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秋轻软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晏儿,醒醒,我们到了。”
沈晏晏睁眼,先是一愣,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住了她。
顾惊秋笑道:“晏儿,今日怎么这般黏人?”
“就想抱抱你。”
沈晏晏松开她,长密的蝶睫掩住眸底掠过的异样。
她们在宫门前下了马车,同宫门侍卫亮了皇后的请柬后,跟随早早等候在宫门前的太监,七拐八绕地总算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不仅有古柏老槐,奇花异草,还有星罗棋布的亭台殿阁与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古雅幽静又不失宫廷威严。
十几位官员的夫人与十几位贵嫔妃坐在花树下谈笑风生,乐不思蜀。
顾惊秋携二人上前同诸位行礼问安。
“你便是新晋的从二品洛大人的夫人,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真漂亮。”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顾惊秋从容应对:“各位娘娘、夫人过奖了,你们也都很漂亮。”
有人注意到她身旁的沈晏晏与洛清清。
“洛夫人,这是你家两位千金吗?”
洛清清行礼,举止得体大方:“见过各位娘娘、夫人们,我叫洛清清,她叫洛晏晏。”
沈晏晏跟着她做了行礼的动作。
“洛夫人,大千金知书达理,小千金乖巧可爱,你真是好福气啊。”
顾惊秋慈爱地看向二人。
太监传呼:“皇后娘娘到!”
众人纷纷朝前方下跪行礼。
沈晏晏本不愿下跪,她身为鬼帝向来只有别人跪拜她的份儿,奈何洛清清在地上使劲将她往下扯,她不得不行了这跪拜之礼。
皇后的声音脆若银铃,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不必拘礼,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身,沈晏晏才看清皇后的容貌,她一袭青绿鸾凤披衣,体态纤秾合度,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只以赤金与红宝石的簪钗装点,反而更觉光彩耀目。
只是……
沈晏晏的视线落在皇后腹部,眉头一皱。
一只毫无血色的鬼婴正蜷缩在皇后的腹中,贪婪地吮吸着她的精气。
鬼婴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立马扭转脑袋,露出尖锐獠牙,恶狠狠地瞪向沈晏晏,仿佛在警告她莫要多管闲事。
沈晏晏白了他一眼,区区鬼婴竟敢恐吓你姑奶奶?
她忽地反应过来。
等等,这具身体也能看见鬼魂?
她越发觉得沈晏晏与这洛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宴会上,沈晏晏扯了扯顾惊秋的衣袖,小声同她讲:“皇后娘娘肚子里有只鬼婴。”
顾惊秋先是惊恐,后又沉着脸警告她:“晏儿,这件事别乱说,权当不知道。”
沈晏晏明白顾惊秋的顾虑,即便她相信自家孩子,皇后可不会相信一个五岁孩童的鬼话,更何况事关皇家子嗣的颜面,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沈晏晏倏然肚子一阵闹腾,神色凝重:“我想入茅厕。”
顾惊秋紧张:“清儿,快带晏儿去。”
“好。”洛清清赶忙放下手中的筷子。
一路狂奔,沈晏晏总算及时解决了人生急事。
刚起身,便听见从茅厕墙后传来嘈杂的声音。
“你个小孽种,快从本殿下的裤裆下爬过去,本殿下今日就放了你。”
“三哥,你看他那副样子真可笑。”
一阵嘲笑声。
“小孽种,你还不快点爬!”
又听见了脚踹声与倒地声。
三个六岁左右、衣容华丽的男童正围着一个衣衫破旧的男童拳打脚踢,嘴上还不停地说着难听的污言秽语。
三粒石子从左上方打在三个男童的脑门上,脑门瞬间起了红印子,男童们抱头痛哭。
被围打的那个男童松开抱头的手臂,从缝隙里看见那个坐在高墙上的红袄女童,她神情自若,玩弄着手中剩下的几粒石子。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而温煦的阳光正好洒落在她身上,她仿佛是天神下凡,那般夺目,撼人心魄。
其中气焰最嚣张跋扈的男童指着沈晏晏骂:“贱人,你可知我们是谁!本殿下要禀告父皇,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管你们是谁。”沈晏晏的小脑袋一歪,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我平生最讨厌有人用手指指着我。”
看到她的笑,男童却感到分外森冷,手指哆嗦着收了起来。
沈晏晏满意地挑了眉头,说道:“你们生性顽劣,我已经在你们身上种了鬼盅,若是你们再敢欺负人,鬼盅便会发作,没日没夜蚕食着你们的身体,而你们会在痛苦且清醒中死去。”
男童闻言,神色满是不屑地反驳她:“你休想吓唬本殿下,国师说本殿下乃是百年难遇的龙阳之体,不受鬼邪侵扰!”
沈晏晏双手托起下阁,眼里玩味十足:“哦?那殿下是否有感觉到下腹微痛,四肢逐渐麻痹呢?”
男童神色一变,面容浮现痛楚,再侧头看看身旁的两位兄弟,他们痛得满头大汗,面色惨白。
沈晏晏说:“殿下莫要慌张,只要你们不把今日之事说与旁人听,且日行一善,就无性命之忧。”
“三弟,我们走吧。”
“对啊,三哥,我好痛。”
两位兄弟相互搀扶。
临走前,男童抬头再盯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骨子里,难以掩饰的仇恨意味。
被打得额头磕破了血的男童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仰起头望着沈晏晏,明明稚嫩的童声却裹挟着至暗阴沉:“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敢招惹他。”
沈晏晏云淡风轻地答道:“我知道,三皇子萧暮白。”
男童显然一惊:“你不怕他报复?”
沈晏晏小声嘀咕着:“废话真多,只是没想到我 能有朝一日看见你被欺凌的时候。”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方才为何不反抗?””
“他们都说我是孽种,是个吃食血亲骨肉的妖怪,就应该去死,没资格存活于世上。”男童道说自己的悲惨命运,神情却麻木得不见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