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近两个时辰,陆疏禾才收起解剖刀,将尸体缝合好,走出来。
等在茅草屋外的苏昱珩已是哈欠连天,“你可算出来了,竟然没被熏死?”
光是在门外闻着这股味道,苏昱珩都想吐,陆疏禾竟然在里面待了足足两个时辰!
苏昱珩再看陆疏禾,都觉得她身上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辉!
堪比得胜归来的英雄!
陆疏禾看着苏昱珩温顺的脸,浅笑道:“我是仵作,已经习惯了,这尸体情况特殊,苏大人不习惯很正常。”
姜呈看过来,“哦?你倒是说说,如何特殊。”
姜呈目光逼仄,苏昱珩扶了扶额,站起来挡在二人中间。
“人家小花,是叫小花吧?小花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你莫要欺负人。”就这尸首的情况,恐怕衙门里的老仵作都验不明白,何苦为难人家。
苏昱珩都怀疑姜呈是故意和人家过不去。
他以往是性冷,但可没动不动便要人家的性命。
姜呈勾唇冷笑,看向陆疏禾。
陆疏禾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面不改色,“这位大人,我们方才的约定是否还作数?”
“只要你验得对。”
“这具尸体,是你们从河中捞出的,是吗?”
苏昱珩略有惊讶,“这你都能看得出?”
死者的确是姜呈手下的侍卫从河底捞出来的。
因着还未腐烂到肿胀,捞尸时很是费了一番事。
姜呈唇畔不易察觉地扬起,“继续说。”
陆疏禾道:“死者鼻腔中有一个一厘米长……”
陆疏禾声音一顿,想到现在的长度单位与后世不同,改口道:“有一个不算太大的草,是河中的水草,但死者穿的衣裳又是干的,想来已经捞上来有一段时间。”
姜呈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淹死的?”
“不是吗?”苏昱珩见这二人都是一本正经,看得很是疲倦。
他随意扯了下裙摆,不拘小节地坐下,“你不是看到有人落水的痕迹,才命人将他捞上来?”
陆疏禾望向姜呈。
她暂时摸不透走姜呈的身份,但前几日河水暴涨,今日虽平静了些,但比起往年风险仍大。
姜呈是费了大力气将此人捞上来的,但此人……
姜呈没有回答苏昱珩,而是看向陆疏禾。
陆疏禾接着解释道:“他并非溺死,而是死后才落入水中。”
苏昱珩不解道:“这如何分辨得出?”
“很简单,人若是活着,就会呼吸,肺部就会进水,口腔也会有水草、淤泥。死后落入水中,便不会有这些现象。”
苏昱珩仍是迷茫。
陆疏禾道:“我刚刚已经将尸体剖验,尸体肺部、口腔都是干净的,唯一的水草是在鼻腔里,并且位置不深,应是凑巧漂进去的。”
苏昱珩越听越糊涂。
他费解地看向陆疏禾,怀疑她验得究竟对不对。
姜呈的唇却是又弯了弯。
“他是如何死的?”
“他手心有茧,身体上有多处旧伤,从前应该经常与人打架斗殴。从身体情况来看,我认为他是个当兵的,平日训练有素。”
姜呈对这一答案似乎并不意外,“我是问你,他是如何死的,意外还是自尽。”
陆疏禾抬眸看去,“让大人失望了,这个案子恐怕是……他杀。”
苏昱珩神色一凛,他斜睨一眼姜呈,面露严肃,“小花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苏大人放心,我当然不会胡说。”陆疏禾道,“死者的内脏有明显的点状出血,若仔细辨别,可看出口唇、指甲呈青紫色,身上有小的黑青色疱疹,这些都是中毒而死的现象。”
苏昱珩惊道:“你的意思是,他是被毒杀的?”
“是的,更怪的是,”陆疏禾坦然地看着姜呈,似是不愿隐瞒,“他明明是当兵的,却穿着农家人穿的衣裳,我对比了衣袖的长度和他胳膊的长度,衣袖明显要长出十公分。”
苏昱珩听糊涂了,“这又如何?”
“苏大人,这说明他曾被人换了衣裳。”
苏昱珩仍然不懂这其中的奥妙,求救似的看向姜呈。
姜呈显然也没有向他解释的心思,他冷冷一笑,“果然是这样。”
陆疏禾微讶,“大人早就想到了?”
姜呈没有回应,转身大步离去。
“你俩到底明白什么了?!”苏昱珩扶着自己晕乎乎的脑子,再度怀疑起自己的头脑来。
他可真不适合当官啊。
陆疏禾本不愿再做解释,但她一低头,就瞧见苏昱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小花姑娘,你再给我解释解释,我一定压着许良去断清河乡的案子!”
陆疏禾一怔,“苏大人不去吗?”
苏昱珩虽不擅长破案,人情世故却是很明白。
他笑笑,“你果真是不信任许良,我答应的是破了清河乡的案子,姜呈可能没兴趣,但我一定会去清河乡。”
有苏昱珩的保证,陆疏禾这才安心。
她也不知苏昱珩究竟是何职位,但眼下只要比县令的官大就妥了。
至于姜呈,此人绝非善类,还是离远一些好。
“死者若是自己换了衣裳,应当会换一个相对合身的,他的衣裳太大,甚至有可能被绊倒,可见是有人给他换的。”
苏昱珩歪了歪头,眼底是清澈又愚蠢的光亮,“那又如何?”
“他是附近当兵的,应穿统一服制,有人特意换了他的衣裳,想来是要隐藏他的身份。”
苏昱珩喃喃道:“凶手不想让人知道,此人是当兵的?!”
“正是如此。”
苏昱珩的眉头渐渐锁起,“还真叫姜呈说对了,这可糟了。”
陆疏禾制止道:“苏大人,我还想留一条命,在我面前,您还是谨慎一些。”
苏昱珩回过神,笑着摆摆手,“无妨,我也就只知道皮毛而已,小花姑娘,我叫苏昱珩,你直呼姓名就好,不必客气。”
听到这个名字,陆疏禾一怔,属于原主的记忆渐渐复苏。
苏昱珩,礼部侍郎,曾与原主有过一面之缘。
记忆中,他是个性格温和的男子。
苏昱珩对陆疏禾则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小花姑娘,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在清河乡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