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腮!祈现!”
随她召唤,一条紫苑色长绫应声而现,如滑溜鳝鱼,受灵气驱使,死死缠上男子颈项。
谢泛玉经女子提点,俨然明白其中暗含玄机。
与少女动手几乎同步,他眸光一凛,指尖翻飞,掐诀以九天神雷引对付难缠的黑绳。
被意志所驱使,灵气召唤雷电如连绵不绝怒涛,猛然轰击至看似坚不可摧黑绳之上。
男子万万没想到,这少女方才还吓得六神无主,连句话都说不出,只会哆嗦,如同丢了魂儿的美人儿木偶般。
如今,却因为女子不过被他踢了一脚,便张牙舞爪,双眼通红的露出兔子牙来,要同他拼命。
前后夹击,他拽着绞脖长绫不说,还得面对法器被电瘫痪后,冲上来要索他命的谢泛玉!
他强撑起道灵气构筑屏障,试图对谢泛玉稍加阻拦,优先处理脖子上这根儿正狠命收紧,准备要他命的长绫。
谢泛玉眸中闪过厉色,浑身杀气有如实质般迸发,教人心惊肉跳。
好在少女此刻眼中都是男人脖子,誓要将其绞断,无暇顾忌亦无心多思,没瞧见谢泛玉那副闻着血腥味野兽般神情。
否则,定是要手扯不稳长绫,再生变故。
灵气屏障在谢泛玉手下碎成片片纸屑,鸡蛋壳子似的扑簌簌落下,镶嵌于薄薄雾气之上,旋即湮灭,再不见踪迹。
伴随声声高起的凄厉惨叫,男人被谢泛玉以气剑削成人棍。
血液喷薄而出,兜头盖脸而下,模糊了少女视线。
谢泛玉趁着男人没死,迅速将长绫击退,麻利的将人丢入天池大陆。
谢泛玉长舒口气,先是去捡起飞远断臂,将上头储物戒撸下来,连同黑绳一同丢进灵台紫府给谢池,这才再去看少女。
他站在六神无主,被男人鲜血浸染的似血人般,又呆愣木怔起来的少女几个身位前。
正待给个痛快的,再去看他的一百来圣母值还活着没,便闻把嘶哑嗓音,断断续续哀哀恳求道:“公子……求……求你……”
女子大概是凭着股子意志力,吃了疗伤丹药,此刻恢复些行动能力,正奋力从树丛中爬出。
膝盖骨头恐怕都碎了,真难为她一时没恢复,双手抠地上石头磨出血也要爬出,用哪怕最后一口气,以保护少女。
本就被谢泛玉法术打破烂衣衫,被各色矮植株一挂,更是余额不足,此刻近乎半裸。
谢泛玉将女子那条飘带击飞回去,烦心得紧。
要不是她值一百多圣母值,谢泛玉这下肯定要对脑袋招呼。
与此同时,一道金芒激射而至。
连带着,还有个熟悉的暴喝声如雷炸响:“谢润璟!!!”
