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怜儿微怔，“你说的世子，莫不是……”
姜呈？
邱怜儿不懂，姜呈为何要帮陆疏禾做什么衣裳，这都是女儿家该做的事情。
再者说，他们二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姜呈就对陆疏禾如此上心？
邱怜儿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她宽慰自己，或许姜呈只是碍于陛下的面子，不得不如此。
毕竟现在陛下对陆疏禾格外器重，姜呈若想讨得陛下欢心，就不得不用心对待陆疏禾。
陆疏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
她原本想过是否要和言青洛一起买件新衣裳，但又想在李凌面前卖个惨，于是作罢。
她其实很喜欢这套衣裳，不怕脏，干起活儿来更方便。
陆疏禾朝侍卫颔首，随他而去。
言青洛则眯了眯眼，朝邱怜儿倏然一笑。
她捏着拳头，在邱怜儿面前晃了一圈，“你吃饭睡觉，可都要小心哦。”
邱怜儿一哆嗦，强忍着才没露出恐惧。
在邱怜儿心中，她是侯府唯一的小姐，自然要端庄一些，怎可轻易被一个丫头吓到。
然而等言青洛一走，邱怜儿便埋着已经松软的腿，踉跄几步，撩起珠帘，跑到鲁淑清的榻前。
她抓着鲁淑清的手，声音颤抖，“母亲，陆疏禾不太对劲。”
鲁淑清方才转醒，她面色苍白，脑子混沌一片。
邱怜儿顾不得这些，颤声道：“她不仅能开口说话了，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与从前不一样，她的性子完全变了。”
邱怜儿清楚得记得，前年花灯节，她与父亲为了亲事争吵，没有与其他人一起去街上赏花灯。
父亲执意要她嫁给一个六品官员，邱怜儿不愿意。
她可是侯爷之女，即便嫁人，也该嫁给同身份的人。
恼怒之际，邱怜儿想到陆疏禾。
府中专门为陆疏禾修建了云霄阁。
云霄阁共有三层，飞檐青瓦，气势恢宏。
不过陆疏禾并不住在这里，她通常住在偏远的别苑。
别苑荒废已久，丫鬟勉强收拾出两间房，陆疏禾一直住在里面。
邱怜儿至今记得，陆疏禾在看到她后，眼中的惊慌和怯懦。
她缩在屏风后，头埋在膝盖前，颤抖着不敢抬头。
邱怜儿手持皮鞭，笑吟吟地走过去。
将一天的火气都散了出去。
如此懦弱的人，现在这是怎么了？
邱怜儿有些惶恐。
她抓着鲁淑清的手，试图找到慰藉。
鲁淑清却喃喃道：“没死便是最好的、最好的……”
“母亲！”邱怜儿有些气恼，“父亲被抓走，咱家已经没了主心骨，您可不能再这样！如果父亲出不来了，我们母女怎么办，哥哥怎么办？他还未娶妻！”
鲁淑清这才回过神。
她神色复杂，道：“若是没有疏禾，我们也过不了如今的日子。我们就好好的，等你父亲出来，就离开京城，我们……”
“母亲！”邱怜儿恼火母亲的怯懦，不满道，“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若是陆疏禾真的嫁给姜呈，以后的局面就更糟糕，我们岂不是都要被她拿捏？我们……”
她一顿，忽然想到什么，笑道：“我们把祖母接回来吧，陆疏禾从前最害怕祖母，有祖母在，她或许就不敢张扬了。”
鲁淑清面露为难，但终究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云霄阁内，成衣铺的掌柜与小二已经等候多时。
陆疏禾跟随侍卫走进去，侍卫介绍道：“清风绣房是京城最好的绣房，手艺不比宫里的绣娘差，世子的意思是，请陆小姐先做几身衣服应急。若陆小姐有胭脂水粉方面的需求，我也一并替您找来。”
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侍卫心里却是在叫苦。
他一个大男人，跟着姜呈舞刀弄枪惯了，哪里了解什么绣房。
可世子叫他去做，他又不敢不做，只能回家把亲妹妹薅起来询问，还被她一顿挠。
若是再去打听胭脂水粉，他半条命怕是要折了。
好在陆疏禾似乎对胭脂水粉不感兴趣，就连衣裳，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
她走过去，看了眼伙计，发现是老熟人。
前几日，他就拦在铺子门口，不许陆疏禾进去。
伙计迎头走过来，正要给陆疏禾介绍他家的成品裙衫，待看清她的容貌后，怔住。
他对陆疏禾是有印象的，她虽然穿着破烂，但容貌着实清丽。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即便不施粉黛，她的容貌也优于其他人。
伙计尬住。
陆疏禾看了他一眼，不太在意，“我记得你说过，清风秀坊的衣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穿的，怎么又过来了？我怕是穿不起。”
侍卫的眸光陡然转厉，“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和伙计瞬间吓傻了。
两人慌慌张张跪下，求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小姐放过我们！”
他们跪得倒是痛快，也是真的害怕，京城中敢得罪姜呈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陆疏禾见了，却只觉得不顺眼，“赶紧起来，莫名其妙就跪下，像什么样子？我不喜欢别人向我下跪。”
二人一怔，面面相觑。
侍卫也不解地看过来。
陆疏禾是侯府千金，是当今天子重视的人，所有人都知道，陆疏禾的前路只会是一片坦途。
两个下人向她下跪而已，司空见惯。
陆疏禾看得头疼，“为了保命迫不得已向达官贵人下跪也就罢了，连我都跪，有没有点骨气？”
侍卫：“……”
有没有可能，她也是达官贵人之一？
掌柜和伙计却理解到另外一层，他们诚恳道：“小姐，我们是真心实意的！”
陆疏禾：“……”
她的思想无法和大梁人相通。
以前在小地方还好，来了京城，总是要跪来跪去，她就不太适应了。
都是可怜人。
陆疏禾深吸一口气，叹一声，道：“总之，你们是卖家，我是买家，地位平等，不许再跪我。至于前几日……你们既然开了铺子，就是人人都可进去的，若是有人搞破坏，你们自然可以将其赶走，但仅靠衣着就将人分出个三六九等，似乎不太妥当。”
掌柜和伙计呆怔地听着，着实是理解不了陆疏禾的意思。
唯有侍卫，暗暗惊叹。
难怪世子待陆小姐与众不同，她当真不是一般人。
就这些话，让别人听到，非得借机发挥，把她送到断头台不可。
不过侍卫心中多少有些动容，地位平等……若真有那一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