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正问谢泛玉意欲何为,怎得只羞辱般挑来刺去,却不解决,还未得回应,那人也不再围观,加入战局。
他一边大吼“师弟,我来助你”,身形跟着暴起,如狂猛野兽般冲向谢泛玉。
拳风呼啸,每一击都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二人联手,呈合围之势,将谢泛玉活动范围压榨缩小不少。
谢泛玉方才还能游刃有余,拿人刷刷实战经验,顺势学些术法并现场实践。
而后,因对方开始车轱辘往外使那几下子,而觉无聊着。
正抽出两分心思,注意云琼那头儿情况,此时虽增添压力,却仍旧看似不慌不忙,穿梭其间,以剑光织出片天衣无缝,让二人一时无从入手。
云琼耳聪目明,自察觉谢泛玉现以一敌二。
对谢泛玉能耐有信心,方才他便未生担忧。
此时他忧心忡忡望过来,见谢泛玉毫无压力,这才松了口气,打算重创这女修去援谢泛玉。
然,就在此时,异动打破如此平衡。
两道身影并肩而行,于雾与树影中迅速接近。
待看清这边情景,那二人先是对视眼,才听女子扬声道:“云师兄!”
原是呼延南与梁秋。
谢泛玉这边以一敌二,虽说自心知毫无压力,但那二人,却是捡着站在那儿连滴汗都没出的云琼去助。
扫了眼呼延南和梁秋,谢泛玉不禁露出个叫人心惊肉跳的狞笑。
得益于角度,谢泛玉这个表情,只落到了那剑修与谢池眼中。
剑修登时汗毛倒竖,心中也生了更多胆怯与嘀咕。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他最得意的引雷术,不知为何谢泛玉也会!
分明在他使用之前,谢泛玉根本没用过这手!
讲道理,可能会存在此偶然性。
但在师兄加入后,他明显发现,前一秒,还不大通拳上功夫的谢泛玉,竟是忽然带了些师兄拳法的影子,腾出只手来,一手拳,一手剑的招呼!
更变态的是,发现此蹊跷后,师兄打斗过程中,只用过两次的九天神雷引,居然也在谢泛玉手中使出来!
和引雷术这种,低端的小打小闹不同。
九天神雷引,可是能帮助修炼者在修炼和使用法术过程中,以其略带自损的特性,来淬炼肉身、灵气,使其更加强大的法术!
其难得之处,自不必提。
所以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太说不过去了!
“师兄——”他几次欲言又止。
如今身上,大大小小挂彩二十来处,甚至有的是贴着要害来的!
若是躲慢些,如今还能不能站着都难说。
反观这小白脸,竟几乎毫发无伤!
他们人数占优,可现下,光是招架就已辛苦,还不大好说出“先行撤退”。
毕竟他师兄看样子,和他刚才一般志在必得,定要除去面前这生得君子模样的小白脸子,取其财物。
因为这人穿的,可是四阶法衣!
不说材质乃灵曦纱这般珍贵布料,光凭四阶的防御效果这一点,也价值百万下品灵石!
如同行走的灵石山,让他如何不心动?!
若是能抢过来,虽说衣服定归师兄了,但说不准,储物袋里还有其它差些的可给他分分。
还有这把黑漆漆不起眼,看似很破的剑,同样是四阶!
师兄不用剑,原本想着,拿下此人后,他便可开口要试试……
万幸,师妹那边忽然冒出来一男一女插手。
瞥眼装束,跟这小白脸子外袍一模一样,那便同属弟子都是肥羊的栖霞宗。
如此,他便能寻个由头,抓紧脚底抹油:“如今情势不妙,我们还是?——”
“操!便宜他们了!”被使剑修士唤作“师兄”那人咬牙切齿骂道,“走!”
呼延南忽出现在二人身后,冷笑道:“现在想走,未免太迟了吧!”
二人各自疾退,慌乱间望向女修所在不远处。
那片地被金轮削得开阔不少,自然能一眼瞧见,梁秋正从那女修胸口拔出长剑。
“师妹!!!”
