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毅心里咯噔一声，他想过陛下会提出去见陆疏禾最后一面，可却没想过，竟是姜呈先提出这一要求。
姜呈明明从未见过陆疏禾，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邱毅勉强笑道：“世子，疏禾才刚走，她毕竟还未嫁到姜府，您去看恐怕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姜呈冷淡地扯了下唇，“我们二人既然有婚姻，她便是我姜家的人，即便她变成孤魂野鬼，那也是我姜家的鬼。”
李凌剜了姜呈一眼，“又胡说八道，什么鬼不鬼的。”
呵斥完姜呈，李凌才看向邱毅，道：“姜呈对疏禾情真意切，再说婚约已定，他若想，你便让他把疏禾的遗体带走，入姜家的陵园。”
鲁淑清听到这里，连装哭都忘了。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邱毅，陆疏禾根本就没死，姜呈能把谁带走？！
邱毅的身体也僵住，若让姜呈把人带走，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
但细细想来，姜呈从未见过陆疏禾，他或许辨认不出来？
邱毅低声道：“让世子见最后一面自然可以，但是陛下，我还是想将疏禾与陆宁葬在一起。”
李凌一怔，略有为难。
姜呈的请求他不想拒绝，这小子好不容易动了凡心，他原本都坐等姜呈生孩子了，哪知道陆疏禾突然丧命。
可邱毅说得也有道理，陆宁是从小兵一步步做到将军的位置，他在京中根本没有其他家人。
若是不把他唯一的女儿葬在身边，实在说不过去。
李凌正纠结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恭敬道：“陛下，方才有人托我给邱侯带个口信。”
此人是南林卫的人，李凌出行时，是一定要将南林卫的人带在身边的。
他拧眉问道：“说了什么？”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侍卫看向邱毅，“她说陆疏禾正在回京途中，过两日便会回来，还请邱侯等一等她。”
一屋子人，除了姜呈外，全都愣住。
邱毅的神情渐渐扭曲，“我女儿就在家中，刚刚病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侍卫淡然道：“那位姑娘说，只要告诉邱侯，邱侯便明白了，其他事情，属下也不知晓。”
语落，他再度朝李凌行礼。
李凌脸色渐沉，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待侍卫一走，李凌眼中再无和善，锐利的目光像刀子般投了过来，“爱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陆宁将军曾救过朕的性命，陆疏禾对朕来说，意义重大，可不好开这种玩笑。”
邱毅眼花腿软，险些晕倒。
鲁淑清更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全然忘记自己应该扮演一个刚失去女儿的母亲。
李凌见状，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眼中隐隐有努力闪过，极为克制地拍了下桌子，可回响声依然震得邱毅眼前一黑。
李凌厉声道：“带朕去见她！”
邱毅眼冒金星，头也在隐隐作痛，太阳穴更是突突地猛跳。
难不成真是陆疏禾回来了？
派出去的人说，她明明已逃出京城，既然已经逃走，为何还要回来？
可无论那人究竟是不是陆疏禾，此刻邱毅都不敢承认。
若是认了，那便是欺君之罪，他有几个脑袋可掉的？
邱毅定了定神，顾不得擦去额头的虚汗，卑躬屈膝道：“陛下，疏禾就在她的房间里，我这就带你去看。”
姜呈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过来，意味深长。
邱毅正想走，鲁淑清都腿脚发软，向他倒去。
他瞪了鲁淑清一眼，又偷偷掐了下她的腰，鲁淑清才堪堪回过神来。
二人退到李凌身后，“陛下，这边请。”
在邱侯府，陆疏禾拥有自己的一个院落。
邱怜儿曾为此大吵大闹，直到看到陆疏禾平时生活的模样，才不吭声了。
经过侯府正中央的花圃，穿过长廊，便到了陆疏禾居住的别苑。
别苑修整得分外亮眼，大门有鲜花装饰，推门进去，更是绿意盎然。
邱毅故作伤感道：“疏禾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她整日地看着它们，我想，他们之间或许是能沟通的。”
李凌面露感伤。
院内站着几个丫鬟，此刻都已哭成一片。
李凌微拧着眉，无心听邱毅的感慨，快步走进陆疏禾的卧房。
守在卧房的，是邱怜儿。
她正扑在倚湘怀中，泣不成声。
而倚湘则神色僵硬，就连身体都僵着。
邱怜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先是茫然一瞬，接着便放声大哭，“陛下，姐姐、姐姐她……”
李凌焦急地撩开珠帘，走到榻旁。
床榻上，果然躺着一女子。
女子面色苍白，显然已经去了。
李凌看得一阵恍惚，“这……”
邱毅悲伤道：“陛下，小女确实已经去了。”
邱怜儿见到陛下的机会不多，她迫不及待的想表面自己，便主动说道：“陛下，姐姐她的命好苦，马上就要嫁人，却……”
说着，邱怜儿偷偷看向姜呈。
这一看，邱怜儿呼吸凝滞，呆怔一瞬。
她从未见过姜呈，自然不知道姜呈竟生得如此好看。
听父亲提起时，她只觉得姜呈此人过于心狠手辣，因此小姐妹们夸耀姜呈的美颜时，她都不屑一顾。
可如今见到他，邱怜儿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转念之间，邱怜儿又有些愤恨，原本陆疏禾竟是要嫁给这个人啊。
比向她提亲的县令强了不知多少倍，那县令连头发都很稀少。
李凌长叹一声，看向姜呈，“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姜呈面无表情地拒绝，“不必了。”
“那便把她葬在陆宁身边？”像是与姜呈商量似的，李凌好声好气地哄着姜呈，“毕竟陆宁是为朕而死。”
姜呈抬眸看过来，“都听陛下的。”
他心里清楚，对于陛下来说，陆宁的地位不一般，绝不只因他为救李凌而死。
在二十年前，陆宁就是李凌心中的定海神针，他知道，只要有陆宁在，太子与卢江的军队就不会攻破京城。
先皇病逝，李凌突兀地继位，不管是京城还是各州郡，更多的都是支持前太子的。
李凌能坐稳江山，与陆宁有莫大的关系。
姜呈听闻，在李凌继位之前，陆宁便经常与他彻夜交谈，两人更是知己。
只要李凌心中还有对陆宁的情谊，想必陆疏禾今后的日子，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