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阶层都有各自的烦恼。
小兵们自认为是炮灰,被长官欺凌的存在。基层军官担心下面偷奸耍滑,又担心安排他们去送死。中层军官,则是拼命的巴结着这个,巴结着那个,为自个,为兄弟的零零散散的要好处,哭穷。高层需要更多的功绩,更大的平台,但是又要担心下面分崩离析,或者损失过大。
顶层的人,不在乎无名小卒,因为那些人都是纸面上的数据,他们只会大骂下面的人窝囊废,偷奸耍滑,贪污,作战不力等等。
每个人都能找到别人的很多错误,却找不到自己的原因,总结一句话,都是别人的错。
烦啦又去找阿译,他觉得,阿译的这样有文化的人,应该能听懂他的意思。
阿译则是眼睛发亮:“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你看3个排作战,1个连后勤,受伤了有人治疗,物资源源不断,饭也比在老收容站好吃多了。”
烦啦一脸奇怪:“你平时不是最讲纪律吗?不知道咱的东西都是坑英国人的。有这次,但是下一次呢?上哪里找英国人去,上哪仓库搬去?而且死啦死啦还要招兵,这些东西能坚持多久。”
烦啦很焦虑,聪明人都很焦虑。阿译也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乌拉说过,会教我打仗的,他是死人见到了,就会打仗了。”
“烦啦你看啊,我们现在一直在打胜仗,一直在打胜仗,对不对?对不对!”
“而且,烦啦,你的腿也保住了...”
烦啦哑口无言,一个不知道哪里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自称团长,忽悠大家团团转。一个没了魂的李乌拉,犹如被注入了新的灵魂,让大家走上正规军的道路。
对,他们一直打胜仗,一直打胜仗,但是过刚易折,他怕这帮兄弟全搭进去了。
连续的胜利,会使得他们不容许失败,最后在某个时刻,全军覆灭。
但是连续的失败,大家可以心安理得的苟活着,比烂的年代,谁怕谁。
阿译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也怕这是一场梦,但是烦啦,你知道吗。我今天开了第一枪,真的对着一个死人开枪的,不信你看。”
阿译掏出弹夹,子弹果然少了一发,对他而言,这是重大的突破。这次敢打死人,下次就敢打真人,在下次,他会培养更多的阿译,带着他们,一路打回去...
烦啦和阿译死死的对视,就像摩擦出了火花。
郝兽医这会过来了,说了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蛇屁股,饭做好了没有,该喂伤员了。记得烧点热水。”
康丫屁颠屁颠的端着一个锅过来,“有呢,在这里,刚刚烧好的,可以下药。”
他是李乌拉推荐的辎重连连长,重点保护兽医,伤员和物资。
李乌拉告诉他,没有卡车不要紧,新兵就是卡车,他们会运输大家保命的物资,而他这个临时连长,职责,就是保护好这一切。康丫感觉自个第一次被重视,不再是游离在外,无家可归的孩子。
“砰、砰...”
“轰!轰!”
远处枪炮齐鸣,黑暗中爆炸的声音让人一阵惊慌,但是又是那么的安心,所有人端着碗筷,久久不语,他们知道,那是团长带着李乌拉和一帮兄弟在后面火拼,为大家打出一条安全的路。
日军的一个小分队,歪七扭八的倒在路上,留下了14个死人。
李乌拉大喊:“停火,都他妈停火,别浪费子弹,后面还可以打。”
死啦死啦开怀大笑:“爷爷们诶,今儿个都是你们自个挣得。明天的第一波宝贝,交给你们了。”
“哦哦...”
李乌拉又带人搜刮日军的物品,老规矩,就给对方剩下尿布。
死啦死啦提出疑问:“乌拉,你干嘛总是要扒掉他们的衣服?”
李乌拉想都没想:“我穷啊,我穷的裤子都穿不起了。”
死啦死啦看不清李乌拉的脸,但是他看见了很多人,瘦骨嶙峋,分布在大江南北,“穷啊,穷的连裤子都穿不起了。”
他是骗子,他忘记自个的名字,但是他忘不了一方水土一方人,他们都有共同的特点,穷,穷的裤子都穿不起了。
国民贫弱,但是岛国如果更加贫弱,是不是就不敢打他们了?
死啦死啦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大喊:“从今往后,只要条件允许,他们的都给我把扒拉干净,只剩下尿布。”
阿译一脸着急,但是看着死啦死啦扛着英七七,就知道打赢了。
烦啦小眼一斜:“折了几个?”
死啦死啦笑着说道:“一个倒霉蛋被打穿了肚子,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我们又送走14个日军回家找妈妈了。”
不辣在一旁吃饭,随即补刀:“扯冷淡,小东洋到这里有万里远,他能找的到家?”
死啦死啦笑着回答:“对咯,都是一群回不了家的孤魂野鬼,但是我们能回家。”
郝兽医匆匆忙忙的从后方赶来:“是哪个娃娃受伤嘞,快快,抬前头去,那里风小,有帐篷。康丫,给我找大灯,越亮越好。”
“是钢镚啊,你放心,我这有药,一定能保住你。”
都说人越老越糊涂,但是兽医是唯一一个能记住所有人的老头子,黑暗中,年轻的小伙子都认不出躺着的是谁,老爷子一眼认出来了,可惜钢镚陷入了昏迷。
“康丫,你死哪去了,快点啊。”
康丫麻溜的跟过来,找到了一副担架,带着几个人,七手八脚的跟在后头。
“康丫,你眼神好,帮忙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伤到的。”
康丫很高兴:“好的呢!”
他再一次被人认可了,也许,做个兽医也不错。当医生最重要的就是认识字,而他的文化,应该是仅次于阿译,烦啦。李乌拉是靠打出来的,他的准尉则是自己考出来的。
郝兽医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李乌拉的出现。
“乌拉,伤着没?”
李乌拉笑了笑:“放心吧,兽医,好着呢。”
在确定了最后一个人归来,郝兽医终于放心了,忽然想起什么,风风火火的走了。
“康丫、康丫,热水,要热水。”
郝兽医被人称为兽医,但是现实很多战地医生,连兽医都不如,直接拿着污秽的工具给伤员治疗。不仅仅浪费药品,还害死很多兄弟。
不辣一看:“康丫这是成了兽医的跟屁虫咯。”
“跟屁虫,也好过没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