打头儿修士目眦欲裂,大吼着便要冲过去与梁秋拼命。
剑修见大势已去,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架势,仍欲遁逃。
谢泛玉也侧首看过去。
果不其然,呼延南和梁秋上来便利落下杀手,主打个迅速。
看模样,云琼并不知晓二人为人。
再反应过来,已是阻拦不及。
如今,他站在那儿呆愣愣的,看着女修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往常浑身傲气,张扬总挂着不屑的脸上,此刻哪儿还有半分往日光彩?
谢池此刻才总算明白,谢泛玉所思所想。
不光是为了丰富实战经验,再学几个法术傍身。
还有云琼在场干系。
否则,谢泛玉绝对会利落了结。
在对方无法再提供价值时,非丢天池大陆赚圣母值,即随心所欲的顺手杀了。
还有,它也终开悟,为何早间谢泛玉出门前,原本穿着是身低调鸽蓝色略紧身劲装,站在门前立了几息后,掏出这身金贵法衣来换上。
谢泛玉很少穿云影送这件灵曦纱袍子,在峰内名号响亮起来,却依旧半是低调行事,只不那么遮掩,露出凉薄本性时多了些。
他未曾新有交集密切之人,甚至,顺手清扫了下周边可拿圣母值,用以补充积分。
感情当时,他就有所思量。
将值钱会惹人注目,激生贪欲的东西挂在身上,分明故意为之。
而后在广场的道心异样,八成也是因此事生的事端!
它朦朦胧胧大概能明白谢泛玉所想,但终归无法彻底理解。
在它心目中,谢泛玉那杀人如麻,只管价值的德行,已经被划分到绝非善类。
如今再像常人般有人味儿,它怎么品,怎么别扭。
有呼延南这毫无顾忌的在,被谢泛玉磨了许久二人,很快被赶到梁秋与呼延南斩杀。
谢泛玉则是早早潇洒抽身,静立云琼身畔。
一袭白衣的梁秋,提着浸染鲜血长剑回来,狐狸眼中透着关切,不知几分真假:“师兄、师弟,无碍吧?”
她并未多嘴询云琼,为何隐藏修为,反而同谢泛玉一道,跟三个明明他随手就能捏死的修士搏杀。
云琼闻声,眼珠转动,没看梁秋魅能蚀骨的笑脸儿,反倒冷冷瞧了眼那剑尖。
品阶不高,却是把好剑。
剑身染血,然不凝,能顺着垂下方向缓缓流净。
此刻已经不知是倒下三人谁的血沾在上头,正滴滴答答滚入泥土,重还剑身雪白。
两个筑基期大圆满,对付这三人,确实足够碾压。
更遑论,梁秋先斩杀了那名女修。
剩下两个,一个暴怒后毫无章法,另一个则满心想着逃跑。
将散沙彻底消灭而已。
云琼语气暗含怒意:“为何伤人性命?”
云琼此言一出,饶是梁秋这般玲珑心思,都被他问得一怔。
她尴尬道:“这样的小门小户,对你们出手,绝对存的杀人夺宝心思,不杀他们,死的不就是你们了?”
握着乘风枪身的手紧了紧,云琼胸中憋闷口气,“他们分明伤不到我与润璟!”
“重创让他们无法再作恶即可,何须!?——”
呼延南听云琼口气,再看严肃表情,是个责问架势,气冲冲打断云琼,回护道:“我们不计前嫌帮你!你反倒嫌东嫌西起来了!?”
“我告诉你!要不是秋儿劝我顾忌同门情谊,再见面至少莫起争执!你以为谁稀罕掺和!?”
呼延南越说越气,暴躁得提剑指向云琼:“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
“什么东西!?老子好心——”
呼延南正欲骂更难听的,梁秋白嫩玉手捂上他嘴,生生截断后续。
梁秋对呼延南轻轻摇头示意,又道:“云师兄,此等惯犯,你放了他们,后头还会有多少人遭殃,你可曾想过?”
“云师兄固然有自保本钱,身份亦尊贵,一呼百应,不必在意。”
“可旁人呢?宗中其他弟子呢?”
“云师兄可知,撞见师兄前,他们手上已犯下多少人命??”
