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邱侯府大部分厢房都已熄了蜡烛,唯独邱怜儿的房间,烛光依旧通明。
邱怜儿坐在书案前,面前的纸上写有朝中大臣的名字,她喃喃自语道:“许丞相会帮父亲说话,是我没想到的,或许他是想拉拢父亲?现在他已经知道陆疏禾是仵作的事,应该会阻止陆疏禾与姜呈成亲吧?”
只要他们不成亲,陆疏禾背后的力量就会小很多,邱怜儿才好对付她。
倚湘却不太乐观,她忧心忡忡道:“许丞相帮侯爷说话,或许只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而已,陛下仁慈,如何处置侯爷,本就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随便他是为了什么,”邱怜儿不太在意,“只要他帮到我们就好。”
倚湘为难道:“可接下来,他应该不会顺小姐的意了……”
“为何?”
“许丞相忌惮姜呈世子已久,对丞相来说,姜世子取娶了公主绝不是好事,相反,娶了从前无名无姓的大小姐,才是最好的。现在又爆出大小姐是仵作,若姜世子还与她成亲,姜世子也会受连累,所以……”
许丞相怎会阻止?他巴不得姜呈会栽跟头。
邱怜儿却听不得这套说辞,她反驳道:“姜呈的地位有多高,你不是不清楚,朝中除了陛下、丞相,就是他了,连苏太傅也比不过他,这样的人娶了仵作,让周围小国怎么看?丞相以朝事为重,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着邱怜儿笃定的样子,倚湘只得闭上嘴巴。
邱怜儿还觉得不足,她放下毛笔,在跳动的火光下惬意笑道:“没有姜呈的庇护,陛下也会逐渐忘记陆疏禾,等父亲出来,她还不是随便被我们拿捏?她最好盼望着只是无法嫁给姜呈而已,否则我就只能……”
倚湘心中生出寒意。
好在邱怜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笑着看向倚湘,“邵衡可回信了?”
倚湘点点头,“他约小姐小聚,小姐,你要见他吗?”
“自然是要见的,”邱怜儿悬着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果然对我还有情意,这便是最好的。”
倚湘犹豫道:“可是小姐,邵公子为何爬得这般快,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他本来就是会来事的人,指不定是攀附上了谁,”邱怜儿道,“如此也无妨,等我嫁给他,他攀附上的人,也就是我的靠山了。虽然比不过姜府,但好歹也是一份保障。”
看着邱怜儿笃定的样子,倚湘却总觉得不安。
可邱怜儿已经听不下去其他的,她摆摆手,道:“现在,就等着看陆疏禾的下场了!”
苏昱珩猜得没错,翌日天刚亮,陛下便已收到消息。
不过这毕竟不是国事,朝堂之上,暂且相安无事。
退朝后,李凌刚躲回殿中,就听太监禀告道:“陛下,许丞相、苏太傅等人求见。”
李凌捏着眉心,头痛欲裂,他坐到龙椅上,神态尽显疲惫。
公主一事还没线索,如今又多了一事,他连放松的时间都没有。他甚至不能过于悲悯,以免百官动摇。
可所有人都忘记,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刚刚惨死的,是他唯一的女儿。
然而该来的早晚会来,李凌虽然无奈,也只能请他们进来。
许珉当年扶持李凌有功,如今虽已白发苍苍,但还任丞相一职。他的背后是太后的势力,在陛下之下,就是许氏一族。
所有官员中,许珉是威严最盛的。
他穿着代表最高等级的朝服,虽已上了年纪,却不显老态龙钟,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捕食的雄鹰一般,让人不敢轻易与之对视。
苏太傅是苏昱珩的父亲,虽比不上许珉,但也是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李凌只是看着这帮小老头,头就开始痛了。
陆疏禾去不去当仵作,他们是不关心的,这些人都是奔着姜呈来的。姜呈平日得罪了不少人,他们逮住机会,恨不得立刻将姜呈治罪。
只是在许珉未开口前,没人敢先吱声。
李凌对这些心知肚明,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蔼道:“丞相可是有要紧事,方才怎么没提出来?”
言下之意是,若不是要紧事,不说也行。
许珉与李凌共事多年,李凌初上位时,权利甚至都握在许珉手中,几年以后,许珉才陆续放权。
面对李凌不痛不痒地“宣泄”,许珉不为所动,他早已习惯与李凌的相处模式,“陛下,臣此番,是为了姜呈的亲事。”
“圣旨已下,不容更改,”李凌敛起笑容,“许丞相还有什么想法?”
“陛下,如今京城已经传开了,在康柔县主离京的几个月,她去学了仵作的本事,仵作地位低下,若传扬出去,朝廷脸面何在?还请陛下早做定夺。”
李凌耐着性子问道:“如何定夺?”
“若亲事不容更改,便要康柔县主远离这一行当,或许还可挽回。”
许珉话音刚落,苏太傅便上前一步,道:“万万不可,陛下,康柔县主成为仵作一事是抹不掉的,姜世子位高权重,还请陛下去寻与其地位相等的女子。”
“如此轻易便取消婚约,是否太过儿戏?苏太傅,陛下金口玉言,现在怎可反悔?”
苏太傅不为所动,“康柔县主莫名其妙离京,又莫名其妙传出死讯,最后莫名其妙回来,此事本就蹊跷。若不搞清楚此事,只怕会被姜世子不利。”
苏太傅与许珉针锋相对,谁都不敢轻易插嘴。
李凌强忍着听了一会儿,面露苦色,“爱卿说得都有道理,只不过圣旨已下,木已成舟。至于康柔县主曾为仵作一事……还是该问问姜家的意思,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苏太傅道,“臣以为,还是要将康柔县主的事情搞清楚,否则邱侯不明不白被下狱,很难服众。”
李凌有些暴躁。
但他是陛下,是大梁的国君,他只能偷偷暴躁,面对苏太傅和许珉时,还是不得不说一句,“爱卿说得是,看来爱卿已经有想法,不如此事就交给爱卿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