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注射液滴入输液器的声音在夜晚的病房里清晰可闻。
叶悠是痛醒的,浑身痛得仿佛散架了一般。
她抬眼看了看病床对面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病房里只有微弱的灯光,其他病床上的病人似乎是都睡着了,四周一片寂静。
她只记得自己被叶世阳一连抡了好几棍。
但她没有哭喊,哭喊也许只会刺激施暴者的兽性,她只是沉默着接受暴行。
然后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在病房里了。
叶悠自嘲地一笑,苦中作乐地想:高尔夫球杆打人确实挺痛的,以前夏庆田家里可没有这么昂贵的东西,最多也只能拿晾衣杆打她,打坏了还会心疼。
叶世阳用高尔夫球杆打她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她浑身痛的睡不着,闭上眼反而让痛觉感官更加敏锐。
于是她后半夜一直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护士进来查房时,看到叶悠满眼的红血丝吓了一跳。
“2床病人你醒了?”
护士过来帮她调整了输液器的滴速,似乎是瞧她可怜,语气十分温和:“你脸上和背上的伤比较重,这几天先不要乱动,食物只能吃流食,喝水的话最好用吸管……有家人或者朋友什么的来照顾你吗?”
叶悠想要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腔艰涩,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生锈的乐器一般:“……没有。”
护士侧过脸轻轻叹了口气:“那最好能请个护工什么的,不然你一个人,吃喝拉撒怎么办?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可以按护士铃。”
隔壁床是个刚做完阑尾手术的中年妇女,她的女儿大约二十出头,一大早就到医院来陪护。
她见叶悠一个人,关心地问:“妹妹,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可以帮我请个护工吗,但是我没有带手机,费用等出院了再转给你,可以吗。”
叶悠现在说话说几个字就得停顿一下,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十分缓慢。
好在那个女孩是个心地善良的人,马上帮叶悠联系了一位护工,费用也是自己垫付的,根本不担心叶悠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能不能付得起护工钱。
隔壁床的阿姨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姑娘,用不用让我家阿囡帮你联系下家里人啊?你伤得这么重,家里人肯定要担心的。”
“不用了阿姨,有护工在就行。”
谁会担心呢?可能巴不得她死了算了呢。
这时候病房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在找人,从靠近门边的病床开始一床一床走过去,直到看到叶悠才停下。
老人的眼眶瞬间红了,偏过头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湿润。
“悠悠,疼不疼?都怪爷爷没保护好你……”
叶悠的委屈一瞬间决堤。
也许她本可以强撑着说不疼,不难过,可是当爷爷用心疼的眼神望向她,问她“疼不疼”的时候,她终于卸下了伪装,想做一个哭着要糖吃的小孩。
眼泪从叶悠的眼角滑落,沿着发丝洇湿了枕巾:“爷爷,我好疼。”
另一边,叶家。
叶世阳神色凝重地挂断了电话,对姜茹说道:“爸已经知道了。他在医院了。”
姜茹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茶,咂摸了下嘴巴。
“知道就知道吧,叶悠做出这种事,爸知道了也不会放过她的。”
叶世阳却没姜茹那么好的心态:“走,我们去医院看看,免得她在爸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对我们不利的话。”
叶媛自告奋勇道:“爸妈,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三人到了医院后,发现叶悠已经被转到了单人病房。
单人病房外站着两名高大的保镖,强大的气压让人不敢接近。
保镖伸手拦住叶世阳:“叶董,小姐暂不接受探视。”
“我是她爸,你们连我也拦?”
那保镖不再回应,只是手臂一直举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叶董,”柳飞白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语气姿态都丝毫没有对前老板的谦卑,“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给小姐。”
叶世阳对柳飞白这个吃里扒外的人也没有好态度:“柳秘书,你现在离开了叶氏,反而耍起了威风了?”
柳飞白微微颔首:“我只是按老叶董的吩咐办事。”
姜茹记恨着柳飞白背地里给叶重山告状,才害得叶媛在生日宴上被叶重山冷眼相对。
“不过是叶家养的一条没眼色的狗,竟然还帮着前主人咬新主人。”
柳飞白也不恼,彬彬有礼地答道:“我的主人一直是老叶董。”
病房门突然打开了,叶重山背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来做什么?害我的孙女伤成这样,还好意思来?”
“爸,不管怎么说,叶悠都是我亲生女儿,她做错了事,我这个当父亲的肯定不能放任不管,不然这孩子以后会误入歧途……”
“你给我住嘴!”叶重山狠狠一甩手,“以后叶悠跟着我,你们一家不要再想动她一根汗毛!”
叶悠如果有老头子的庇护,再想对她的学籍动手脚就很难了。
姜茹讪笑着开口道:“爸,这不合适,叶悠这孩子的秉性你不清楚,我们尚且管不住她呢……”
“悠悠是什么秉性,我最清楚,你姜茹是什么秉性,我也清楚。”
姜茹冷不防被暗讽了一波,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她转头朝叶媛说道:“媛媛,你快和你爷爷说说,你们姐妹俩感情那么深,怎么舍得分开呢?”
叶媛经过上次,对叶重山十分惧怕,要是听说她和叶悠感情好,硬要把她一起带走怎么办?
叶重山晚年喜欢清静,就住在乡下一处老旧院子里,她几年前去过一回,再也不想去了,她吃不了那个苦。
她不太情愿地嗫嚅着开口:“爷爷,我……”
叶重山没耐心听她说话,厌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叶悠也已经成年了,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
说完便转身进了病房。
柳飞白适时地上前赶客:“几位,请回吧。再打扰病人休息,我们就要联系院方来处理了。”
“你……”叶世阳狠狠瞪了柳飞白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柳飞白跟着叶重山进了病房。
叶悠已经醒了,正睁着眼望着窗外。
叶重山温声问道:“悠悠,刚刚你都听见了吧?爷爷想接你过去一起住,还没事先问过你,你愿意吗?”
叶悠浅笑着点了点头。
“即使要跟着爷爷住在乡下的破落院子里,你也愿意吗?”
柳飞白在一旁抽了抽嘴角,老爷子又在卖惨。
叶悠抬起眼,仿佛受伤的幼兽碰到善良的人类的救助,眼里重新聚起了一点光亮。
“不管爷爷住在那里,悠悠都愿意跟着爷爷。不想再回……那个家了。”
“好孩子,那你先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就跟爷爷回家。”
叶重山和柳飞白走出了病房。
柳飞白垂着头问道:“老爷,您打算带小姐回哪里?”
叶重山略一沉思,说:“回溪下庄园吧。”
柳飞白暗暗吃惊,溪下庄园……
整个叶家,还没有人知道叶重山有这样一处资产。
那是整个宛城最神秘,最昂贵的一处庄园。
没人知道其背后隐藏的所有者,竟然是叶氏集团的前董事——叶重山。
毕竟那样一处庄园,就算卖掉十个叶氏集团,都买不下来。
难道……老爷子已经打算将小姐培养为继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