梁秋字句诛心,将天真的云琼问得说不出话。
谢泛玉保持那个姿态,温润尔雅的脸上,瞧不出喜怒哀乐。
梁秋眼底划过道精光,旋即拖着气得七窍生烟的呼延南告辞离去。
云琼好半晌才将视线从女修尸体上挪开,求助似的,惘然若失的问谢泛玉:“润璟觉得……她说的对吗?”
很奇怪,人类在掠夺“非我族类”的资源,甚至生存资格时,不见几分手软。
就如同方才一路上,云琼这样的干净心思,都能毫不迟疑对雾兽枪枪夺命。
甚至这些雾兽,是被他隐藏了修为骗出来的。
却能在与同类撕咬时,非要争个高低对错。
至少,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压那么一头。
好像“道理”真的那般重要似的。
归根结底,其不过是为了创造秩序框架,来整合资源,让其中强者多多受益的手段。
却能凭白拴住大部分人,为其肝脑涂地,前仆后继予以维护。
“琅玕以为呢?”谢泛玉避而不谈,将问题丢回。
“我不知道……”云琼摇头。
云琼此前,确实未想过这些。
如今,被梁秋这么将人心莫测直白摊开来叙,对云琼这种连栖霞宗门儿都没出过的温室娇花,俨然是活了近十八年来头次触碰难题。
“你随意说便是。”谢泛玉拍拍云琼肩膀,拉着他寻了棵大树靠着,席地而坐,“我听着。”
云琼稍缓会儿,颠三倒四乱说一气,情绪才稳下不少。
谢泛玉听得漫不经心。
他原本是想拖着,待再来几个见财起意,试图掺和分一杯羹,最好是本门弟子,给云琼上堂“社会实践课”,再真下杀手。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恶人名号还有帮忙领了之后来争做的“好人”。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云琼,其实我从未骗过你。”谢泛玉直呼其名,认真道。
他不过,只分说或者不说罢了。
云琼忽回过味来,总算明白此前那种莫名违和感所出何处。
他不可置信道:“你当真杀了?!……”
云琼的表情在谢泛玉眼中还未崩坏过至如今地步。
若要形容,此前是傲且贵气,有些目中无人但却懂是非的少爷。
如今便是真真儿从枝头摔到泥地里,无需任何磋磨,自己便灰头土脸,觅路遍寻不得的雏鸟。
“对,你没找错人,我也从不冤枉。”面对云琼欲言又止,谢泛玉语气稀松平常,如谈家常小事。
像怕云琼不相信似的,谢泛玉还更详细说了遍:“赵腾是我所杀,且死无全尸。”
他挪开视线,慢条斯理翻出全部家当中唯二两颗中品灵石,连同那碧绿小牌儿,与张临时书写的小纸条儿一块塞进个小锦囊。
这还是此前从刘恩当铺中所得,为此去了好大一笔零头。
谢泛玉将云琼可发言的任何机会都堵的严实,手下忙活给锦囊开口打结儿,口中也不停:“理由无需赘述,总之是我做下,没什么不敢认的。”
“我不会说什么道理或不得已缘故搪塞你,桩桩件件直至如今,我无悔意,将来亦会随心。”
“若想取我性命,大可动手,以你修为,不过手到擒来。”
谢泛玉毫无留恋之意,只最后看了眼云琼脑袋上因猎杀雾兽被扣丁点儿后,剩余的正四十多分,转身留给云琼个背影,“有缘再会。”
那把黑剑被谢泛玉握在手中,行路间最后挽了个剑花,于剑柄处套上小锦囊,随后被抛弃。
黑剑划出道抛物线,插入云琼面前地里。
锦囊被灵石坠得腹中发沉,斜斜挂在剑柄上晃荡。
离了云琼,谢泛玉骤然一身清爽,只觉骨骼都如鸟儿般空起来。
挥手将逼近雾兽斩杀,他不由朗声吟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谢池揶揄道:“你这德行,好像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这话也当修改番……”谢池沉吟,忽灵光一现,“天降大任陈世美,下个公主更懂事?”
谢池才调侃完云琼搁在谢泛玉这儿像“公主”,不知是听到谢池的话,还是当真如此巧,真公主这下子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