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赐婚的旨意早已下来。
当日邱府所有人都跪在院落中,听着从宫里来的公公念圣旨。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呈竟会应允与陆疏禾的婚事。
姜呈的名字,对于每一个京城人,都是如雷贯耳。
他年纪轻轻便深得陛下器重,身居高位,朝中无人敢对他不敬。
即便是丞相,当今太后的亲哥哥,也不得不对他以礼相待。
在京中的公子哥、小姐们之中,姜呈更是颇负盛名。
不过这盛名全部来自于容貌。
即便大多官员都会提醒家中女儿小心姜呈,离他远一些,也抵不过姜呈的名气。
因此,邱怜儿的心态着实复杂。
一方面她对姜呈有所恐惧,另一方面,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为何陆疏禾能与姜呈成亲,而向她提亲的,都只是些小门小户?
邱怜儿微恼,“你别高兴得太早,等陆疏禾真嫁过去了,看你们还敢不敢猖狂!”
“哎呦,现在就开始借姜府的名头压人了?”何雅挖苦道,“我可听说,陛下赐婚的圣旨去了你们家,陆疏禾本人都没出来接旨,怎么,她是又病了?就这么一个病秧子,该不会还没嫁过去,就病死了吧!”
闻言,邱怜儿的脸色唰的一下僵了。
陆疏禾为何不能出来接旨,只有邱家人心里清楚。
早在几个月前,陆疏禾就失踪了。
幸而陛下一直怜惜陆疏禾,邱家找了病重的理由搪塞,陛下才没怪罪。
如今最要紧的事不是与何雅置气,而是要想出应对姜府的办法。
陆疏禾现在可不在邱府。
邱怜儿敛起情绪,不咸不淡道:“语气操心别人的亲事,不如操心操心自己,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嫁人,是嫁不出去了吗?”
“你!”何雅忍住恼意,冷笑道,“我确实不如你,小小的县令都敢去侯府提亲,可见邱家落寞到了何等地步,你就嫁县令去吧!”
说罢,何雅拉着丫鬟转身便走。
邱怜儿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陆疏禾能嫁皇子、嫁姜呈,她却只能嫁给县令,未来还极有可能离开京城,去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过苦日子,这不公平!
她一定得想个法子!
倚湘扶着邱怜儿走出玲珑堂,无奈道:“小姐,你就别与何小姐置气了,侯爷让您在外小心一些。”
“怕什么?”邱怜儿没好气道,“陛下与父亲是好友,我还怕一个京兆尹不成?我让你打听的,你打听清楚没,姜呈到底为什么要娶陆疏禾?!”
倚湘为难道:“姜世子的行踪捉摸不定,奴婢实在不清楚。”
“真没用!”邱怜儿骂道,“我留你何用?!”
倚湘慌忙说道:“小姐,奴婢听闻,姜世子一直不愿娶妻,说不定他是听说大小姐身体有恙,知道娶回去也不碍事,所以才答应。”
如此倒是说得通。
邱怜儿的怒容这才渐渐收起,她弯唇笑道:“姜世子根本没见过她,对她不可能是真心,只要不是真心,就好办了。我们就随便找个由头,说陆疏禾病死了,把此事敷衍过去好了。到那时,姜世子怎么也要在邱府露个面……”
邱怜儿的唇越弯越高。
若是她能得到姜呈的怜爱,京中还有何人敢来招惹她?
邱怜儿打定主意,正要离开,忽然瞧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从面前走过。
她走得太快,邱怜儿没能看清她的容貌。
邱怜儿拧眉道:“这人怎么看着像个女子,穿成这样,也好意思上街?走,回府!”
倚湘望了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只是垂了垂眸。
京中富贵人多,可再富贵,也再有穷苦的百姓。
邱怜儿锦衣玉食,自然是不了解的。
“小姐,你小心台阶,”倚湘扶着邱怜儿,柔声道,“咱们还得早些回去,老爷和夫人这两日吃不好、睡不好,眼见着都消瘦了。”
邱怜儿冷笑一声,道:“还不是陆疏禾害得,这死丫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本事她就直接死给我们看算了!”
倚湘紧着眉,不安地看了眼邱怜儿。
她来府中已有十余年,初进府时,小姐在一众丫鬟里选中了她。
跟在邱怜儿身边,倚湘的日子还算顺遂。
她一直都知道,邱府中有两位小姐,京城其他人也知道。
可即便是倚湘,也只见过陆疏禾几面而已。
每一次都是老爷、夫人带着全家人参加推脱不掉的隆重宴席,她才能见到陆疏禾。
倚湘没有仔细观察过她,只记得她的皮肤异常惨白,不能言语,柔若无骨,若不是丫鬟扶着,好似随时会倒下。
在邱家,他们这些下人,严禁靠近陆疏禾的院子。
在外,他们更是不能提起陆疏禾半个字,除非不想要这条性命。
他们都是丫鬟而已,没能力和邱府斗,久而久之,大家几乎都忘记陆疏禾这位大小姐了。
直到陛下赐婚,仿若平地惊雷,大家才记起府中还有这么一号人。
也是在这时,倚湘才得知,陆疏禾竟已失踪好几个月了。
邱家人着实古怪。
倚湘正琢磨着陆疏禾的事,忽然听到前方发出一声惊呼。
很快,街上大批人都聚集过去,尖叫声此起彼伏。
邱怜儿最喜欢看热闹,拉着倚湘便走了过去,刚一靠近,却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邱怜儿捏着鼻子,踮起脚尖张望着。
这一看,邱怜儿毛骨悚然,吓得心脏险些蹦出来。
众人围起来的,竟是只人手!
与此同时。
经过玲珑堂时,陆疏禾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没有多停留,不甚在意地走了过去。
这算是她头一回来到京城。
魏州已算繁华,可与京城相比,也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软红十丈,花天锦地,正是京城的写照。
言青洛是第一次来京城,看什么都新奇。
她走到面具摊前看看,又兴奋地跑去找小贩买了根糖葫芦。
吃得开心了,言青洛才回到陆疏禾身边,心满意足道:“京城可真好吃啊,可惜我银子不够,不能去酒楼奢侈一把,小花,咱们去坑一把苏昱珩怎么样?让他请我们吃大餐!”
陆疏禾淡淡笑笑,“你说的话,他当然都乐意。”
“是吗?”言青洛歪着脑袋看向陆疏禾,好奇道,“他为何要听我的话?”
陆疏禾打趣似的看过去。
言青洛想了一会儿,像是自己琢磨明白了,恍然大悟道:“他一定很喜欢请客吧!有钱真好,可以为所欲为!”
陆疏禾哭笑不得。
言青洛的推论能力,与苏昱珩倒是有得一拼。
“小花,你家到底住在哪里,咱们什么时候去你家?”
提及“家”,陆疏禾唇畔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她看着繁华的街市。喃喃道:“回,马上就回,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