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小张不敢再瞒,闷声道:“当时我和虎子一起值守,他被人叫走了,只剩我。那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穿着灰色长衫,看起来像个书生,应该蛮有钱的,我真以为他是许县令的亲人。”
陆疏禾问道:“能否具体描述他的样子?”
“这……”小张为难道,“就是普通人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他戴着一个黑斗篷,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你竟然也敢放他进来?”
小张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片刻,他忽的又抬起头,竭力补救道:“我想起来了,他的嘴角有一颗痣。”
陆疏禾眼前一亮,“痣?多大的痣?”
小张拧着眉,不知该如何描述,“多大?”
陆疏禾引导道:“你一看到他,便注意到痣了?”
“这倒没有,后来说了会儿话,我才看到。”
陆疏禾道:“看来他的痣并不明显。”
其余衙差新奇地看着陆疏禾。
原来用这种方法,也能有助于回忆?
苏昱珩愁道:“嘴角有痣算是特征,但符合这特征的人可不少,大街上随便都能抓到几个。”
陆疏禾闻言,像是想到什么,神情微变。
“小花,你想到什么了?”
陆疏禾紧抿唇,摇摇头,她匆匆道:“你若再想起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语落,陆疏禾便向牢外走去。
苏昱珩好奇地跟上去。
牢外,阴云散尽,金轮露头。
苏昱珩追上陆疏禾,压低声音问道:“我们不再看看牢里?”
“我已大概看过,对方行事小心,并未留下痕迹。”陆疏禾眉头紧锁,“我在意的是衙差看到的人,他到底要从许县令口中翘出什么来?”
苏昱珩苦笑道:“对方若有意遮掩,恐怕很难查出他的身份。”
陆疏禾锁着的眉头仍未松开,她轻声道:“苏公子,姜公子去哪了?这几日,他可有不知会便直接离开?”
“姜呈?”苏昱珩四下看去,“还真不知他去了哪,他随我一起来到常山县,这几日做事,倒是与我有商有量的。”
陆疏禾心中莫名烦闷。
在她心里,明明已经认定姜呈是个好人。
陆疏禾苦涩地笑笑,“你们似乎并不是一起来公办的,你们并非好友?”
“我与姜呈,其实不算熟悉,”苏昱珩道,“只是从小便认识,他从前性格古怪,与旁人都玩不到一起去,与我倒是还能玩一玩。”
“既然如此,为何一起来常山县?”
“是姜呈请求的,我临行前,他忽然找到我,说要和我一起过来。当时我们已有许久没联系,我还觉得奇怪呢。”
陆疏禾问道:“既然觉得奇怪,为何还要答应?”
“谁知道呢,”苏昱珩微微一笑,“总之他不会做什么坏事,我这个侍郎,是依靠父亲才得来,我无意于仕途,不会经手什么大事,他即便是想利用我,都利用不到。”
陆疏禾静静地看着苏昱珩。
她没有交过什么贴心的朋友,甚至连普通朋友都没有,她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在她看来,苏昱珩与姜呈更像是陌路人。
可苏昱珩却无比信任姜呈。
苏昱珩笑盈盈地问道:“不是要找杀害许县令的凶手,怎么说起姜呈来了?”
陆疏禾轻轻叹息一声,道:“嘴角有痣的人,我想起来一个。”
“谁?”
“和傅珣一起的侍卫,那日夜里去验尸,守在门口的侍卫之一,嘴角便有痣。”
苏昱珩一怔。
嘴角有痣的人有很多,但此刻姜呈突然失踪……实在难以说清楚。
陆疏禾望着不远处沙沙作响的树,一时无言。
苏昱珩后知后觉道:“小花,我怎么觉得,姜呈和此事扯上关系,你看起来倒是很难过?”
“难过?”陆疏禾怔住片刻,接着便摇头道,“我只是……不希望他与许良的死有关。”
苏昱珩挑起眉,目光意味深长。
陆疏禾又斟酌着问道:“傅珣又是什么人?”
“姜呈的侍卫,”苏昱珩道,“他和姜呈一起长大,同住一个府中,感情深厚,像是亲兄弟般。你可不要去招惹傅珣,他狠起来,是六亲不认。”
陆疏禾脑中忽然闪过她第一次见到姜呈和傅珣时的画面。
当时他们的对话、他们发觉有人偷听的紧张、姜呈的警告……她终于明白,姜呈和傅珣在意的是什么了!
陆疏禾脸色渐沉,“苏公子,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姜呈。”
“去找当然可以,问题是要去哪里找?”苏昱珩愁眉苦脸道,“常山县有多少山多少河,找人哪有这么简单。”
陆疏禾却笃定道:“沿着河流找,一定能找到。”
“河流?”苏昱珩不解,“你怎么敢肯定?”
陆疏禾凝眸看去,“若你在河中捞起数具尸体,难道你不想查清楚,这尸体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吗?”
苏昱珩豁然开朗,“他是要查清楚那些人是何来路!小花,你真是聪明!”
常山县县令在狱中被毒杀,县令之位空缺,苏昱珩需要暂时留在县衙中。
苏昱珩派出去的人暂时还未找到姜呈,苏昱珩便将陆疏禾留下,若是出了事,好有个能商量的人。
入夜,圆月悬空,西花厅内树影绰约。
苏昱珩还在办公,陆疏禾举着蜡烛独自摸索回西花厅,苏昱珩特意给她收拾了一间厢房。
厢房内的书案、床榻都是用黄花梨做的,比赵家的不知要精致多少倍。
陆疏禾却拿起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她还从未正经写过毛笔字。
她放好蜡烛,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
不知写了多久,烛光忽然猛地跳跃了一下,陆疏禾立刻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那人似乎不是来寻陆疏禾的,他走到陆疏禾旁边的厢房,推门进去。
陆疏禾警惕地拿起解剖刀,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陆疏禾推开门走出去。
清风徐徐,月光如水,院中寂静无声,仿若无人之地。
陆疏禾趴在隔壁厢房门前,只听到“嘭”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下,隐约还有闷哼声。
那人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