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他媳妇儿看的这东西?
作为一个讲究智谋的读书人,秦慕修的座右铭一贯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但,谁敢给他媳妇儿看这种东西,他的拳头可也不是好说话的!
相公一贯都是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的,赵锦儿鲜少看到他这么激愤的表情,吓得一愣一愣的。
“我、我……小莲、哦不,婶子嫁给叔的时候,我、我在她屋里看到的。”
秦慕修一怔,“谁?”
“婶、婶子的。”
秦慕修反应过来,这丫头是看了佟小莲的嫁妆底儿——
黄花闺女出嫁前大都不通人事,新婚夜要面对丈夫,父母怕闹笑话,会在箱底儿给闺女押一本春意儿。
锦丫无父无母,原来的婶子蒋翠英只管自己享受,别说准备嫁妆了,还嫌卖她卖得便宜了呢;赵正是个男子汉,更不会想得到这些,所以她嫁来老秦家的时候,还是白纸一张。
秦慕修怕损了她的身子,也不想她这么年幼就生孩子,一直都克制着自己,并没越过雷池半步。
哪知道千防万防,这丫头竟然看了人家的春意儿!
教育,得好好教育!
要不回头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那东西,是你看的吗?”秦慕修虎着脸,不开笑颜。
赵锦儿瑟瑟发抖,“小莲,哦不,婶子说,出嫁的新妇都有,是我婶子失职,没给我准备。”
“……”还学会顶嘴了,“别听她胡说八道!给你带坏了!”
赵锦儿撅起小嘴,有些不服气,“小莲婶子说了,夫妻亲热,得跟着春意习学习学,要不没有趣味。”
秦慕修一口老血喷出来,也不好跟她再辩,这事儿,越说越不对劲。
大白天的,这屋是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要出事。
“今儿悠闲,带你去镇上转转,马上天冷了,给你扯点花布做袄。”
赵锦儿两手一拍,开心不已,“是得去扯点布,你的衣裳也薄了。”
“把咱家小驴也赶去镇上,找木匠做个做个木车,以后就不用再用老宅的驴车了。”
小驴已经养了快五个月,虽然还没它爹壮实,但赵锦儿喂得好,也是一头健壮的小驴。
赵锦儿心疼它是个宝宝,一直舍不得给它套车让它干活,结果人家一身的劲儿没处使,天天尥蹶子在院子里刨土,是时候给它套车,让它为这个家做点贡献,来释放它那无处安放的精力了。
夫妻俩牵上小驴,晃晃悠悠往镇上去,先送驴子去木匠铺。
好巧不巧,铺子里正好有一副做好的木车,轮子都上好了,结果客户跳单,不愿意要了。
秦慕修让老板往自家小驴身上一套,该死的合适!
小驴似乎也很喜欢这副行头,引吭高叫一声。
“多少钱啊老板?”赵锦儿看着神气活现的小驴,很是满意。
老板笑道,“老客户了,你们家的家具都在我这买的,收你个成本价,二两银子。毕竟这是人家跳单不要的,我挣个前头客户的定金就行。”
二两银子确实不贵。
这木料,这做工,都不止了。
捡了天漏。
赵锦儿连忙掏出银子,生怕老板反悔。
从木材店出来,小驴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一辆驴车,夫妻俩坐到前头,轻喝一声,小驴立即欢脱的飞奔起来,丝毫不比它爹逊色。
又来到布料铺,赵锦儿给秦慕修买了一匹靛青色的料子, 选自己的时候,却是没了主意。
“桃红好看,鹅黄也好看,那柳脆色也好看,选哪个呀?”
秦慕修摸摸她头,“小孩子才选,大人都要。”
赵锦儿嗔他一眼,“都要那得多少钱!”
“我的那匹不要了,你拿三匹,也不过多花一匹的钱。”
“那怎么行,你冬季衣服还没有呢。”
秦慕修笑道,“谁说没有了,我衣服够穿。倒是你们姑娘家,多穿点鲜艳衣裳,才不枉青春年少。”
赵锦儿这种小抠门自然是不肯,最后秦慕修做主,给她拿了鹅黄和柳翠两色。
出了铺子,赵锦儿心疼得走路都打颤。
“我又不是小孩子,做恁多新衣服作甚?”
“你不就是小孩子嘛?”秦慕修好笑道。
“回头把布料都拿给芳芳,她手艺好,让她做,多出来的料子,给妙妙和多多一人做一身新衣过年穿。”赵锦儿比划算计着,又道,“一做衣裳就要麻烦芳芳,咱是给她送点粮食,还是直接给她钱呢?”
“看你。”
两人正有商有量,忽听路旁传来哎哟之声。
侧头一看,是个衣衫褴褛的癞痢头大和尚。
只见他趴在地上,瘦骨嶙峋,奄奄一息。
“相公,下去看看他怎么了吧。”
秦慕修叹口气,小媳妇这好管闲事的毛病,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还能咋办,惯着呗,配合呗。
勒住小驴车,下车走到大和尚跟前,问道,“这位师父,是哪里不舒服吗?”
大和尚伸出一直血淋淋惨不忍睹的胳膊,“胳膊疼……”
秦慕修冷不防被这胳膊吓了一跳,“……”
赵锦儿也走了过来,看到他的胳膊,连忙弯腰检查,“师父,您这胳膊是被虫子咬的吧?”
枯瘦的手腕,密密麻麻的虫子啃噬痕迹,触目惊心,也不知多久没有处理,散发着一股恶臭。
一般人看到肯定要躲开,只有赵锦儿不嫌弃。
大和尚悲苦的脸庞,爬满沟壑分明的皱纹,抬头看向赵锦儿的一瞬间,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施主,你平时常行善事吧?”
赵锦儿愣了愣,“善事……还行吧……您为何这么说?”
大和尚神秘一笑,“你顶上一团金光,光团中还夹着一团彩色,善运和财运交加,是有大福气的人!”
赵锦儿本来觉得大和尚神神叨叨的,但他说的都是好话,哪有不爱听的,两眼当即笑成小月牙,“多谢师父吉言。咦,对了,您还没说您这胳膊怎么回事呢?”
大和尚淡淡一笑,“贫僧在慌庙中修行,与一群鼠蚁为邻,也不知何故,最近那些邻居都没有觅得食物裹腹,大和尚我实在不忍心,就请它们吃我的胳膊,虽贱为鼠蚁,却也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