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岁欢看着眼前的尸体,眼睛泛酸。
这是一具五十多岁的老夫人,穿着深蓝色衣衫,她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双手平静的搭在扶手上,一脸安详。
因为冰窖的原因,她尸体保留完整,看上去像刚死不久一样。
她一步步上前,老夫人头上只插着一支古铜色发簪,整个人气势不减。
不用验尸她就能猜到这具尸体是自杀的,尸体身上所穿的衣物乃冬制棉袄,正是抄家灭门的季节,也是她被丢弃到郊外的季节。
尸体就坐在这里,像一尊雕像镇守四方。
她颤抖着手想去触碰尸体,最后想到什么般又把手收了回来。
“你把夜明珠留下,在地窖门口等着,我要为祖母验尸。”
莫奇逸瞧了她一眼,点点头:“有事记得叫我。”
他把夜明珠放在冰窖最高处,转身出了冰窖。
夏岁欢没把尸体放下来,她就在椅子上开始验尸。
这具尸体全身没有伤口,她用银针试过,咽喉和腹部都有毒,是服毒自尽。
尸体的衣袖里缝着一封密信,她费了一番心思才把衣袖的线拆开,取出密信。
这密信用薄油纸包着,保存完好。
她打开密信,里面竟是成王名下所有势力和据点,以及官银所铸和销赃之处,还有大量兵器图。
上面的字迹是老将军的。
她手一抖,密信落地,原来杜府的老夫人早就猜到杜府有这么一天,老将军因为私传密诏而亡,临死前把这些线索传到杜府。
杜老夫人自知杜府无法自证清白,她在诛九族的圣旨下来时就躲在这里自杀。
这冰窖密封好,又不引人注意,老夫人用这种方法赌上一把,只希望这封密信重见天日。
她弯身捡起密信,小心收好,土木堡那群乱党果然是成王的人,老将军在平阳县调查出这么多都没声张,杜府更是没机会把此信送到皇上手中。
当时所有证据都证明杜府勾结叛党,这份密信只会让皇上更加确信杜府的野心。
她走出冰窖,深深闭了眼:“祖母是自杀,找人把她埋进杜家坟墓吧。”
苏屿白已经为杜家修缮好了坟地,那些枉死的尸骨都移到坟地里立了碑。
莫奇逸不明所以:“杜老夫人为什么要在这里自杀?既然是诛九族,在哪死不一样吗?”
“因为杜家大义,他们不但没有背叛国家,还想把重要的消息留下,好传到皇上眼前。”
她眼中氤氲着雾气:“我从未在杜家生活过,可也被他们的气度所折服,祖母用自己的方式传递消息,他们都在保护皇帝坐稳这个皇位,保国家昌盛。”
莫奇逸看着她的模样,他轻声安慰:“杜家把你送出府或许就是盼着这一天,保你一命的同时,也想让你发现身世后来调查。”
她语气略有哽咽:“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赌,赌我能不能在冬天里活下去,赌我会不会为杜家平冤,赌我能否发现冰窖的尸体和藏在内袖的密信。”
“若非我会验尸,祖母藏的密信便难以发现,她也在防备抄家的官兵,万一尸体被那些官兵发现,背后之人稍一指示,这密信就会被毁掉。”
“藏在里衣的衣袖里,用难解的针法缝制,最坏的结果就是此信随尸体长埋地下。”
她不知道当时杜府的人都是什么心情,她娘又是怎么不舍的丢弃她,这一步步都是杜府在打赌。
他拍拍她的肩:“我会让人安葬好杜老夫人,那封密信看样子很重要,我跟你一起回青天司,把信交给王爷。”
她点点头,怀着沉重的心情出了杜府。
要不是因为苏屿白提起修缮杜家,她怕是永远发现不了这些,一切都是天意。
一想到朝堂上坐着假皇帝,这密信一时半会还得妥善保管。
走到杜府门口时,莫奇逸回首看了看牌匾:“等这府里装修好,我帮你物色几个丫鬟下人。”
她沉沉应下:“这里到底没人住,买 些洒扫的丫鬟和护院就行。”
她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牌匾:“或许我也该和你一样,每天回家里去住。”
“可别。”莫奇逸打断她的想法:“你是仵作,要随时在青天司验尸,我不一样,我就是个挖坟查线索的,来来回回没什么。”
他们一起坐上马车,他特意压低声音抱怨:“我巴不得住青天司,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回家,我爹对我要求多严,连口酒都喝不上,还要看书。”
“我查线索都够忙的了,那些知乎者也一看到就头疼,还是青天司自在,王爷才不管我那么多。”
她被他逗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看来找机会得去莫府拜访一下伯父,到底是何种人物能把你管成这样。”
莫奇逸白她一眼:“你就是想去看我闹笑话,不过你还是别见的好,我爹是个老顽固,九头牛都拉不回那种。”
马车突然一个急烈的晃动,她整个人往前扑。
莫奇逸急忙伸手拉她一把。
她鼻尖撞到他前膛,马车好不容易停下。
她赶紧坐好,与他拉开距离。
他悻悻然收回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不等他开口,外面就传来一声鞭响:“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这鞭子打在地上,气势恢宏。
莫奇逸埋怨的瞥向夏岁欢:“你乌鸦嘴吧,在这里也能碰到我爹。”
他不甘不愿的跳下马车,乖乖的喊了声:“爹。”
那模样真是怂。
夏岁欢忍住笑,从来没见过莫奇逸这个样子,原来他还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她撩开车帘跳下车,向对面的人行了一礼:“莫太仆。”
太仆只瞧了她一眼,就一掌拍在莫奇逸后背上:“你小子,在姑娘家面前说我坏话,自己受伤不在家养伤,跑来面见哪家姑娘呢?”
这一掌着点没把莫奇逸拍出一口老血。
莫奇逸大叫:“爹,你轻点,我可是你亲儿子,你要打死我?”
“亲儿子我才敢这么教训你,跟人姑娘坐一辆马车,懂不懂礼数,污了人家姑娘名声怎么办?还不赶紧准备去跟人家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