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独眼人和完全的瞎子比起来缺点更严重，因为他知道缺什么。
——《巴黎圣母院》
余佩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时淮，编谎话怎么也没编一个好一点的，这么多不小心，这么碰巧，你今天怎么不去买彩票呢？”
她用力一拍讲台:“是谁不得不来当文化生，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好好学文化课？这就是你的诚信？”
时淮低头：“对不起老师。”
余佩用食指指向教室门口，冷冷道：“给我滚出教室，站在走廊上把作业补完，再写一千字的检讨。写不完，你以后都不要回教室上课。”
时淮没有多说，只是顺从地拿起纸笔出了门。孙之之低头，似乎毫无动静地看着桌面上的书本，可是嵇若光分明看到她握笔的手颤抖得厉害。
下课，三三两两的男生聚集在一起吹牛。时淮依旧安静地伏在教室门口，似乎在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什么，时不时有人走出教室时路过他身边，不自觉露出同情的目光。
教室里的人大多安安静静，张鑫和别人聊天时那得意而大声的讲话声传到教室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时淮牛什么牛？当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跑来学文化生吗？他家的公司资产出了大问题！他那爹身体快要撑不住喽，只能等着他时大少爷学成之后回家承接家产呢！”
孙之之收拢手，手中的笔盖咔嚓一声，裂开了几条裂纹，从笔尖咻一下飞了好远。她似乎猛一下回神，忍不住看向门口。
门口的少年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教室里讥讽的谈论，透过玻璃窗户，孙之之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薄薄的翅膀扑闪了几下，依旧认真地专注在面前那一页不断书写的纸上。
身后的张鑫笑声依旧得意：“笑死我了，管他据说在体育上拿了多少牛气轰轰的奖又怎么样！现在又跑来学文化，大概连我都考不过！”
孙之之“蹭”一下站起了身。
嵇若光赶紧跟着她站起来，生怕她太过冲动，可是孙之之已经站到了张鑫的面前:“语文老师布置给你的五张试卷你什么时候交？”
张鑫得意洋洋的笑声一下子被她打断，愣道：“什么？”
孙之之“呵呵”一笑：“就是你作为班级语文‘倒序前十名’被余佩罚写的试卷啊。没写完？没事啊，今天上午我就要上交了。你还有一节课的时间补起来，不然等着被站到门外去补吧。”
上下嘲讽地打量他几下：“别聊天了，快些去写吧。不然按照你的水平站在门外补这几张试卷，你得在门口站到下学期吧。”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张鑫恼羞成怒的声音：“孙之之！明天开始我不从你那里买早餐了！其他人也不许买！否则我就跟班主任举报你！”
孙之之冷冷地回头直视他的眼睛：“正好，我以后都不帮人带早饭了，自便吧。”
嵇若光赶紧迎上前，拍拍她的背：“别生气，别生气。”
孙之之难得露出沉默的表情，对她笑了笑：“小鸡，我没事，别担心。”
嵇若光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
因为她的心里正装满了一个人，所以她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欢乐，酸涩，试探，难过，各色滋味填满心房，最后只能化为面上浅浅的微笑。
纵使内心的情感满得要溢出，让人想要发疯，想要大声对那个人喊出来，也只能强忍着当作普通朋友的模样。
但也许，像孙之之这样连自己都不自知的情感，会好一点呢？模糊的，浅淡的，能尝到又酸又苦的滋味，但因为不清楚从哪里来，至少没有痛。
当她这么想着走向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又走到了十三班的门口。想了想，慌乱之中加快了脚步，甚至有些胆怯，不敢知道此刻那个人还是否坐在窗口。
小心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她只想不声不响地拿走全班的作业，就赶紧离开这里。
英语老师从书堆里抬起头，看到她来了，仿佛松了口气一般朝她招招手：“这边。”
嵇若光走上前去捧起作业正想离开，突然英语老师说：“嵇若光，有个事，就是老师带的十三班的一个人，别的都好，就英语烂得一塌糊涂，这样吧，你英语好，你晚上放学抽点时间，把你的技巧给他讲讲。”
老师头疼地朝她努一努嘴：“喏，就是那个男生，他刚刚才被我批评过呢。你看行不？”
嵇若光点点头，看向老师示意地方向，却突然对上陈落白对她露出大大微笑的脸。
她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连忙转过头看向英语老师点点头：“好的老师，我把我的笔记整理一下讲给他。”
英语老师低头摆摆手：“去吧。你们两个自己商量一下吧。”
走廊上铺满阳光，十二月的阳光是浅淡的，如果说夏季的阳光是鲜艳灿烂的金黄色，是大声赞美的叹咏调，那这时候的阳光就是近乎苍白的淡黄色，是小声哼唱到近乎听不见的小调。
远处大大的云朵似乎要一直垂到地上，亮白色与镶着蓝边的灰白色部分相间在一起。
嵇若光抱着半摞作业和陈落白并肩走在走廊上，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沉默着，身边的人先雀跃地开了口:“嵇若光，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她诧异地抬头：“什么？”
“就是，英语老师常常在我们班上大夸特夸的人，说她教的六班里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今天她告诉我找这个人帮我补习，原来这个人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