近些才得见,转瞬即逝的金芒乃是杆长枪。
它带着爆炸般气势,灌注其中的充沛灵气,不仅将谢泛玉随手丢下,欲贯穿少女天灵盖罡风掌截断,顺势冲得灰飞烟灭。
还擦着少女脑侧飞出老远,将所过之处统统捅穿,不知最后落点何处,发出“轰”声巨响。
少女岌岌可危,保障还能坐在那儿的神经,随被长枪无法承受外溢灵气所削断披散长发一块飘散。
她软软的“扑通”声,栽倒在地上。
谢泛玉眉头微蹙,收敛神色中隐隐戾气,回首望去。
云琼火力全开,瞬息而至。
只此回首间,便站到谢泛玉面前,伸手将他手腕狠狠捏在掌中。
一扯接着一提,把谢泛玉拽着转了个圈,提溜成面对面。
谢泛玉漠然瞧了眼他的脸。
果不其然,那面上写着的是——“痛心疾首、不可思议”。
二人身量相仿,但谢泛玉占些小小高度优势。
他长睫微垂,无机物般黑瞳,如块磨砂黑曜石,毫无情感波动,似审度般,却漫不经心定在云琼怒意迸发的双瞳上。
谢泛玉此刻还有闲心想,想这是头回二人站得如此近。
念头微动,再生心思是云琼这双金瞳还挺漂亮。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果真不假。
一览无遗的通透澄澈,不谙世事。
谢泛玉懒得同云琼较真,非要抽回手。
毕竟云琼如此暴怒,修为在这儿摆着,他想也没用的。
他缄默不言,云琼将后槽牙咬的咯嘣直响,最终率先挤出个一字一顿来:“你、在、做、什、么——”
“杀人。”谢泛玉出口无情,言简意赅。
谢泛玉眸稍眯,唇畔勾出个清浅笑意,可梨涡却未曾显现。
若非他字句都带着叫云琼五雷轰顶的讯息。
打死云琼都无法相信,这是那个虽见面次数不多,但也能称上相处许多时日的翩翩君子。
“我会随便杀人,琅玕不是方才听我亲口认下过?”谢泛玉恶意问道。
紧接着,谢泛玉咄咄逼人般,连讥带嘲的又问:“如此健忘,叫旁人瞧了,还得笑话未来一峰之主是个脑子不灵光,只会使蛮力的匹夫?”
云琼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个音节都未能冒出来作为回应。
只他越是说,手腕上那带着辛勤打磨枪法信号的茧子,越是让他觉着咯得慌。
谢泛玉明白,这还是云琼尽力忍耐和压抑怒气的结果。
否则他这只手,早要不得了。
结果嘛,大抵是会跟他撸完储物戒,随手抛在旁那只断臂,来个热乎的“蜜月”。
那一枪余韵经久不息,被其波及后,无论如何勉力维持,都再撑不住平衡的参天大树或急、或缓的倒下,噪音不止,倾轧片片无辜草木。
如此嘈杂,谢泛玉声音却无比清晰,声声可痛戳云琼心肺:“此前亏欠人情,你若觉得两颗中品灵石不够的话,目前我也没办法。”
谢泛玉耸耸单侧肩膀,略歪脑袋。
他视线仍旧挂在云琼瞳上,欣赏那双瞳孔被翻涌情绪左右而生波澜壮阔:“毕竟我跟你不同。”
谢泛玉还怕云琼真理智断线后打不死他似的,继续拱火般扩大笑意,借此宣讲更多真实心思与境地:“我无亲无友,事事全赖自己。”
单侧梨涡冒出头来,本该带几分调皮,为谢泛玉增色,少些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清的特征,此刻倒更像纯粹讥讽。
讥讽云琼的过分天真与正派过头。
“云琅玕,不是人人都能投个好胎,也非人人都能有与生俱来极高天赋,修行进境如用食饮水。”谢泛玉刻意只字不提云琼不为人知努力。
“你那套性子若放在我,乃至任何个普通弟子身上,试问,我是否有命站在如今,手握他人生杀予夺?”
“他们还能活吗?”
“卧槽!!!”谢池越听谢泛玉这般言论越是心惊肉跳,鬼吼鬼叫起来,“你别刺激他了!TMD!这小子可是实打实的金丹后期!!!”
“一点儿水分没有啊!!!你不是不知道啊!?”
“快哄两句啊!混蛋!”
“你不是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来鬼嚎了吗!!!???”
谢池恨不得把刚整理好东西再打散,在架子前头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
听着看着到最后,谢泛玉有放飞自我,不要狗命的架势,谢池这头已经开始急到薅头发:“你怕他打不死你是吧!!!”
“以前你不是装得挺好吗!又TNND吃错药啦!?”
“之前你说他幼稚!那可就是雷区蹦迪了!”
