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的隐晦:“后堂虽然地方小,但在我这儿,没人敢动你。”
刘恩说得不情不愿,但总归开口了。
可谢泛玉抬腿便往外走,刘恩跟在身后送,有些迷惘。
不过谢泛玉不给他添麻烦,他暗自想着,谢泛玉若是有命再来,稍微给点友情价吧。
待走到门口儿,谢泛玉在一众或明或暗的窥探视线下,往嘴里丢了颗刚从李达储物袋里搜出来复原丹,才对刘恩笑吟吟道:“多谢刘老板,只不过我这趟出来是听从汇春堂云掌柜的嘱咐要回去拿东西,顺便买点用品。”
他背着手,对刘恩挥了挥,走向不远处家具铺子:“现在有人上门送钱,虽有耽搁却也不用再回去。”
方才围观者就算不明就里的,也能通过交头接耳的信息流通知晓大概。
多数早偃旗息鼓。
现留下胆大的,一听谢泛玉此言,再加上谢泛玉又扔嘴里颗复原丹,便也悄悄离去,只暗自对谢泛玉上了心。
谢泛玉此前来逛过,自是轻车熟路。
进了门,家具铺子老板亦满面春光,看见财神似的问:“谢道友需要什么?”
“最好的床,要大些。”
谢泛玉草草瞧了眼掌柜挨个掏出来上眼的各色床,最终选了个宁香木材质的简约款。
宁香木带有丝缕淡雅天然香气,还有些宁心静气效果,对修炼之人来说无论修为高低都适用。
谢泛玉付了钱,却发现塞不进储物袋。
他现在的储物袋太小了……
尴尬之余,掌柜的十分有眼色看出问题来源——
就算以洁净术清理过,依然灰扑扑的储物袋看起来就“抱歉”。
“谢道友,我瞧您这储物袋也该换换了,与您气质不符~”
“您看看这些,都是上品,储物空间大,包您满意!”
掌柜的说着,手一挥,排出一列储物袋来,还唾沫横飞介绍起来……
谢泛玉听他话术,觉得颇为好笑——
这不就是云容那套吗?
于是谢泛玉又换了个新储物袋,暗红色外门弟子袍搭上绣着金纹储物袋,倒也相配。
掌柜为着感谢他大方消费,大手一挥,送了两套床品。
美其名曰虽然有洁净术,但还是清洗后的织物睡着舒服,还叭叭叭了通以后常来消费,给他打折送赠品云云。
谢泛玉听得头大,忙不迭辞别,逃也似的出了店门。
真见鬼了,方才掌柜絮絮叨叨时,他莫名就在脑子里把云容脸换上去了。
且毫无违和感!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又回了汇春堂。
谢泛玉带着一身血气,轻敲门板,“云兄,开开门。”
“云兄?”
“云兄……”
谢泛玉敲到头晕眼花,门板总算从内侧打开一页。
云容闻了满鼻子血腥气,蹙着眉望向谢泛玉。
还未待他开口,谢泛玉便脱力仰倒,眼瞧着是要后脑勺跟大地亲密接触。
云容瞪大眼,慌手忙脚把谢泛玉揪着胳膊拽回来,只听谢泛玉有气无力道:“劳烦云兄收留一晚。”
云容把谢泛玉连扶带扯的拉进门,最后灵光一现,以灵气托着谢泛玉,带他去了内间儿。
内间弥漫着焦糊气味和烟雾,跟人间仙境似的。
云容摇摇头,叹口气,甩出道灵气打开帘子,又以灵气驱赶烟雾,协助室内换气。
他这炉聚灵丹不用看也是毁了,而始作俑者,就是被他带进来扔到稻草上的谢泛玉。
“你?……”云容才要开口问,却发现谢泛玉头软绵绵歪着,晕过去了。
他没有伺候人的经验,挠头干站了好一会儿,最终掏出个大水缸来,以灵气引架子上储水玉葫芦灌注其中,又草率的把谢泛玉扔进去。
水冰冷刺骨,加之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就算有丹药促进,短时间也并未愈合。
谢泛玉被水一淹,还是快淹到头顶,疼痛加上窒息感,让他“嘶”一声没嘶出来,喝了一大口冷水,又醒过来。
谢泛玉“蹭”一下从水缸里跳起,跪趴在地上吐出口喝进去的水,狼狈狂咳加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皮瞧了眼环境。
上刑似的待遇,搞得他方才瞬间还以为好不容易挨到云容铺面,是自己的错觉。
天知道他连斩三人后,是用多大毅力顶着失血过多来到这儿的!
贯穿腰侧那道伤口,反复崩裂几次,血早就把袍子染透,他还得匀出几分灵气控制它们别滴落到地上被人察觉。
谢泛玉不过泡进去十几秒,缸中水便被染上淡淡血色。
云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递给他个玉瓶。
谢泛玉看着那只写着“娇气”,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瓶子伸到眼前,莫名有些蛋疼。
哪儿有这样对待病号的!?
啊!?
哪!?有!?
他狠狠喘息几口,才抓过瓶子,打开往嘴里倒。
现在丹药吃多了,谢泛玉也能入口便知这是复原丹,甚至分析出是五品来了。
该说不说,虽然比不上谢池的,但确实比方才那些一品、二品的强海了去。
在外头吃九品丹药,难免识货的认出来。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就连当个类似跟班的角色,都能遇见人截杀,更别提现在他身怀“巨款”,再叫人看见天价丹药,更是会惹人贪欲上头,不管不顾。
谢泛玉缓了会儿,才晃悠悠站起身,抱拳道:“多谢云兄。”
云容瞧着他不像随身带全部家当的模样,便掏掏储物袋,抖落出条大毯子丢给他。
谢泛玉围上不知名动物皮毛所制毯子,抖得牙齿都碰撞出“哒哒”响动。
云容这才重新问道:“才这么会儿不见,你这是怎么搞的?”
