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春秋
郑庄公兄弟相残
春秋时期的郑国为姬姓国,其始封者为周宣王母弟郑桓公姬友,始封地则在今陕西华县东北。周幽王时,郑桓公为王室司徒,深感王室多变故,欲为后世寻避难之所,将一些王室财产藏匿于虢、郐之间,后来郑武公因取而都之。其地即今河南新郑。春秋初年,郑国实为诸侯中之大国。但不久,当武公子庄公即位之后,郑国却发生了内乱。
当初,郑武公娶于申(姜姓诸侯),妻子曰武姜。武姜生了郑庄公和段两个儿子。庄公出生的时候,是逆着生出(足先出而头在后),被姜氏视为不祥,因而厌恶他,而喜爱小儿子段,并且想立段为太子,以便将来继承王位。姜氏几次向郑武公请求,都被郑武公拒绝。后来郑庄公即位之后,武姜向庄公要求把制(今河南荥阳汜水镇)作为段的封邑。郑庄公拒绝了,说:“制是国家的险要之邑,东虢君恃之以作乱,而死在这里。其他不论哪个邑都行。”武姜又要求京(在今河南荥阳南二十余里),庄公答应了,让段居于京。郑大夫祭仲看出了其中埋伏的危险。他对郑庄公说:“都邑的城墙长度超过百雉(一雉三堵,一堵长一丈、高一丈,则一雉高一丈长三丈,百雉长三百丈),就会对国家产生危害。按照先王的制度,大的都邑不能超过国都城墙长度的三分之一;中等都邑不得超过五分之一;小的不能超过九分之一。而如今,京邑却不合于法度。这样下去,君将不堪。”其实,郑庄公心里比谁都明白,却不在面子上露出来。听了祭仲的话,郑庄公回答说:“姜氏(指其母武姜)想这样,我有什么办法?”祭仲说:“姜氏何厌之有?对大叔段,您应及早处置,不要让他发展起来。等到他地盘、势力蔓延发展起来,您可就难办了。蔓延生长开来的野草就不可除,何况是君之宠弟呢?”郑庄公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就是了。”
过了不久,大叔段又下令让郑国西部与北部边境的两个城邑“贰于己”,即使这二邑,既属郑庄公管辖,又要听他的号令。此事在郑国大臣中引起了不安。郑大夫公子吕对郑庄公说:“国家是不可能同时听命于两个人的。您若是想把君位让给大叔,我请求您允许我去服侍他。如果您不让,则请您除掉他,不要让民众的心倒向他那边。”郑庄公听了以后,说:“用不着,他将自己找祸。”又过了不久,大叔将西边和北边两属的城邑收为己有,势力一直发展到廪延(在今河南延津东北)。这一来,有些大臣更惊慌了。公子吕对郑庄公说:“行了,该行动了。让他的势力再增长下去,便可能获得国人的支持。”郑庄公心里早已有数,说:“不义则不能获众心,势力发展下去,只能走向崩溃。”
大叔段为夺取君位,更加紧准备。修缮城墙,积聚粮食,修补甲兵,征召军队,训练士卒。等这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大叔段准备偷袭郑国国都,而庄公母武姜将暗中接应,打开城放他们进来。从一开始,郑庄公便在密切注意着大叔段的一切行动,并采取相应的对策。只是庄公过于狡猾,不像大叔段那么张牙舞爪。他只在暗中准备,因而别人看不出来。这时,庄公派出去的间谍向庄公报告了大叔段行动的准确日期。郑庄公听了以后,说:“行了,到时候了。”立即先发制人,派公子吕率二百战车向京邑发动进攻。大叔段只想着要进攻庄公,却没想到庄公突然派兵来攻他,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京邑的人也不支持大叔段,背叛了他而向郑庄公投降。大叔段被打败,从京邑逃到鄢(今河南鄢陵西)。郑庄公的军队又追踪到鄢。大叔段又从鄢出奔到共(卫国邑,今河南辉县)去了。郑庄公在这场斗争中取得了完全的胜利。这一年是周平王四十九年(前722年)。
大叔段出奔以后,郑庄公余怒未消,把母亲武姜也抓了起来,囚禁在城颍(今河南临颍西北),并发誓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意思是不死不相见。可过了之后,郑庄公又后悔了。因为武姜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但话已出口,不好收回。
颍谷(地在今河南登封西南)封人(边疆地方长官)颍考叔知道了郑庄公的窘境以后,便去为郑庄公出主意,给庄公找台阶下。他去见郑庄公,郑庄公赐之食,颍考叔食而舍肉不吃。郑庄公问为什么,颍考叔回答说:“小人的母亲已备尝小人奉献的食物,却还未尝过您赐给的羹饭。请您允许我带给她。”郑庄公听了,长叹一声说:“你有母亲可以带肉给她,而我却没有。”颍考叔明知其故,却故意问道:“敢问这是何意?”郑庄公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告诉了颍考叔,并说自己很后悔不该那样做。颍考叔听了以后说:“您有什么可担忧的?如果掘地及泉,在地下的隧道中相见,别人谁还能说什么?”郑庄公听了,认为是个好主意,便照颍考叔的话办了。隧道挖好后,郑庄公和母亲即在隧道中相见。遂恢复了母子关系。
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郑庄公是多么阴险而虚伪。他对弟弟的行动了如指掌,暗中准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对母亲姜氏恨之入骨,却又装出孝顺的样子。这样的人,轻躁妄动的共叔段如何是他的对手!