“……”
云琼怒极反笑。
被谢泛玉搅乱心神,他自难再有余裕维持天陨磁珠运转,掩藏真实修为。
方有些雾兽被血腥气和稍歇争斗吸引冒出头,此刻则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金丹后期修为再无遮掩。
倾泻而出威压挤得谢泛玉胸膛发紧,像肺都被压得缩小大半般难以呼吸。
连身体也不听使唤的发软,想不顾主人意愿,随波逐流跪倒在地。
但手腕还让云琼扯着老高,摔是没门儿。
且,他亦是个脾性绝对要强的,如此,竟叫他生生挺住,仍站立着。
只身上过电似的止不住微末颤栗,暴露了谢泛玉如今的强弩之末。
方才连番激战,谢泛玉出了不少汗。
此时,更是汗如雨下。
其顺着额头蜿蜒,裹挟空气中雾霾的湿气同路而行。
反观云琼,分明是施压那个,却抖得比谢泛玉还厉害,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云琼像是嗫嗫嚅嚅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怀疑人生般哑口无言小模样,可怜得紧。
热汗变冷,把睫毛打湿,如今谢泛玉眼尾绯红,下眼睑亦有霞色。
不知情的瞧了去,还以为他因为做错事而心存愧疚,正在竭力忍耐瑟瑟发抖与哭泣。
“你说,从未骗过我……”云琼半晌才稍微平复,得以控制后,外泄威压随之一扫而空。
“也是此缘故,我才循灵符方向来寻你……”
云琼担心入秘境后有料想不到意外,可能会与谢泛玉失散。
他倒是没什么要紧,只谢泛玉修为不高,怕谢泛玉遭祸事。
既结伴而来,他认为,理当同归,那便需自己这个修为高的护着些。
是以,他提前在符篆上附了道气息。
如此,需要时,他便能轻易寻到谢泛玉下落。
谢泛玉只将碧绿小牌儿放进小锦囊归还,普通内门弟子人人持有符篆,并未一并塞进去。
“可为何如今你为人做事,大相径庭?……”他像在问谢泛玉,期盼着个有些温度答案。
亦像在问自己,渴望借此谋求一隅净土,用以堪破剪不清,理还乱的千头万绪,是非对错。
谢泛玉似久违空气般,狠狠深呼吸几番,才似笑非笑道:“先前并未涉及此类情形。”
“其实,呼延南与梁秋所作为,与我不谋而合。”
余光瞥见女子已艰难爬来,距离少女咫尺之遥,谢泛玉一时间,是懒再予以理会。
而云琼,则因无暇他顾,亦被动着失却往日君子风范。
“冠冕堂皇些缘由,梁秋已说过,我便不再多言。”
大抵是颇有些心力交瘁,谢泛玉伸出自在那只手,抠在云琼肩膀下缘轻铠缝隙处,毫不客气见外的按着借力。
那只因血运不畅,由酸麻转为知觉消沉,已然涨红发紫的手被谢泛玉刻意忽略。
“若是由我下杀手,理由便会更直白简单些。”
“于不影响自己利益前提下,我不排斥可随性随心而为机会。”
“甚至于,喜不自胜,欣喜若狂这份儿无拘自在……”
谢泛玉轻叹,像是因剖白心思,难免感慨:“毕竟修行说到底,就是与天争寿,与人搏机,从千千万万生灵陨灭堆成泥泞骨骸上,往高处爬。”
“琅玕认为,是也不是?”
谢泛玉一口气儿说完,因着威压带来不适已消七八。
他忽嗤笑声,收回手对着云琼唇前摆摆,示意他勿予回应。
又拍拍额头,似乎在自言自语:“我真是傻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女子艰难爬行间,将二人所言听了大部。
她眼珠子一转,悄悄清清嗓子,谨慎道:“二位公子,切勿嫌我多管闲事。”
“听方才公子们所言,我觉得,还是得为穿袍子这位公子解释番……”
女子迅速将前因后果毫无保留实话实说,云琼先是愕然,紧接着,又开始手足无措。
他方才不是没想过有所隐情,亦未武断给谢泛玉定下罪名。
甚至头个反应,是问问谢泛玉,想先听他解释。
可谢泛玉说的什么!?
他说自己在杀人!!!
如此下来,更像是谢泛玉因置气,而故意这般口无遮拦,竭力放大冲突,只因些观点不合便要同他绝交!
若按女子说的来看,乃她们先起歹心在先,想擒了谢泛玉给现下躺着那位做男宠。
却未曾得想,谢泛玉是块踢不得的铁板,招惹便是不死不休的!
谢泛玉前一秒甚至现下,都还想置她们于死地,女子没道理为谢泛玉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