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呈自然而然地接过陆疏禾手中的竹简。
陆疏禾揉了揉眼睛，看了这么久，她的确是看累了。
但很快，她随手又拿起另外一卷，“还是早些查完吧。”
姜呈蹙着眉，看了陆疏禾一眼。
陆疏禾手中的动作忽然一顿，她眼底露出笑意，“找到清河乡的了，多亏了你。”
“这么巧？”姜呈探过身来，“林博通……的确是清河乡。”
他个头比陆疏禾高得多，这一探身，几乎将陆疏禾圈在了角落里。
陆疏禾微一抬眼，很快又收起心思，仔细查起卷宗来。
清河乡人口不多，刘神婆又上了年纪，陆疏禾迅速地找到刘神婆的名字。
她的女儿叫吴芸，但吴芸之后，便没有人了。
陆疏禾思索着，“如果我们的想法是对的，刘神婆特意让吴芸在外生产，这个孩子想必是不会登记到吴芸名下。”
“那便难找了，”姜呈淡淡道，“她大可随便送给谁。”
正巧苏昱珩端着茶水回来，听到这里，叹气道：“我劝你们还是放弃这个思路，十七年前的孩子，你们还想找到人？你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这个孩子是否存在还不一定。”
陆疏禾盯着手中的竹简沉默片刻，忽然又翻起其他竹简来。
“还要找？”苏昱珩摇摇头，“算了吧，这都是我们的猜想。”
姜呈却道：“你还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找十七年前离开常山县，或是死亡的人家。”
苏昱珩一怔，“为何？”
“若我们的猜测是真的，刘神婆本是怕女儿惹来闲话，才让她暂时躲避。但情况有变，吴芸死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苏昱珩没当过爹，想不通。
“她一定会去找这个孩子，”陆疏禾笃定道，“只要她爱吴芸，她就会想把孩子找回来，这个孩子是吴芸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这么一想，好像也有道理。
苏昱珩探头看着竹简，“可为何还要去找十七年前离开常山县的人？”
“如果刘神婆当时没找到孩子，就只能有这两个原因了，总之，我还想再找找，你们先休息吧。”
陆疏禾说完，便又翻起竹简来。
她明显不适应看竹简，最初拿到竹简时，看的速度格外慢。
现在速度快多了，但还是能看出来，她看得很别扭。
姜呈实在不理解，她一个仵作，为何要这般努力地去查案。
就仅仅是为了找出凶手？
陆疏禾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团。
苏昱珩是彻底服了陆疏禾了。
小花姑娘的年纪明明比她还小，可头脑却不是一般的灵活。
比起刑部那些人来，丝毫不逊色。
她好像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考虑到所有情况。
最重要的是，她找到凶手的心很坚定。
“我帮你找，”苏昱珩深吸口气，走到陆疏禾身旁，道，“不过你先告诉我，这个孩子很重要吗？”
陆疏禾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
“你怀疑什么？”苏昱珩从最初的不信任陆疏禾，已经变成期待她的答案。
陆疏禾头也不抬地答道：“于子骥年轻时做了不少混事，我怀疑刘神婆杀害于子骥，于此有关。”
苏昱珩瞪大了眼睛，“难不成……”
“如果真有关，刘神婆杀害于子骥的原因，就是为女报仇，并非是什么平息河神的怒火。如此一来，杀害另外四人的动机就更站不住脚了。”
陆疏禾又在厢房里看了一个多时辰的卷宗。
日色渐沉，灯火亮起，陆疏禾才不得不离开。
许良一直候在外面，行礼道：“苏侍郎，若有需要，下官可派人来帮忙。”
“不必，”苏昱珩道，“明日我会再来，你不必操心。”
许良连连称是。
临走前，陆疏禾又瞥了一眼许良。
迈过高高的门开，走出县衙大门，陆疏禾才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们或许漏下了一种人。”
姜呈似乎知道陆疏禾说的是什么，道：“若查他们，倒也容易。”
苏昱珩嘴角抽搐。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二位“模糊不清”的交流，但苏昱珩仍旧有被鄙夷的感觉。
他只能在心中默念，他是礼部侍郎，不用破案、不用破案！
“你们说完了吗？”苏昱珩面无表情道，“若说完了，容我问一句，我们漏下的是哪一种人？”
陆疏禾看着苏昱珩别扭的表情，弯唇笑笑，“就像苏公子这样的人。”
“我？”苏昱珩不可置信，“我可才来常山县，再说十七年前我才三岁，我要一婴儿做什么？”
陆疏禾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常山县的位高权重者。”
这等人若不想归还，刘神婆又有什么法子？
也正是这类人，家中多养一个孩子更容易。
苏昱珩紧着眉，想象不出来。
陆疏禾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要回去，晚了赵叔该着急了。”
她正要走，姜呈忽然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姜呈淡淡道：“已经晚了，我托人给他捎个信，你随我来。”
陆疏禾疑惑道：“要做什么？还有尸体要验？”
苏昱珩打了个寒颤，“可不许说这般晦气的话。”
姜呈瞥了眼陆疏禾，没再说什么，负手向前走去。
水云间内，歌舞升平。
水云间是常山县最热闹的酒楼。
高有三层，讲究对称之美，雕梁画栋，精致至极。
内有舞女、乐师，一贯是富贵人家消遣的好地方。
陆疏禾三人坐在二层栏杆旁，扭头一看，便能看到一层舞女曼妙的舞姿。
柳叶弯眉、樱桃小嘴，颇有古典之美。
陆疏禾看得出了神。
苏昱珩亦很满意，“这顿可得你请，地方是你挑的。”
姜呈淡笑，“你还缺银子？”
“我是不缺，但你更不缺，”苏昱珩道，“反正得你花钱。”
苏昱珩早就发现，近几日姜呈的脾气似乎变好了。
在学堂读书那会儿，苏昱珩没少受姜呈的气，现下可得报复回来。
姜呈勾了下唇，平静道：“自然是我请，就算我对你们的答谢了。”
陆疏禾回过头，见姜呈一直看着自己。
她想了想，如实道：“如果我不吃，答谢礼能否换成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