州吁之乱
在西周时期,卫国是姬姓诸侯中最重要的诸侯之一。卫之始封者为周文王的儿子,周武王的同母弟康叔名封。卫国和鲁国、齐国都是周人东方殖民的重要据点,对拱卫洛邑和王畿地区起着很大的作用。
然而,到春秋时期,卫国已经衰落下来,变成一个一般的诸侯国。而且,这一时期卫国内乱频仍,有好几次几致灭顶之灾。州吁之乱是其中最早的一次。
卫庄公在位时娶了齐国太子得臣的妹妹庄姜为妻。庄姜长得非常美丽。嫁到卫国以后,卫国国人做了一首诗来称颂她的美貌,这首诗即《诗经》中的《硕人》一诗。诗中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等句。可是,庄姜美而无子。于是,卫庄公又从陈国娶了厉妫和戴妫姊妹二人。厉妫生孝伯,小时候就夭折了。戴妫生子完。后来戴妫死,庄姜把完养为己子,卫庄公立完为太子,后即位,为卫桓公。
可是,卫庄公还有一个儿子叫州吁,是卫庄公宠幸的小妾所生。卫庄公也非常喜欢州吁,而州吁,十分横暴。卫庄公也不管教他。庄姜十分讨厌州吁。卫大夫石碏劝卫庄公说:“臣听说,爱孩子要教之以义方,不要让他走上邪路。习于骄、奢、淫、逸,便必然走上邪路。宠禄太过而不禁。只能加速祸害的到来。您作为国君,应当尽力除祸。可您这样做却是加速祸害的发生,这怎么行呢?”可是卫庄公对他的话不加理睬。石碏的儿子石厚和州吁往来甚密,石碏禁止石厚这样干,石厚不听。等卫庄公死,卫桓公即位时,石碏便告老回家了。
卫桓公即位以后,州吁果然越来越放肆。暗中招募亡人,积聚力量。郑庄公的弟弟大叔段政变不成,出奔卫国,州吁和大叔段臭味相投,交上了朋友。到周桓王元年(前719年),州吁终于指挥手下人袭杀了卫桓公,而自立为卫国的国君。
州吁自立为卫君后,本性难移,到处惹事生非。本来卫国和郑国接壤,两国以前经常发生战争。州吁自知弑君自立,国人不服,便想通过发动对外战争来缓和国内的矛盾。他首先将矛头对准郑国。利用宋国和郑国之间的矛盾,派人到宋国去联络,约定共同出兵攻郑。恰巧此时,陈国和蔡国想讨好卫国,便和卫国一起出征。周桓王元年(前719年)的夏天,四国组成联军,进攻郑国,包围了郑国国都的东门,打了五天,未有结果,撤了回去。到秋天,四国联军又一次进攻郑国,打败了郑国的步兵,抢了一些郑国田野里的庄稼,撤了回去。
州吁为巩固君位而发动战争,根本不得人心。《诗经》中,有一首叫《击鼓》的诗,便是反映卫国攻伐郑国的这场战争的。此诗是卫国出征的士兵所作,诗中言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吁嗟阔兮,不我活兮;吁嗟询兮,不我信兮”,对这场战争表示了极大的厌恶,直至开小差逃跑。《日月》一诗,传为庄姜所作。州吁杀害卫桓公后,庄姜十分悲伤愤恨,故诗中有“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等句。当时,不仅卫国国内人心思变,连其它诸侯国也看出州吁不长久。鲁隐公曾向大夫众仲问州吁能不能成事,众仲回答说:“安定国家只能以德和民,而不闻以乱。州吁仗恃武力,安于残忍。仗恃武力,众心不附;安于残忍,无亲近之者。众叛亲离是成不了事的。兵就像火,如不自敛,必将自焚。州吁弑其君上,又虐用其民,不去以德安民,却想以乱成事,必不免于失败。”
州吁自立为君数月之后,国内仍然不能安定。石厚便去向父亲石碏请教所以安民的办法。为除掉州吁,石碏想出了一个主意,对石厚说:“让州吁去朝见一下周天子,君位就算合法了。那时会安定。”石厚又问:“怎样才能去朝见周天子呢?”石碏说:“陈桓公现在有宠于天子,而且陈国和卫国正在搞好关系。如果去朝拜陈国,让陈桓公向周天子请求,这件事就成了。”石厚信以为真,便告诉了州吁。州吁同意了,带着石厚往陈国去。他们走后,石碏立即派人告诉陈桓公说:“卫国褊小,我也老了,不能做什么事了。州吁和石厚这两个人是杀害我们国君的凶手,您看着办。”州吁和石厚一到陈国,就被抓了起来。然后,陈国派人到卫国,请卫国派人去杀这二人。这年九月,卫国派右宰醜杀州吁于濮(今安徽亳县东南)。石厚因是石碏的儿子,卫人不忍杀之。石碏派自己的家宰獳羊肩到陈国去将石厚杀死。这个“大义灭亲”的典故一直流传于中国人中。
然后,卫人从邢国(今河北邢台)迎回了卫桓公的另一个弟弟公子晋。冬十二月,公子晋即卫国君位,是为卫宣公。卫国终于又平定了下来。
文姜乱鲁
鲁国和齐国在周代都是周王朝最重要的封国。鲁之始封者为周公姬旦之子伯禽,是姬姓大国;齐之始封者为师尚父姜尚,是姜姓大国。按照周代的传统,异姓诸侯和姬姓诸侯都世代保持着通婚关系,所谓男女同姓,其生不蕃。鲁、齐二国地位相当,因而世代联姻,或齐主娶鲁女,或鲁主娶齐女,往来不绝。除了同姓不婚的原因外,更重要的还有政治和军事上的原因。齐、鲁皆为当时力量较为强大的诸侯,双方联姻,更是互相寻找一种政治依靠。但这种联姻有时也会带来严重恶果。
周桓王十一年(前709年)正月,即位刚刚两年多的鲁桓公姬轨和齐僖公会于嬴(在今山东莱芜县西北)。齐僖公要将女儿文姜许配给鲁桓公。年轻的鲁桓公不知就里,便答应下来,并行纳幣之礼,订下这桩婚事。同年秋天,鲁桓公派公子翚到齐国去迎文姜完婚,齐僖公亲自把女儿送到灌(今山东宁阳县北)。这个行为不符合周代传统的礼节。因为按照周礼,嫁女于异姓诸侯,若是姊妹,则派上卿送之;若是女儿,则派下卿送之。如果对方是大国,也只能派上卿相送。即使是嫁女儿给周天子,诸侯也不必亲自送行。齐僖公此行,遭到了鲁国人的非议。但事情不久便平息了。
鲁桓公虽娶文姜为妻,对文姜本人的品德却不甚了解。他不知道,文姜在出嫁之前,早已和自己的哥哥、后来即位的齐襄公乱伦私通。在鲁桓公与文姜成婚以前,齐僖公曾想把文姜许配给郑国的太子忽,但太子忽辞掉了。别人问起缘故,太子忽解释说:“人各自有自己相当的配偶。齐为大国,而郑为小国,不适合娶齐女为妻。”后来,太子忽率领郑国军队和齐国军队一起对戎人作战。击败戎人之后,齐僖公又对太子忽提起这件事,太子忽仍然不肯答应。别人问起缘故,太子忽推托说:“没有为齐国做什么的时候,我都不敢这样想。如今我奉君命帮齐国打戎人,要是答应这件事,别人会说我出兵是为迎娶妻子了。”实际上,太子忽固辞齐婚另有缘由,就是文姜品德不淑。
