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赶往清水街的路上，一路绿灯。
盛繁音有些疑惑：“我们搜查现场的时候，不是没发现李旭家有财物丢失的情况吗？”
季悬耐心解释道：“李旭是做什么的？”
“高利贷啊。”
“你见过干违法勾当，还事无巨细写到日记里的？”
她哦了一声，扭头看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卫伦的嫌疑越来越大，他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一路搜查监控，他们顺着电动车的轨迹，找到清水大桥附近。
这是一处相对偏僻的郊区道路。
周非气喘吁吁的带着几只警犬赶到，让他们闻了闻从卫伦家带来的衣服，搜寻正式开始。
首先被找到的，是他遗弃在路边的电动车。
似乎是穷怕了，这种情况下，车子都是被板板正正锁在人行道上的。
“他该不会想把车子留给王薇母子吧？”
盛繁音天马行空。
季悬点头：“你可能猜对了。除此之外，他可能也觉得自己没什么能留给那娘俩的。”
此番情景之下，卫伦的罪行更显得可悲。
李旭夫妻只凭放高利贷，就能住高档小区，活得滋润潇洒。
卫伦靠双手赚钱，却为了儿子的救命钱，走投无路，搭上自己。
谁对谁错，没人说得清楚。
警犬发出狂吠声，显然是找到了东西。
不知是卫伦，还是跟他有关的物品。
小跑着上前，几名警员给季悬让开道路，他才看清地上放着的书包。
那是个用旧了的儿童书包，明眼处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他接过盛繁音递来的手套，确定其他警员已经在拍摄取证，才小心翼翼打开书包。
里面放着一串钥匙，一个很旧的杂牌手机，卫伦的证件。
还有一张纸条。
展开粗略一读，内容是卫伦的绝笔。
季悬心中一沉。
即便不抱太大希望，他还是沉声道：“搜查一下清水河，找找卫伦。”
在场警员不少都听说了卫伦的家境。
季悬这么安排，明显是觉得他已经死了。
心情沉重，仍要找人。
“我是卫伦，一个很没用的丈夫，也是个很没用的父亲。”
“我是个清洁工，但我不认为自己的工作丢人，直到我因为一只狗，被王薇追着咒骂我是下等人。”
“什么是下等人？他们吃高利贷的人血馒头，就是上等人了吗？”
绝笔信上有许多错别字，但一笔一划写的认真。
还有几处写的很用力，甚至还有水珠滴在纸张上，后又干了的痕迹。
盛繁音犹豫着问：“是卫伦的眼泪吗？”
没人有心情回答。
信中完整讲述了王薇是怎么羞辱卫伦，又是如何逼迫物业负责人辞退他的。
好在负责人心善，保下了他。
因为负责李旭家所在单元卫生，他没少目睹借了李旭高利贷的人，是如何被折磨到疯狂的。
也是这个机会，让他跟踪王立，发现了他藏匿安眠药的事情。
再后来，卫伦得知儿子有被治好的可能，决定替天行道，索性对李旭夫妻下手。
一切是巧合，一切又都是必然。
经过漫长的打捞，卫伦略显浮肿的尸体被抬上岸。
“他也是狠，往腿上绑了这么大块石头。”
盛繁音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遗体。
基本确定是自杀，但本着负责态度，她还要回实验室再确认一遍。
“季主检，我们在卫伦的手机里还发现一段视频。”
视频是三个小时前录制的，背景就是清水桥。
几乎可以通过视频确定他的自杀时间。
视频中，是卫伦消瘦的脸。
“我是卫伦。”
“我学历低，好多事情不懂，自杀前上网查了，你们警察能查笔迹，应该能证明遗书是我本人写的。”
“但我还是不放心。我老婆精神不好，我儿子……估计这会儿已经快要做手术了吧，我怕你们怀疑到他们头上。”
“所以我录了这个视频。”
视频里，卫伦还说了他将杀害王薇的刀扔进了清水河里。
他讪笑着道歉，坦白是希望拖住警察的脚步，让老婆晚点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情。
跟季悬先前的猜测有出入的是，王薇的精神病是李旭干的，为的是给外面的情人腾地方。
而她亲近卫伦，不过是他面对精神病人经验多而已。
视频又将自己的作案过程完整复述一遍。
结尾，卫伦还调侃道：“我文化程度不高，让我写的话，我还不一定会写那个字。还是录视频容易。”
“可以的话，告诉我儿子，让他好好学习，别跟他爸一样。”
视频戛然而止。
季悬沉默。
看完绝笔和视频的每个人心中都没有破案的快感。
面面相觑，无一例外都被大石头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将卫伦的尸体连同证物带走，随后安排人手清理案发现场。
一切忙完，正好是卫伦儿子做完手术的日子。
季悬和盛繁音带上果篮，很顺利的找到了病房。
孩子正在睡觉，王薇坐在一旁发呆。
见他们来了，女人笑笑：“我等你们好几天了。”
他微微一怔。
她拜托护士照看孩子，带他们来到了楼梯间。
“别怪我说话直，我们是小老百姓，被警察找上门不是什么好事。我逼问卫伦，他又不肯说。”
“后来他把钱打给我，就失联了。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日子，我太了解他了。”
“他死了，对吧？钱也不干净。”
她将憋在心里几日的话说出，轻松了不少。
“你别太难过。”
盛繁音安慰。
王薇点头：“我是接受不了，可孩子还小，他只有我了。”
后续她又说了不少。
卫伦隐藏的很好，直到事发才被她知道。
沉默许久的季悬说道：“卫伦给你留了话，是个视频。”
原本还坚强的王薇眼眶忽然红了。
她哽咽道：“不看了，精神上受不了，麻烦你们转述给我吧。”
说完，她深深朝着两人鞠了一躬。
像是感谢他们没有为难他们母子，又好像是为卫伦犯下案件的致歉。
盛繁音上前抱了抱她。
在她怀中，王薇听着卫伦最后的话，泣不成声。
他说。
“老婆啊，下辈子不要再嫁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