谢泛玉言简意赅将事情说了,云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不得不说,云容天生一副正人君子相貌,剑眉标志得像画师毕生心血,如此蹙起,更显正派气度。
“抱歉,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害谢兄遭此横祸。”
他朗朗声中带了些怒气:“改日再上门常客,曾有过追随意向的,我会同他们讲清。”
谢泛玉以灵气加热,毯子里现下一派春意融融,总算好受了些。
至少不用再靠抖动和悄悄跺脚来取暖了。
“好,劳烦云兄。”谢泛玉点点头,问,“云兄,哪里能摆床?”
云容眉梢一抽,给谢泛玉指了个架子上没东西的方位:“你放那儿吧。”
待谢泛玉从储物袋掏出那张崭新宁香木大床,云容这下连嘴角都抽搐了下。
怎么会有人随身带床的???
谢泛玉从他连续两次皲裂的表情中读取到关键信息,忍着笑道:“白日里见云兄睡稻草,今天本就想着挤挤时间,去办事处瞧瞧有什么零散活儿可接,送云兄张像样的床当礼物。”
云容倒是没少见示好送礼之人,但送修士这种东西的还真是活久见。
谢泛玉笑的豁达,似乎毫不介怀因云容卷入纷争,乐观得很:“这遭小小劫难,正好帮我全了心愿。”
谢泛玉如此说,是想隐晦探探,云容对这种修真争斗的“耐受度”。
他得摸摸云容底线。
云容关注点却非谢泛玉想引他去思的地方:“你方才都那模样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买东西,真是……”
“劫富济贫。”谢泛玉唇角微挑起个弧度,将此词挪用当下。
“我有灵石的。”云容认真道。
他决定收回“小圣母”这个先入为主的称号。
云容并未觉得杀了他们有何不妥,这对谢泛玉来说是好事。
毕竟,若是要天天哄骗人可是很累的。
……
谢泛玉瞧着云容一顿操作,全使唤灵气来完成,对提升修为更多了些渴望。
云容使唤灵气将染了血的水送出门去,又把门板重新阖上、落锁。
一个洁净术下去,房内地面水渍一扫而空,连稻草堆上沾着血迹都消失无踪。
云容歪头悄悄新床,又看了眼伤好了半数的“伤员”谢泛玉自觉走向稻草堆,准备休息。
他口中讲的是提议,动作却是使唤灵气,把谢泛玉连毛毯子带人丢上了炕:“哪有买床送朋友,自己却去睡稻草堆的道理?”
他其实根本没想睡稻草,且就是对云容此举有预判,才临时更改此前决定,换买了个大号。
租的那小房子定是暂时不会回去了,既然要长期赖在云容这儿,当然要住得舒服。
“可是——”谢泛玉拉长声音,看起来是要开始客气拉扯的苦恼模样。
云容给足他面子,又中了圈套,简直是给套儿就钻的地主家的傻儿子:“打住!”
“再客气就不收留你了!”
“还有啊……”云容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顿了下,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先给谢泛玉打上了预防针,“这件事儿我觉得同你说也无碍,但你不要告诉旁人。”
“好,云兄的事情,我绝不会告诉别人。”谢泛玉保证道。
“其实并非何等大事,就是些个人喜恶问题。”云容叹口气,无奈道,“旁的师兄弟都对我有敌意,嗯……这么说不够精确,他们对彼此也有敌意。”
“因为师傅的首席弟子迟迟未定,大家都当对方是竞争对手,关系紧张。”
云容转身收拾,将因被谢泛玉打断而炼制失败丹药废渣丢弃后,丹炉洗干净丢回储物戒指中去,继续说着:“所以日日里所见客套都是假的。”
“真实情况是,本该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们都恨不得对方暴毙才好。”
提及此,云容口气凝重:“自打看清他们心思,我便讨厌人同我伪客气。”
“我同谢兄之间不涉及什么利益,便不希望谢兄也像旁人似的,把堆砌表面和谐那套搬过来使唤。”
【卧槽,还挺他*敏锐啊???】
“好。”谢泛玉郑重应下,便卷了被灵气蒸腾热量烘干毛毯躺到一侧。
云容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套新内门弟子袍加清一色的青色内衫,把染过血那几件随手丢到了墙根儿底下。
使唤过洁净术清理,还要换,谢泛玉突然发觉这人还有点爱干净之类的小习惯。
这么一想,家具铺子那个掌柜赠品还真送对了。
谢泛玉好奇道:“话说,云兄认识前头街上家具铺子掌柜吗?”
“不认识。”云容想都未想,便答道。
“额……”谢泛玉换了个问法,“那云兄卖东西的话术,是同谁学的?”
“哦,那是我去逛了前头铺子,觉得那些老板热情好客,这样卖东西很好。”
“怎么了吗?”云容忽然也会在卖货之外丢回话题。
谢泛玉有种不再是独角戏大王的欣慰感,笑晏晏道:“宁香木这床不是在他那儿买的吗?”
“当时他向我推销旁的物件儿,同你初次推销我丹药时除了卖的东西不一样,话术甚是相像。”
云容沉吟道:“或许真是当时去逛时,同他讲得多些也说不定。”
今晚谢泛玉难得偷了懒,上次这么悠闲,还是爆灵丹后遗症那几日不得已。
谢池憋了许久,总算有机会爆发:“谢!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