文姜归鲁后,为鲁桓公生了太子同。在以后的十几年中,倒也相安无事。但文姜不德之事,还是传了出去。到鲁桓公十八年(前694年)春天,已经即位多年的齐襄公请鲁桓公携文姜到齐国去作客。鲁桓公答应了。鲁大夫申予感到事情不利,便劝鲁桓公说:“男人各有自己的妻子,女人各有自己的丈夫,应界限谨严,不得轻易地亵渎它。能够这样做,才算是符合礼仪。否则,必然身败名裂。”但桓公根本不听,还是和齐襄公在泺(今山东济南市西北)相会。随后,带着文姜到齐国去了。
文姜到齐国以后,和齐襄公旧情复发,重又私通。但不久,这件事被鲁桓公发觉。鲁桓公十分恼怒,狠狠地指责了文姜。文姜不但不思改悔,反而把桓公发觉的事告诉了齐襄公。齐襄公心狠手辣,为达到和文姜长期通奸的目的,便决定杀死鲁桓公。
同年四月的一天,齐襄公设宴招待鲁桓公,把桓公灌得大醉,连车都上不了。宴会结束时,齐公子彭生在齐襄公的指使下,装着帮助鲁桓公登车,乘机把鲁桓公勒死。
桓公被杀的事情传回鲁国。摄于齐国强大的国力,鲁国虽然君主被杀,可也不敢兵戎相见。但也不愿善罢甘休。鲁国派遣使者到齐国去,对齐襄公说:“我们的君主因畏您的威严,不敢宁居,这才到齐国来修齐、鲁两国之旧好。可是,礼办成了,人却没回来,这让我们追究谁的责任?又怎么向诸侯解释?请除掉彭生,为我君报仇。”齐襄公自知理亏,便推卸责任,杀掉了彭生,以此向鲁国道歉。
鲁桓公虽然冤死,但并未阻止文姜和齐襄公乱伦之事。桓公死后,齐襄公干脆就把文姜留在了齐国。有时,把文姜送到齐、鲁两国接壤的边邑,时时相会,往来不绝。文姜也觉得无颜返鲁,便干脆留了下来。鲁庄公即位之后,为父亲的冤死而悲愤,痛恨母亲文姜做出这种下流之事,便和文姜断绝了母子关系。但这件事并没有对齐、鲁两国的关系产生太大的影响。而齐襄公由于作恶多端、反复无常,几年之后,被叛乱的大臣杀死。
周王室的衰落
西周末年,周天子地位衰微,强大起来的诸侯逐渐不听从王室的指挥。到春秋前期,这种状况愈演愈烈,以致在周桓王十三年(前707年),爆发了周、郑葛(今河南长葛东北)之战,郑国的祝聃竟敢于以箭去射天子周桓王。
春秋初年,郑国同王室的关系最为密切。郑武公以大军保护周平王东迁,其后成为王室卿士。郑庄公继位后,仰仗祖先的功劳,在王朝内专横跋扈。庄公在国内与其弟公叔段不和,经常不理王室之政,于是周平王就打算让虢公与庄公为左右卿士共同掌管王事。郑庄公得知这个消息后,即责问平王。平王矢口否认,并提出君臣互相交换人质,以示信任。周平王五十一年(前720年),平王去世,太子林继位,是为桓王。桓王上台后便准备授虢公政以分庄公之权,庄公得知,想给新即位的天子一个下马威,派祭足带领人马把王室在温地(今河南温县)的麦子割掉,把成周(今洛阳东)的禾割走。至此,周、郑交恶。
桓王毫不示弱,郑庄公意识到失去同周天子的密切关系,对自己在诸侯中争雄不利,于是便试图和解,于周桓王三年(前717年)亲自到王都朝见桓王,桓王却不加礼遇,不久又任命虢公忌父为王室右卿,与郑庄公共理朝政。周桓王八年(前712年)。桓王又把本来不属于王室的十二个邑作为空头支票,换取郑国四邑,使郑国白白丢了四个邑;到周桓王十三年(前707年),桓王又干脆罢免了庄公的左卿士之职,因而庄公也就不去朝见他。这样,桓王便率领王师及蔡、卫、陈之师讨伐郑国,郑国也出兵抵抗,两军在葛摆开阵势。
王师方面的部署是:桓王亲率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周公黑肩将左军;蔡、卫两国军队属右军,陈国的军队属左军,呈“鸟阵雁行”的阵势,突出中军。郑国方面针对王师的部署,采取“鱼网之阵”的阵法,把主力放在左右两方阵上,中军摆在两方阵中间靠后,郑庄公率中军,祭仲将左方阵,曼伯将右方阵,左右方阵中把战车排列在前面,步卒配置于战车之后,填补车与车之间的空隙,构成密集队形。开战时让左右方阵先接敌,打垮对方力量较弱的左、右军,然后三军呈鱼网状合围对方中军主力。
两军交战,郑庄公在原繁、高渠弥护卫下坐阵中军,并与祭仲、曼伯约定中军大旗挥动时,左右两方阵同时发起攻击。开战后,陈国由于内政处于动乱之中,士气不高,遇到郑军方阵的攻击,立即溃逃,周王室的左军士卒跟着也败下阵来;蔡、卫两国的军队本无战斗力,在受到攻击后,抵挡不住,转身而逃,王室的右军也随之溃败。然后,郑国三军合围周王中军,祝聃一箭射中周桓王的肩膀。桓公忍着箭痛,指挥军队退却。祝聃请求庄公下令追击,庄公认为君子对一般人尚且不能逼之太甚,何况对于天子!如果能够使国家免于危亡,这就足够了。因此,按兵不动。当天晚上,郑庄公派遣祭仲去慰问周天子及其随从,表示郑国只是不得已应战,愿同王室和好。葛之战是诸侯强大、王室衰微的一个标志,祝聃“射王中肩”,王师惨败于诸侯军队名下,这使周天子的威风扫地,事实上等同于诸侯。同时这一仗也拉开了列国争雄的序幕。
楚武王伐随
商周时期,我国汉水和长江流域的原始部族,被商、周中原王朝统称为“荆蛮”,在经济和文化上长期处于落后状态。从《诗经·商颂·殷武》等篇章中可知,早在商代武丁时期,商代就“奋伐荆楚”,对南方各部落进行征伐。西周时期的《过伯簋》、《史墙盘》等铜器铭文和《诗经·小雅》中的《采苞》、《江汉》诸篇,更反映着周代统治者频繁地从荆楚地区掠夺财富和奴隶。到春秋初期的楚武王时代(前741—前690年),楚人开始成南方的一个强盛的国家。虽然在当时中原地区先进国家看来,楚国仍然是一个野蛮的国家,但楚国已经具备了颇为雄厚的力量,开始向北发展势力,与中原诸国一较高低。楚武王是楚国开辟疆土、北进中原的第一人。然而,楚人势力的北进面临重重障碍。早在西周初年,周王朝就在汉水流域建立了申、邓、随、黄等姬姓或姜姓诸侯国,形成几个据点,挡住了楚人北进的道路。而在这些诸侯中,以随国(在今湖北省随县南)最为强大。所以,楚武王北进的第一步,就是拔掉随国这个钉子。
周桓王十四年(前706年),楚武王在做长期准备之后,率军进攻随国。他先礼后兵,派大夫薳章先到随国去“求成”(和谈),而自己驻军于瑕(随国地名,不详在何地)以待之。随国派少师前去主成。楚臣斗伯比对楚武王说:“我们不能够在汉水以东得志,实在是我们自己的原因。我们张开三军、摆开阵势,大张旗鼓,用武力来威胁。他们感到恐惧,便相互团结和我们结抗。所以,我们难以对付他们,也难以离间他们。汉水以东的诸侯以随国为大。随国如果自高自大,必然轻视其它小国。其它小国离随对楚十分有利。随国少师这个人非常自傲。请您下令藏起精锐而以疲弱士卒代之,示之以弱,少师必然自骄自大,中我们的圈套。”楚武王听从了斗伯比的建议,打乱军队的原有部署而接待随少师。
