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城以北,是连绵山脉,辽阔平原,数十年来,中原与东域就这片近百里的地界的归属问题争议不断。直到道门被秦太祖狼狈驱逐,方才有了结论。
一道白虹,翻山越水,施展的是餐霞境宗师御风而行,一日千里的神仙手段,在他刻意压低身形,掠过地面,但凡遇见的江湖中人,无不毕恭毕敬,让这位腰悬玉佩,扮做翩翩公子,无奈面容太过丑陋的矮小汉子越发嚣张,遇见行商的车队避让不及,索性裹挟气机,彻底撞了过去,拉车的马连带着上面赶车人,一起去见了阎王。
两道身影,缓步朝建安城方向走去,好巧不巧,堵在了此人的必经之道上,横行霸道惯了的宗师高傲的扬起头,去势不减,连带着平原上都被他的气机掀起一道明显的沟壑。
被护在身后的背剑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扯了扯嘴角,不是被吓的,没办法,这些日子见识过太多风采绝代的神仙人物,潇洒的不成样子,像这么,嗯,粗鄙的江湖人反倒让她有些惊奇。
可落在矮小汉子眼里,就是这两个蝼蚁般的凡夫俗子被他吓傻了,这不,没看见那中年男人连躲都忘了躲。不曾想,已经近在咫尺,那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只是轻轻伸出手掌,然后,就一把握住了嘴角上扬的矮小汉子。
一位宗师,就好像只出了水的软脚虾,在半空中不停的扑腾着,怎么也触及不到地面。
“外强中干,垃圾。”闫狂夫有些无趣,随手丢开矮小汉子,对自己得意弟子教训道:“看到没,不打好基础就是这么个样子,空有餐霞的境界,实际上就是个花架子罢了。”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然后又有些埋怨的拍了拍背后的剑鞘,歪头抗议道:“重死了,会压的我长不高的。”
“好了好了,前面就是建安城,等找到你姬师兄,把这破剑还给他,你就不用背了。”
“哎,为啥子师父你不背啊。”
“这不是在给你打基础嘛。”
“骗子,你明明就是嫌重。”
直到两人逐渐远去,不远处,撞断数颗树干才止住身形,一直装死的矮小汉子瞬间翻身而起,环顾四周,不见人影,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紧凑的五官冒出冷汗。
好恐怖的高手,仅仅是悄然露出的一丝气机,便差点让自己五脏六腑移位,哪怕是师父恐怕也没有这般修为吧。
这中原,果然卧虎藏龙,随随便便就能遇见这等高手,还是早些完成师门的任务,赶快回山,连不到登楼,打死也不出来了。
矮小汉子再不敢如此招摇,老老实实御风升空,隐匿身形,所去方向,正是藏兵谷。
深藏绝地的寨子,满地血腥,含怒而来的剑修,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力,厢房门轰然破碎,金蛇郎君衣衫不整的落于壮汉身侧,抬眼望向这打扰了他好事的不速之客。
“你是何人?”看出面前这来势汹汹的剑客不过洞明,金蛇郎君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眉眼轻挑,满是不屑。
毕竟,他见过太多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就学着嫉恶如仇,想要行侠仗义之徒,这不,前些天,也是两个不知好歹的洞明小崽子本事不小,费尽心思站在自己面前,可结果呢,若非有那头生出灵性的白鹤,恐怕早就被自己喂蛇了。
正主出场,姬逍直接捏紧了剑柄,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杀人,剑修出剑,不问结果,不分对错,更何况,如今自己本就有道理,拐来女婴,以人为参,其实只是来到此处,他便一目了然,此等伤天害理之事,面前伤天害理之人。
所以,面对金蛇郎君的询问,姬逍没有回答,只是深深望了眼石柱上挂着的小姑娘。
满腔剑意,恍如奔雷,仗剑之客,单手扯出一条白虹。
面对一言不发就拔剑出手的青年,金蛇郎君皱起眉头,世间高手对敌,只要不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哪怕不自报家门,好歹也要说几句狠话吧。
不以为意,金蛇郎君只是单臂之上,煞气笼罩,直直抓去那道凌厉剑光。可刚一入手,他便顿感不妙,如寻常百姓在家中以水浇炭,瞬间滋滋作响,无奈煞气不够,磨灭半数剑气后,仍有半数绕臂而上,他不得不一甩衣袖,瞬间炸裂开来。
一击得手,姬逍欺身而上。
整个寨子空地不大,早就四散躲开的恶徒袖手旁观,生怕受到波及。
金蛇郎君面色阴沉,他本以为这人就是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的配剑剑客,谁能想到,如此杀力,竟是位纯粹至极的真正剑修。
站在山巅的江湖高手皆知,餐霞之下,剑修的杀力最高,也是唯一同境能轻而易举的破开横练武夫体魄的修行之路。
哪怕他距离餐霞不过一步之遥,可面对蛮横的毫无道理的剑修,也不得不重视。
“你是哪座剑阁传人?”面对一剑又一剑,金蛇郎君仓皇应对,在后退的空隙,开口问道。
“不对,如此年轻的七境剑修,你来自那座山?你是姬逍。”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琅琊阁所出的潜龙榜,瞬间恍然大悟。
“姬公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如此灼灼逼人。”金蛇郎君的声音低下去几分,他虽然师承不弱,可与那座山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素衣已经将金蛇郎君逼至高台,见其退无可退,终于开口说了出剑后的第一句话。
“我辈剑修,替天行道,出剑诛魔,理所当然。”
毒雾弥漫,可视度不足五丈,两道身影,避开凶险的尖石,绕过冒着泡的沼泽,迅速朝藏兵谷深处赶去。
好巧不巧,一辆马车,根据特定的路线朝外驶去,穿着斗篷的女人百无聊赖,她负责运送那些拐来的女童,心里不由有些诽谤,一个女童,十两银子,真是命贱不如草,她摇摇头,自己都自身难保,每天得担忧身体里的蛇蛊爆发,哪里来的心情担心别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突然,马车一停,翻身下车的女人面色微变,毒沼边,她做的记号被掀翻了,那是几块不小的石头,藏兵谷里多是一些蛇蚁毒虫,没有能翻动这么大石头的生物,只要一个可能,有人溜进来了。
女人缓缓抬头,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