音,乍响,周围陷入黑暗。
鱼也将腕表摘下,放入外套内口袋里,拉链拉上。
脚步一跨。
轻而易举地踩在老巷石墙之上。
脚尖一点。
翩若惊鸿一般,转眼间,大腿下压,小腿鞭打,敲击在来人的脑侧,撞击到墙壁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身后,同样冷风袭来,伴随而来的刀刃破空声。
细白优美的手一并掌,身体侧翻,落在袭击者身后,手下猛地一砍,拽起前面人的头发,狠狠地往墙上一摔。
男人摇晃站起,鱼也手掌成拳,狠狠握紧,一挥。
磅!
崩。
两下。
人瘫软在地,血液流下。
余下两个人回神,拿起手里的长刀围绕着鱼也转身,某一时刻,颜神对上,两方正对同时攻击。
鱼也下腰,躲过刀刃的相碰,长腿鞭踢,那么高的人被踢飞,另一个由于惯性,无法收刀,直直插入眼前同伴的体内,正中左胸腔。
剩下一人嘴唇发颤,下一秒,尖刀袭来了过来。
啊!
男人大喊。
附近人家的狗听到声音后狂叫个不停,一些人将客厅灯打开,张望着窗外的情况。
可惜路灯早就被鱼也用石子敲碎,根本没法看清,只能起身抱起自家狗狗安抚。
狠狠踢了下男人胸膛,将他手中刀夺走,手腕一转,刀柄转弯,刀柄震在太阳穴,男人剧痛后昏迷。
刀被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巷子里很突兀。
一个人,三步两动,拳紧腿鞭,身若游龙,身姿迅猛又轻灵,势如破竹!
十几个呼吸间,四个人一个接一个趴下,弱如狗!
车内,焦急等待的女人踢了踢前座保镖的后座。
黑色长袍将她全身皮肤紧紧严密包裹住,不留一丝缝隙,只有手指露出,布满血痕的手上是新做的美甲,女人不耐烦地扣着。
“下午看看,怎么还没完事?”
前座男人听到后默默下了车,但没走远,只在巷口观望。
见还是没动静,他想了想。
还是不动了,守在车旁边。
如果离开车子,车上的贵人出了事,遇到了什么危险,老大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反正跟去的是四个人,就一个女孩子,解决起来,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身后车子启动,在他面前缓缓驶离。
他看着车里后座的女人在惊恐大喊,还没想出为什么车子自己就跑了。
脚下下意识地跑着,追赶着车子,可它速度非常快,径直冲着城中村南面的大河而去。
夜晚的街道,寂静无声。
车速度慢慢飙升造成的轮胎摩擦声越来大大,越来越急促。
车子路过关东煮摊子时,老大爷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番,他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喊“我错了?”和“救命”。
隐约间,还能听到剧烈敲击声。
但是周围确实没有人啊,摇摇头,他又揉揉僵硬的腰,继续收着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