少师在楚军中走了一圈后,果然上当,回去以后,便请求随侯发兵进击楚军。随侯听信了少师的话,准备答应,季梁拦住了他,说:“楚人正在兴盛强大之时,那些疲弱士卒是楚人在诱骗我们。臣听说,小之所以能敌大,是因为小道大淫。所谓道,即忠于民而信于神。君上思利民为忠,祝史不虚称君美为信。而如今,民众冻馁,君上却欲逞其志,臣不知其可。您姑且改进政治,和兄弟之国团结友好,庶几能免于难。”随侯听了之后,觉得有理,便停止发兵,勤于修政。楚武王见其如此,只好退兵。第一次伐随无功而返。
楚军退兵之后,随侯放松了警惕。少师重又得势。两年之后,斗伯比见随国政治开始混乱,便对楚武王说:“可以了。敌人出现了空隙,此大好机会,不可错过。”周桓王十六年(前704年)夏,楚武王在沈鹿(今湖北钟祥东)会汉东诸侯,黄国和随国未参与。楚武王以此为借口,出兵第二次伐随。
楚军进入随境之后,驻扎在汉水和淮河之间,摆开阵势,等待随军。季梁看到楚强随弱,战必不利,便请求随侯先派人去向楚军求和,认为楚人不许求和,而后再和楚军作战,这样可以激怒我军,懈怠楚军,我怒而敌怠,就有希望打败楚军。可少师却对随侯说:“必须赶快进攻,否则,楚军就会逃跑。”随侯听信少师之言,率军出战。望见楚军时,季梁又建议说:“楚人以左为上,其左军必为精锐。您必须率左军当其右军,勿与楚王相遇,而猛攻其右军。楚军右军疲弱,必败,右军败,其他士兵必然跟着溃败。”少师却说:“不与楚王相当,那算什么对手呢?”随侯不听季梁之言,却听了少师之言。随、楚两军战于速杞(今湖北应山西),随军被打得大败,随侯弃军逃跑。楚军将领斗丹缴获了随侯坐的战车,还把少师抓住了。
这年秋天,随国派人到楚国求和。楚武王想不允许,进而想攻灭随国。斗伯比说:“天去随国之疾,让我们抓住了少师,去了随国之患。现在随国还难以消灭。”楚武王答应了随国和谈的要求,和随国订立了盟约。而暂时把精力用在了对濮地的扩张上。从周桓王十六年(前704年)至周庄王七年(前690年)这十余年中,楚武王连连向西北进兵,攻伐绞(在今湖北陨县境)、州(在今湖北监利县境)、蓼(在今河南唐河县境)等诸侯,取得了一些胜利。到周庄王七年(前690年),又把进攻矛头对准了随国。
这一年的三月,为进攻随国,楚武王先指挥军队演习了一种名叫“荆尸”的阵法,并将戟这种兵器发给士卒,以用于伐随。将要在太庙举行斋戒仪式的时候,楚武王感到身体不适,对夫人邓曼说:“我感到心神动摇、怔忡”。夫人邓曼听了以后,叹息着说:“王禄即将尽矣。物满必动,满盈而荡,灭之道也。先君已知之,故于王临武事,将发大命之时而摇荡王心。如果军队不遭损失,而王薨(死)于途中,是国家之福。”虽然预感到自己会死,但楚武王还是率军出发了。果然,楚武王在途中发病,而死于军中。
楚武王死后,楚令尹斗祈和莫敖屈重恐消息泄露,动摇军心,便装出无事的样子,继续前行,开辟道路,在溠水(源出随县西北,南流入于涓水)上架设桥梁,让军队通过后,兵临随国都下,建筑营垒,佯示随人以久战之计。随人有些恐惧,派人向楚军求和。莫敖屈重假称奉了武王之命,入于随国,和随侯签订盟约,并且请随侯日后和武王在汉汭(其地约在今湖北钟祥北汉水隈曲处)相会。随侯答应了。屈重从随国回来后,立即率军撤退,渡过汉水,回到楚境之后,才为武王发丧。从而保证楚军全师而还。
楚武王三次攻随皆未成功,主要还是因为当时楚国的力量尚且有限,不足以吞灭汉东各诸侯。随国的力量还比较强大。直到春秋晚期,随国还存在,可见其坚持之久。然而,楚武王伐随,是楚国势力北进中原的开始。从此以后,楚国逐渐成为一支中原各国不敢忽视,足以和晋、齐等国相抗衡的强大力量了。
齐鲁长勺之战
周庄王十一年(前686年),齐襄公被叔伯兄弟公子无知杀死,不久,无知又被大夫雍禀杀掉。齐国无君,在国内的大夫高傒与公子小白(即后来的齐桓公)关系甚好,就派人前往莒国迎接他回国作国君。鲁国也派军队护送在鲁的公子纠回国夺位,同时派管仲率兵拦截从莒归国的公子小白。管仲在途中遇上小白一行,未及正式交战,就先向小白前胸射出一箭,小白中箭后倒在车中。管仲以为射死了小白,派人报知公子纠,公子纠得知对手已死,就慢悠悠地在旅程行走。其实,管仲的箭正好射在小白腰间的带钩上,小白为麻痹对方,就顺势倒下,然后抢先回国,做了国君。等公子纠六天后到达齐都临淄,小白已经即位。鲁国不肯罢休,就将军队驻扎在临淄以东的乾时(今山东桓台县南)。两军相战,鲁军大败,鲁庄公弃车而逃,秦子、梁子两名武士打着庄公的旗号引开齐军,成为齐军的俘虏;鲁庄公坐轻车逃归鲁国。
齐桓公在乾时败鲁后,又派鲍叔牙带领军队逼着鲁国杀死公子纠、交出管仲和召忽。召忽自杀而死,管仲被囚入齐。鲍叔牙回到齐国,立即推荐管仲为相,主持齐国大政。
周庄王十三年(前684年)春,齐国又派大军进攻鲁国。鲁国积极准备迎战。这时,有个叫曹刿的人请求进见。他的同乡人相劝说,有权势的人自会谋划这件事,你又何必掺和呢?曹刿认为有权势的人见识浅陋,不能深谋远虑。于是入宫进见。他问鲁庄公凭借什么来作战,庄公回答,暖衣饱食这些用来养生的东西,不敢独自享受,一定把它分给别人。曹刿认为,小恩小惠不能遍施民众,所以民众是不会跟从的。庄公说,祭祀用的牛羊玉帛不敢虚报,祝史祷告一定诚实。曹刿认为,小的信用不足以取信于神,神灵不会保佑。庄公又说,大大小小的案件,虽然不能一一明察,但必定按照实情来审判处理。曹刿说,这才是忠于职守,为民众尽力,可以凭此去战。若战,请允许我跟从您去。
齐、鲁两军在鲁国的长勺相遇交战。鲁庄公与曹刿同乘一辆兵车。庄公要击鼓进击齐军,曹刿劝阻道:“还不到时候”。等齐军三通鼓罢,曹刿才让庄公击鼓反击齐军。齐军经三次冲锋已疲惫不堪,遭到鲁军的猛烈反击,马上大败而逃。庄公又要下令追击,曹刿阻拦住,他下车察看齐军逃跑时的车轨确实很乱,又登车棐望到在逃齐军的旗帜东倒西歪,确知齐军真败,就请庄公下令发起追击,一举把齐军赶出国境。
长勺之战是我国古代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齐国在长勺大战之后,战略重点转入征服周围的小国和整顿内政上。
晋楚城濮之战
