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顺水而下,行驶了一天。
谢逆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他站着甲板上看风景,小姑娘就在船舱里看书,等他回船舱处理公务,她左顾右盼,确定他不在甲板之后,便会出来,站在他站的那处,神色悠然远远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就连用饭的时候,她都想法避着他,推说晕船叫下人把她拿到她房间里。
他哪能不知道,小姑娘这是有意在躲着他!
是她发现什么了?
他有些想笑,瞧瞧,他都还什么都没有说,她就恨不得找个龟壳躲进去。
其实他们是同一种人,受过伤害后,都喜欢一个人待着,把自己的心冰封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船已经停在他事先安排好的地方。
此处,三面环水,一面环山,除了他们船上亮着灯,四周一片漆黑,即便动起手来,也不会殃及无辜。
此刻,外面飘着蒙蒙细雨,湖面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谢逆放下手里的毛笔,朝外面看去。
朦胧烟雨中,她手执油纸伞,背影清寒,不知在看什么。
“你可是在担心?”顾南枝看的出神,直到身后传来谢逆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她回眸望向谢逆,他一袭白衣,广袖飘飘,身姿挺拔,她不答反问,“大人担心吗?”
谢逆摇头,“我这个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若不是有万全的准备,他又怎会让她以身涉险!
“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这一次顾南枝没有再躲着他,她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谢逆,“哦?顾姑娘但说无妨。”
他眼底藏着一抹宠溺,她要天上的星星,他绝不给她摘月亮。
顾南枝娓娓道来,“那三十万两黄金,我一文也不要,大人在朝为官,各处都需要打点,用银子的地方多,这些银钱大人留着吧!”
听着她的话,谢逆轻笑出声:“顾姑娘就这么相信我,万一太子耍了阴招,那三十万两黄金,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顾南枝神色认真,她逐字逐句,声音很轻,“我相信大人。”
谢逆双手负在身后,双眸骤然变得幽深,嗓音染上几分暗哑,“顾姑娘倒是相信我。”
他并没有应承那三十万两黄金的事。
那是他为她讨要的补偿,除了她,谁也不能染指。
“大人,萧逸带着人已经到十里外,他此行足足带了三万人,光是弓箭手就有五千,一半人埋伏在水下,一般人埋伏在山上,看样子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就在那时,吟风来报。
有其父必有其子,谢逆一点都不意外,太子与圣上一脉相承的虚伪,最可笑的是,明明恶事做尽,却偏要摆出一副仁善的面孔。
“还有十里啊!再有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应该就到了,走,我们回船舱等候片刻。”他了顾南枝一眼,见她紧抿着唇瓣,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怕的。
顾南枝脚步有些许虚浮,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船舱。
“来喝杯茶。”谢逆示意她坐下,然后给她倒了一杯茶。
“不知大人此行带了多少人?”顾南枝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派了三万人,她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谢逆勾唇一笑,他如实说道:“统共不到五百。”
顾南枝:“……”
她长长的鸦羽轻颤。
五百人对上三万人有胜算可言吗?
“大人,你藏起这些,留着防身。”她把藏在衣袖里的毒药,给自己留了一瓶,其余的都拿了出来,推到谢逆面前。
谢逆垂眸睨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比起这些,我更想要一块顾姑娘亲手制的徽墨。”
顾南枝一愣,不知他为何想要一块徽墨,她做的再好,也比不上那些名家。
谢逆轻叹了一声,“我喜欢檀木的香气。”
难怪他身上总带着一股木质清香,原来如此,想到他为她做的种种,这点小要求,顾南枝怎能不应,“好,等回京了我就给大人做。”
谢逆淡淡瞥了她一眼,“还要在一旁刻上我的名字。”
顾南枝,“好,都依大人。”
谢逆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别人有的,他也得有才行,而且一点都不能比旁人的差。
一盏茶的功夫后。
另一艘船破水而来,相隔数米,萧逸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要的三十万两黄金在此,把顾姑娘交出来。”
顾南枝眼神一凛,她第一时间看向谢逆。
“你且在里面候着。”就见谢逆慢条斯理起身,他拂了拂衣袖,连脸都不遮一下,堂而皇之就要出去。
吓得顾南枝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大人,你准备就这样出去吗?在朝为官谁不认知大人这张脸!”
见她如此关心他,谢逆眼角眉梢染上几分笑意,“这有何不妥?你若是觉得在里面无聊,可以跟我一起去外面看看。”
顾南枝用力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她急切道:“大人,东宫的禁卫军肯定认识你,你这样一出去,他们就会认出你来,到时候你进宫行刺陛下的事,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认出来便认出吧!无妨。”谢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若是累了,就在里面歇着,一会就好。”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南枝哪有心思歇着,她跟在谢逆身后,一起出了船舱。
“三十万两黄金在哪?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黄金,今日正好开开眼。”谢逆单手负在身后,他步履从容,举手投足间一派恣意,就这么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胆刺客……”萧逸一脸肃杀之气,他张嘴就要怒斥,望着朦胧烟雨中,拿到颀长的白色身影,余下的话顿时哽在喉间,他惊得险些从船上摔下来,“首,首辅大人,您怎会在这里?是您救了顾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