周襄王十九年(前633年),楚成王准备围攻宋国,派前令尹子文在睽地演习练兵,派令尹子玉在蔫地作战前演习。子文一早就完事,没有惩罚一个人;子玉整整一天才结束,鞭打七人,箭穿三个人的耳朵。子文设宴,元老们都表示祝贺,年轻大夫蒍贾却不祝贺,认为子文把楚国政权让给子玉,而子玉刚愎自用,内不能治理百姓,对外率领兵车超过三百乘,恐怕就要吃败仗。子玉如果失败,那是由于子文的推荐,等到子玉胜利归来再祝贺,也不算迟。不久,楚成王便会同陈侯、蔡侯、郑伯,许男围宋。
宋国的公孙固急忙到晋国报急求救。晋国名将先轸认为,报答宋襄公在晋君流亡时的施舍,救援宋国被围之难,成就晋国的霸业,都在这一次了。晋文公之舅狐偃认为,楚国刚刚得到曹国,又新近同卫国结成婚姻,如果攻打曹、卫,楚国一定会救援,那么宋国和齐国就可以免遭楚军的进攻了。于是,晋国就在被庐举行大规模的阅兵式,组建上、中、下三军,晋文公委派却谷统率中军,却溱辅佐他;委派狐偃率领上军,狐偃把上军之帅让给狐毛,自己做副帅;又派栾枝率领下军,先轸辅佐他。荀林父为晋文公驾御戎车,魏犨为车右。
周襄王二十年(前632年)春,晋文公打算攻伐曹国,向卫国借路,卫国不答应。晋军回师,从南河渡过黄河,袭击曹国,攻打卫国。正月,晋军占领了卫国的五鹿;二月,晋中军元帅卻縠去世,先轸继任中军之帅,胥臣补先轸的空缺辅佐下军。晋侯与齐侯在卫国的敛盂结盟,卫成公向晋请求订立和约,晋国不答应。于是卫成公想投靠楚国,卫国的贵族不同意,就赶走他们的国君,以此来向晋国讨好。卫成公只好离开国都居住在襄牛。鲁国大夫公子买率鲁军助卫防守,楚军救援卫国,不能取胜。鲁僖公害怕晋国伐鲁,就杀了公子买来讨好晋国,对楚国人却说,公子买没有完成戍守的任务,所以杀了他。
晋军在打败卫国后,又包围了曹国国都,攻打城门,战死许多人。曹国的士卒把晋军的尸体陈列在城墙上,以此打击晋军士气。晋侯很为此事担忧,士卒们献策说:让军队在曹人的墓地扎营,示意掘他们祖先的坟。文公采纳了士卒们的意见,曹人果然非常恐惧,就把晋军的尸体用棺材装好送出城来,晋军乘机发起进攻,攻破曹都,俘获曹共公。晋文公当年流亡在曹,曹共公无礼地观看他洗澡,文公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俘获了他,于是文公列举曹共公罪状,责备他不用贤臣僖负羁,却大封亲戚故旧,使曹这样一个小小的国家,大夫就多达三百余人。为了报答僖负羁当年赠飧置璧的恩惠,文公下令不许晋军进入僖负羁的住宅,同时赦免了他的族人。当年跟他流亡的魏犨、颠颉很生气,认为文公不考虑有功之臣,却去报答那些小恩小惠。于是两人带兵就放火烧了僖负羁的住宅,魏犫放火时伤了前胸。文公很恼怒,打算杀死他,但又爱惜他的勇武,就派人去察看伤情,如果伤势严重,就准备杀他。魏犨伤得不重,文公于是饶恕了他,杀颠颉在军中示众,又命舟之侨为兵车右卫。
晋军袭击卫国进攻曹国,原是为解宋国之围。但楚国见此二国已失,并不前来相救,反而率陈国、蔡国的军队加紧围攻宋国。于是宋国派大夫门尹般向晋君告急求救。晋文公十分为难,舍弃不管,宋国就会与晋绝交;请楚国退兵,楚国肯定不会答应;如果与楚国作战,齐国和秦国不会支持。进退两难之际,中军元帅先轸献上一计:让宋国用财物去贿赂齐、秦两国,请他们出面求楚国退兵,晋国扣留曹共公,然后分曹国、卫国的土地给宋国。楚国同曹、卫两国友好,其国土被分,必定不会答应齐、秦的调解,而齐、秦二国接受了宋国的贿赂、又恼恨楚国不给面子,就必然出兵伐楚。晋文公同意了先轸的离间计。果然,齐、秦与晋联合了起来。
楚成王见形势不利,退回申地(今河南南阳)驻扎,防备秦国的袭击,又命令戍守齐国谷邑的申公叔时和围攻宋国的子玉率部撤退,避免与晋军交战。他认为晋文公在外流亡了十九年,险阻艰难,全都经历了:民情真假,他都知道了,上天使他享有高年,同时除掉他的祸患。天所予,不可败。但是子玉却骄傲自负,坚持要与晋军作战,他说:虽不敢保证一定能建立什么了不起的战功,但希望用胜利堵住奸邪小人(指楚大夫蒍贾)进谗言的嘴。于是,子玉派大夫宛春到晋军中谈判,条件是恢复卫侯的君位,同时退还曹国的土地,楚军解除对宋国的包围。狐偃认为子玉太无礼,晋君(文公)只得到释宋之围一项好处,而楚臣(子玉)却得到恢复曹、卫两项好处。不能失掉这个战机。先轸不同意,他认为楚国一句话就使曹、卫复国、宋解围,三个国家都安全,晋国如果不同意,这三国就均被灭亡,这就是晋国无礼。不如暗中答应恢复曹、卫两国,使他们叛离楚国;再用扣留楚军使者宛春的办法来激怒子玉,等打完仗再考虑曹、卫的问题。晋文公很高兴,就采纳了先轸的意见。曹、卫两国果然派人到子玉营中同楚断交。子玉十分气愤,立即率军北上与晋军作战。文公见楚军逼近,下令退避三舍(古时一日行军30里为一舍)。将士们对后退很不理解,认为晋君躲避楚臣是极大的耻辱,何况楚军攻宋不下,在外转战多时,已经疲惫不振。狐偃向他们解释这样做是为了报答文公当年逃亡时楚君给予的恩惠,兑现文公当年所许的“两国若交兵,退避三舍相报”的诺言。于是晋文公、宋成公、齐国大夫国归父、崔夭、秦穆公之子小子愁率军退后九十里,在卫国的城濮(今山东濮县南)驻扎下来。楚军随即逼了上来,在城濮附近的险要地带扎营。
晋文公既害怕别人议论自己忘恩,又担心士卒不愿尽力作战,所以在与楚交战的问题上犹豫不决。三军将领都劝他下决心打。狐偃认为,这一仗若打胜,就可以得到诸侯国的拥戴,取得霸主的地位;即便打不胜,晋国外有黄河之阻,内有太行之险,没什么可担忧的。栾枝也说,汉水北面的姬姓国都被楚国吞并,思念小恩小惠而忘记大耻大辱,于国不利,应当与楚国交战!文公这才坚定了决心。
子玉误把晋军礼让性的后撤误认为是害怕楚军,于是刚扎下营盘便派大夫斗勃向晋文公挑战道:“请和您的部下游戏一番,您可以扶着车前横木观赏,我也陪您来开开眼界。”文公让栾枝回答说:我们国君领教命令了。楚王的恩惠不敢忘记。既然得不到谅解,那就烦请大夫告诉你们的将帅:准备好你们的战车,敬奉你们的君命,明天早晨战场上相见!
晋楚城濮大战前,晋军方面,有战车700乘,兵员37000人,另有齐、秦、宋的支援。中军元帅是先轸,却溱为副;上军主将是狐毛,狐偃为副;下军主将是栾枝,胥臣为副。楚军方面,子玉为中军主帅,指挥警卫王室的西广、东宫及若教六卒,共有战车180乘;子上为右军主将,指挥陈、蔡两国的军队;子西为左军主将,指挥申、息两地的地方部队。晋军的上军对楚军的左军,下军对右军,临战,子玉夸下海口说:“今天晋军必定覆没!”
战斗开始,晋下军副将胥臣命令士卒把驾车的马蒙上虎皮,首先向楚右军发起攻击,陈、蔡的军队跟从楚军本是不得已,遭到这一突然进攻,立即溃不成军,蔡国公子印也被杀死,晋上军主将狐毛另设前军两队,出击楚军的逃兵,楚军右翼被彻底打垮;晋下军主将栾枝让士卒砍伐木柴拖在车后,扬起尘土,伪装败逃,楚中军立即发起追击,左军主将子西求胜心切,以为晋军主力溃逃,带部率先追赶,造成楚军侧翼空虚。晋见楚中计,元帅先轸率领中军精锐拦腰截击,狐毛、狐偃反转回头杀来,前后夹击,楚国的左军也被打垮。子玉见左右两军全垮,急忙收兵,这才不至于全军覆灭。
城濮之战以晋胜楚败而告结束。晋军在楚营内歇兵三天,班师而归。向周天子献上俘获的战车100辆和俘虏的步兵1000人。周天子设宴款待晋文公,命令大臣尹氏、王子虎和内史叔兴父用策书颁命晋文公为诸侯之长,并赏赐了文公许多财物。
楚成王本不愿与晋交战,听说子玉大败而回,就派人对子玉说:“你失败回来,有何面目见申、息两地的父老呢?”逼子玉自杀谢罪。但在打发走使者后,成王又后悔起来,忙派人收回成命,这时子玉在连谷(今河南西华县南一带)已自杀了。
城濮之战使晋国国威大振,以前与楚国结盟的国家纷纷投靠晋国。文公在践土(今河南原阳县西南)建造王宫,与诸侯会盟,占据了霸主的地位。而楚国北上的战略在这一战中受到沉重的打击,此后一段时间只好转向南方经营。
烛之武退秦师
周襄王二十年(前632年),晋楚城濮之后,晋国确立了中原霸主的地位。晋文公由此被列为春秋五霸之一。
但是,大国之间的争霸战争,给小国带来的却是灾难。特别是那些夹在晋、楚之间的诸侯国,更是疲于应付,左右为难。楚来则迎楚,晋来则迎晋,忍辱含垢,委屈求全。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大国的攻伐。郑国便是其中之一。
周襄王二十年(前632年),当楚军挥师北上,与晋争霸时,郑国因楚近晋远,不得不委曲求全,而站在楚国一边。这一下惹恼了晋文公。城濮之战后的第二年(周襄王二十一年,前631年)夏天,晋文公纠合宋、齐、陈、蔡、秦等诸侯公于霍泉(在洛阳城中)。除了重申践土之盟外,便是商议讨伐郑国。最后,晋国和秦国决定联合出兵。周襄王二十二年(前630年)的春天,晋文公先派了一支小部队对郑国作试探性进攻,以观其可攻与否。到了九月,晋国和秦国便大举出兵,攻入郑国境内,包围了郑国的都城。晋文公攻郑的理由是:郑国君文公在自己流亡路过郑国时曾对自己无礼;后来又背晋助楚。入郑后,晋军大营驻扎在函陵(今河南新郑县北13里),秦军驻扎在汜南(今河南中牟县南,与函陵相距甚近)。晋军由晋文公亲自指挥,而秦军则由秦穆公自己指挥。
晋、秦军围郑后,郑都城中一片惶恐。郑国大夫佚之狐感到事态严重,便去找郑文公,对郑文公说:“国家的形势已经很危急了。您若能够让烛之武去见秦伯,和秦伯谈一下,秦军必然撤退。那样晋军也会撤退。”郑文公听从了佚之狐的建议,去找烛之武商议。烛之武听了郑文公的请求,便推辞说:“臣年轻的时候,尚且不如别人。如今臣已经老了,做不了什么事了。这个任务我完成不了。”郑文公知道烛之武在埋怨自己不早日任用他,只是到了危急的时候才想起他,便恳切地道歉说:“我不能早日任用你,让你发挥才能,如今事情紧急了才来求你,这是寡人的过错。但是,郑国如果亡了,对您也没有什么好处。”烛之武答应了。夜里,烛之武从城里缒墙而出,摸到秦军的军营里,见到了秦穆公。烛之武对秦穆公说:“秦军和晋军围郑,郑已知己之必亡。然而,如果郑国灭亡而对您有好处,那我们也愿意灭亡。越过别的诸侯国而以远地为己边邑,您知道那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干吗要灭亡郑国而让邻国增加力量呢?邻国实力增加了,您的力量可就削弱了。如果留着郑国而不灭亡它,让郑国为秦东道之主人,秦国外交之往来,郑国可以助其乏困,这对您也并无害处。而且,您也曾经有恩于晋国。晋惠公夷吾答应割给秦国焦(今河南三门峡西)、瑕(今河南灵宝东)二邑,可是早晨归国,晚夕即筑城以备秦,这是您所知道的。晋国的贪欲哪里有满足的时候?既然东侵郑国以开拓其封疆,又要放恣其心力而西拓其边界,如不损害秦国,其土地将何从而得?损害秦国而有利于晋国,唯君图之。”秦穆公听了烛之武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损害秦国而有利于晋国的事情,他自然不愿意做。因此,他单独和郑国签订了盟约,让杞子、逢孙、杨孙留下来帮助郑国戍守,便引军撤回秦国去了。
秦军不辞而别,突然撤走,使晋人十分恼怒。子犯向晋文公请求率军进攻秦军。晋文公说:“不行。如果不是他(指秦穆公)的帮助,我们不会有今天。得到别人的帮助却又去损害人家,这是不仁;失掉自己的同盟是不明智;攻秦为乱,和秦为整,以乱易整,不算什么英勇之举。我们还是撤回去吧。”于是,晋文公率晋军撤回了晋国,郑国终于转危为安。
烛之武的成功,在于巧妙地利用了秦、晋之间存在的内在矛盾,而对秦穆公晓以利害,因而使秦军撤走,从而孤立了晋军,使晋军也不得不退兵。
秦晋殽之战
周襄王二十二年(前630年),烛之武说退秦师后,秦、郑结盟,杞子、逢孙、杨孙等大夫带二千人马被派往郑国戍守。二年后,杞子从郑国派人向秦穆公报告说:他已经掌管了郑国都城北门的钥匙,如果秘密发兵前来,里应外合,郑国肯定会到手。秦穆公召集大臣商量出兵之事,年迈的蹇叔和百里奚都不赞同,认为军队劳苦跋涉去袭击远方的国家,将卒辛劳、精疲力尽,郑国又有防备。再说千里行军,谁人不知?劳苦而无所得,将士也不会满意。秦穆公不听蹇叔的劝告,召见百里奚的儿子孟明视和蹇叔的儿子西乞术、白乙丙三人为大将,率领大军从国都东门处出发。蹇叔哭着对孟明视说,我只能看见军队开出去,却看不到他们回来了!秦穆公派人对他说:你知道什么?如果你六七十岁死了,你坟上的树现在也该有两手合抱那么粗了?蹇叔的儿子参加了出征的队伍,蹇叔哭着送他说:“晋国必定在殽山(今河南济宁西北)一带阻击秦军。殽山有两座大的山陵,南面的山陵,是夏后皋的坟墓;北面的山陵,是周文王避过风雨的地方。你们必将死于两座山陵之间,我在那里为你们收尸吧!”
秦军向东进发。周襄王二十五年(前627年)春天,秦军经过周王都洛邑的北门,兵车的左右卫脱去头盔,下车步行,以表示对周王的敬意,但是随即就跳上车,战车有300多辆。周共王的玄孙王孙满年纪还小,看到秦军的这种举动,认为秦国的军队轻佻而无礼,必然打败仗。
秦军到达滑国(今河南巩县西北),遇上了准备到周王都贩牛的郑国商人弦高。弦高见秦军突然而来,郑国毫无准备,急中生计,自称是郑国派来的使臣,先致送四张熟牛皮,然后又奉送12头牛犒劳秦军,假称受国君的委托来犒赏秦军,对秦穆公说:敝国并不富厚,为了您的随从能够在这里生活方便,住下就提供一天的食物,离开就准备一夜的守卫。同时,派人火速向郑国报告。
郑穆公得到消息后,派人去馆舍探视杞子等人的动静,发现他们已经装束完毕,磨利兵器、喂饱战马了,于是派皇武子下令逐客。杞子逃跑到齐国,逢孙、杨孙二人逃到宋国。秦军得到报告,主将孟明视认为郑国已有准备,没有得到郑国的希望了。攻郑不能取胜,围郑又无后续,建议早日回军。因此,秦军回师,顺路灭掉滑国。
就在这时,晋文公刚刚去世,晋国大臣认为秦国此举严重威胁晋国的霸业。晋国大夫先轸认为机不可失,放走秦军要生后患,一定要阻止秦军。栾枝则认为,先君复国,靠得是秦国的支持,未及报恩就攻打人家,对不起死去的先君。先轸反驳说:秦国不因我们的丧事而悲伤,反而攻打我们的同姓国,这是秦国无礼。一旦放走敌人,几辈子要受祸患,我们为晋国子孙后代着想,这可以对去世的国君说!于是就发布命令,紧急动员姜戎的军队,晋襄公染黑丧服,领兵出征,梁弘驾御车,莱驹做保镖。
同年夏四月,晋军在殽山击败秦军,俘虏了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胜利而回,然后身着黑色的丧服安葬了晋文公。晋文公的夫人(秦穆公的女儿、晋襄公的母亲)文嬴请求释放秦国的三位将帅,说是他们三人挑拨晋、秦两国国君的关系,如果父王(秦穆公)得到这三人,就是吃了他们的肉也不满足,何必屈尊晋君去惩罚他们!莫如让三人归秦接受刑戮,也使父王快意。于是,晋襄公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先轸入朝进见晋襄公,问起秦国的囚犯。襄公说:“母亲代他们求请,我把他们放了。”先轸大怒,认为将士们拼力把他们从战场擒获,一个妇人说几句谎话就把他们从国都释放,毁伤自己的战果、助长敌人的气焰,亡国没几天了!说着说着对着晋君就往地下吐唾沫。晋襄公十分后悔,立即派阳处父去追赶孟明视等人,追到黄河岸边,孟明视等已经上船离岸了。阳处父解下车左的骖马,说是晋襄公要赠送他们,请他们上岸。孟明视等在船上叩头辞谢道:蒙晋君的恩惠,不用我等的血涂军鼓,使我们回归秦国接受刑戮。秦君如杀了我等,死而不朽;如托晋君的恩惠得到赦免,三年之后,必将拜谢晋君的恩赐。这实际上是说三年之后必来报仇。
秦穆公衣着素服,在效外对着释放归国的将士号哭,说:“我不听蹇叔的忠告,致使你们几位蒙遭耻辱,这是我的罪过!”继续任用孟明视等人。
殽之战以及其后的秦晋彭衙之战,使秦国向东扩张的战略连连受挫,无法东进。于是,秦穆公就把战略重点转向西,展开了称霸西戎的大业。
老子、庄子、韩非传
老子是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人,姓李,名耳,字聃,是周王朝藏书室的史官。
孔子到周,打算向老子请教礼。老子说:“您所说的,那些人连骨头都已经腐烂了,他们的言论还存在。况且君子只有处在能施展抱负的时代才担当重任,处在不能施展抱负的时代就遮盖面目而混迹社会。我听说,出色的商人善于囤积货物,好像什么都没有;君子道德高尚,容貌却显得特别寻常。抛弃您的傲气和贪心,装模作样和好高骛远,这些都不利于您的身体。我要告诉您的,只是如此而已。”孔子离开老子以后,对弟子说:“鸟,我知道它会飞;鱼,我知道它会游;兽,我知道它会跑。会跑的可以准备网,会游的可以准备纶,会飞的可以准备矰,至于龙,我无法知道,它乘风驾云而到达天上。我今天见到老子,他和龙一样啊!”
老子研究道和德,他的学说提倡自身隐姓埋名。在周居住了很长时间,看到周王朝已经衰败,于是便动身离开。到函谷关,关令尹喜说:“您将要隐居了,勉强为我写书。”于是老子就著书上下两篇,论述对道和德的看法五千多字然后离开,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有人说老子也是楚国人,著书十五篇,论述道家的作用,与孔子同时代。
原来老子活了一百六十多岁,有人说他活了二百多岁,是因为他研究道义而且善于养生的缘故。
从孔子死后一百二十九年,史书还记载周太史儋进见秦献公说:“起初秦国与周合并,合并五百年才分开,分开七十年才有称霸称王的人出现。”有人说太史儋就是老子,有人说不是,世上没有人弄清这些说法是对还是错。
老子是有道德的隐士。
老子的儿子名宗,宗是魏国将领,分封在段干。宗的儿子注,注的儿子宫,宫的玄孙假。假在汉文帝时做官,而假的儿子解是胶西王刘卭的太傅,因此在齐地定居。
世上学习老子的人就贬低儒学,儒学也贬低老子。孔子说“主张不一样,不相互进行商量”,难道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吗?
老子主张无所作为,听凭万物自生自灭;清静自守,任凭人们返璞归真。
庄子是宋国蒙县人,名周。庄周曾在蒙县漆园地方做小吏,和梁惠王、齐宣王同时代。他的学识没有什么不洞察的,但他的基本观点与老子的言论相一致,因此他著书十多万字,大抵都类似寓言。他创作《渔父》、《盗跖》、《胠箧》,用来诽谤孔子,以阐明老子的主张。《畏累虚》、《亢桑子》一类作品,都是空发议论,毫无事实根据。但他善于属文措辞,借事寓情,因此攻击儒家、墨家,就连当代的饱学之士也不能自我开脱。他的议论宏阔豪放在于自我陶醉,所以即使是王公大人也不能器重他。
楚威王听说庄周十分贤能,派使臣携重礼迎接他,答应任命他为相。庄周笑对楚王的使臣说:“千金是优厚的待遇,卿相是尊贵的职位。您难道没有看见郊祭时用来做祭品的纯毛牛吗?喂养它几年,给它披上彩缎,将它牵入太庙。在这个时候,即使想做一头小猪活下来,难道可以吗?您赶快离开,不要玷污我。我宁可在污泥浊水中游戏而自得其乐,不愿被统治国家的人所羁縻,一辈子不做官,才能满足我的意愿。”
申不害是京县人,过去郑国的低微的臣子。他学习刑学以干谒韩昭侯,韩昭侯用他为相。在国内他完善政治教化,对国外他对付诸侯,前后共十五年。直至申子逝世,韩国国治兵强,却没有侵犯韩国的。
申子的学说以黄帝、老子的思想为基础,而注重循名责实,主张法制。著书二篇,名为《申子》。
韩非是韩国的庶生公子。他爱好刑名法术之学,而他的学说归根结底是以黄帝、老子的思想为基础。韩非生来口吃,不擅长说话,而善于著书。他和李斯都是荀卿的弟子,李斯自认为不如韩非。
韩非见韩国削弱,屡次写信规谏韩王,韩王都没有采纳。因此韩非十分憎恨君主治理国家,却不努力完善国家的法制,充分利用权势以驾御自己的臣下,不通过求人任贤达到富国强兵,反而举用虚浮不实的蠹虫凌驾于建功立业者的上面。认为儒生用文乱法,侠客以武犯禁。太平时就尊宠徒有虚名的文人,危难时就使用披坚执锐的将士。当今正是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他怜悯清廉正直的人遭到奸诈邪恶之臣的迫害,考察历来成败的变迁,因此写了《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等十余万字的文章。
尽管韩非十分清楚游说君主的困难,在《说难》一书中讲得头头是道,但是终究死在秦国,自己并没有能够逃脱厄运。
《说难》议论说:
凡是游说中存在的困难,不是我知道的东西就能有办法把它表达出来的这样的困难,也不是我辩论问题中难以阐明我的思想的这样的困难,也不是我敢于放开议论将所有的道理全部讲清楚的这样的困难。凡是游说中存在的困难,而是知道被说对象的心里,并且能够通过我的游说使他心悦诚服的这样的困难。
被说服对象是以追求显赫名声为目的的君主,却用怎样得到厚利去游说他,那就会被看成是没有气节而甘处卑贱的小人,必定被远远抛弃。被说服对象是以谋取厚利为目的的君主,却用怎样得到显赫名声去游说他,那就会被看成是没有头脑而远脱离事体的庸人,必定不肯录用。被说服对象是内心想谋取厚利却露出要追求显赫名声的君主,若用怎样得到显赫名声去游说他,那么表面会录用这个人而事实上他将被疏远;若用怎样得到厚利去游说他,那么暗里采纳这个人的主张,却会公开将这个人抛弃。这些方面是不能不搞清楚的啊!
事情是由于保密而获得成功,言谈中由于不慎泄密而导致失败。并不是说者本人要泄漏君主的秘密,而是言谈中无意露出了君主隐匿的事,像这样的人就有生命危险。君主出现过失,而说者公开论述正确的意见来追究他的错误,就有生命危险。恩宠不深却将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所说的得到实行并获得成功后,那么君主的恩惠也就到此为止;所说的行不通并遭到失败,那么他就会被怀疑,像这样的人就有生命危险。君主有所谋划而想把它作为自己的功绩,说者同样知道而讲出来,就有生命危险。君主公开做某件事情,可是他借此却要完成别的事,说者同样知道而讲出来,就有生命危险。
勉强君主做他肯定不愿做的事,阻止君主做他不肯罢休的事,生命就有危险。所以说,和君主议论大臣,他就认为是企图离间自己;和君主议论小民,他就认为是想出卖他的权利;议论他宠爱的人,他就认为是在寻求靠山;议论他憎恶的人,他就认为是在试探自己。干脆精简的言辞,他就认为是无知而理屈;文辞优美,滔滔不绝,他就认为是空话连篇而浪费时间。就事论事,陈述意见,他就认为是怯懦而不敢畅所欲言;虑事周遍,思路开阔,他就认为是轻率而傲慢。这些游说中存在的困难,是不能不搞清楚的啊!
大凡游说的当务之急,在于懂得使被游说对象所崇敬的事物能锦上添花,而使他所憎恶的东西销声匿迹。他自认为他的计谋十分明智,就不要指出他的失误使他感到窘迫;自认为他的决裁十分果断,就不要指出他的对手使他愤愤不平;自认为他的力量十分强大,就不要列举他的困难对他多加阻拦。规划别的事情却与君主的考虑相同,表彰别的人物却与君主的行为一致的,就加以美化而不要中伤。有与君主的过失相同的,就公开进行掩饰,表明这不是失误。对君主一片忠心,没有丝毫违背阻碍,言辞没有任何触犯,然后才发挥自己的口辩和才智。这正是能使君主亲近不疑,能使自己竭尽才智的困难所在啊。能旷日持久,恩宠已经深厚,达到充分谋划而君主不起疑心,相互争辩而不致招罪,这才公开计较利弊,使君主获得成功,直接指出是非,使君主提高修养,能以此相互对待,这才算游说取得成功。
伊尹充当厨师,百里奚充当奴隶,都是为了谒见君主以得到任用。这两人原本都是圣人,尚且不能不主使自己而有此卑贱的经历,那么有才能的士人就不会取笑我的主张了。
宋国有一位富人,天下雨损坏了他家的墙壁。他的儿子说:“不修补财物将会被盗。”他的邻人的父亲也这样说。到了晚上,他的财物果然大量丢失。他的家里对他的儿子十分了解,于是对邻人的父亲产生了怀疑。从前郑武公想讨伐胡人,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于是问群臣道:“我想用兵,谁是可以讨伐的对象?”关其思回答说:“胡人可以讨伐。”便杀死关其思,说:“胡人是兄弟邻邦,你说讨伐他,为什么呢?”胡人的君主听到后,认为郑国亲近自己,便对郑国不加防备。郑人袭击胡人,取得胜利。这两位提建议的人,他们的看法都是正确的,但是严重的被处死,轻微的被怀疑。对问题有正确的认识并不困难,将正确的认识使用得恰到好处就困难了。
从前弥子瑕得到卫国君主的宠爱。卫国的法律规定,私驾君主车辆的处以刖刑。不久弥子瑕的母亲生病,有人听说后,连夜告诉他。弥子瑕矫命驾驶君主的车辆外出。卫君听说后反而赞美他说:“多么孝顺啊!为了母亲的缘故不怕处以刖刑!”同卫君游览果园,弥子瑕吃桃觉得味道非常好,没吃完便奉献给卫君。卫君说:“多么爱我啊,连自己的嘴都不顾却想念着我!”等到弥子瑕面色衰老而丧失宠爱,得罪了卫君,卫君说:“这个人曾经矫命私驾我的车辆,又曾经将他吃剩的桃子给我吃。”本来弥子瑕的行为和当初一样没什么变化,从前被称赞而后来却招罪,根本原因在于爱和憎发生了变化。所以得到君主的宠爱,那就认识完全一致而感情更加亲密;遭到君主憎恶,那就罪名恰到好处而关系更加疏远。
因此进行规谏和游说的士人,不能不首先审察君主对自己的爱憎,然后再向他进言了。龙作为一种爬虫,可以驯服亲近而骑在它身上,但它的脖子下面有一尺长的逆鳞,人要是触动它,就必定将人杀死。君主也有逆鳞,游说他的人能够做到不触动君主的逆鳞,那就差不多能取得成功了。
有人将韩非的书传到秦国。秦王《孤愤》、《五蠹》等作品,说:“唉,我能见到这个人,和他交往,死也不遗憾了!”李斯回答说:“这是韩非写的书。”秦国因此加紧进攻韩国。韩王当初不任用韩非,等到事情紧急,才派韩非出使秦国。秦王十分高兴,但还没有加以信任和使用。李斯、姚贾十分害怕韩非,诋毁他说:“韩非是韩国的庶出公子。如今您又想兼并诸侯,韩非终究向着韩国不向着秦国,这是人之常情。如今您不任用,留了很长时间才放他回去,这是给自己留下后患,不如加以罪过依法惩治他。”秦王认为很对,将韩非交法官治罪。李斯指使人送药给韩非,让他自杀。韩非想亲自向秦王表白,李斯不让见。秦王十分后悔,派人赦免韩非时,韩非已经死了。
申子、韩非都写有作品,流传到后世,学者大多具有。我唯独自感到悲哀的是韩非写了《说难》,而自己并没有能够逃脱厄运啊!
太史公(司马迁)说:老子尊崇的是道,主张虚无,在无为之中顺应千变万化,因此著书用辞堪称微妙难懂。庄子排斥道德,放纵言论,基本观点也是强调回归自然。申子孜孜不倦,一心实践循名责实的主张。韩子申明法度,分别事实,明辨是非,他的法制主张极其残酷无情。他们的学说都来源于老子对道和德的看法,可见老子思想的深刻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