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提醒你?”
谢泛玉语带讥讽,态度十足恶劣:“你第一日晚上,同我说因为有了灵气可供汲取,才能苏醒。”
“……”
器灵哑然半晌,才讷讷道:“我是有一点点存货可以调用啦——”
“但是没有实打实的功德,你这是在榨取的所剩不多的余粮!”
“放心,迟早都给你补全。”刚画完大饼说努力的谢泛玉又是个空头支票开出去,“我只要十颗避毒丹,十颗锻体丹,再来个能把尸体清理干净的道具就行。”
器灵感动不足三秒,嚎叫起来:“只!?”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不行!太多了!!!”
谢泛玉想耸耸肩,奈何肩头压着扁担,放弃了。
“这点东西都没有,那我们还是来生再会。”他不屑道。
器灵怒冲冲道:“我给!给你行了吧!”
“早这样不就好了——”
器灵长出口气,骂道:“真是活见鬼了!”
“避毒丹可以送你十颗,锻体丹用不着那么多,就算你这么垃圾,三颗也够用了。”
“还有啊,你要化尸粉这类脏玩意儿干什么???”
器灵提醒道:“你可不能乱杀人,我还要那些功德值负数的家伙来凑超度功德呢!”
“缺德的家伙不杀,你留着他们过年啊???”得了满意答案,谢泛玉也没揪着器灵那点儿小九九不放,反问道,“合格的天道都是圣母吗?”
“嗨,就是这么个流程。”器灵解释,“更何况,还有好处呢。”
“洗耳恭听。”
谢泛玉再次放下扁担,开始舀水浇自己负责这片植株。
“先从我寄居这个挂坠开始吧。”器灵清清嗓子,“此前匆忙,我也没找到别的好载体……”
谢泛玉知道器灵语带些为难滞涩缘故。
说入耳些,这个祖传“宝贝”是挂坠。
实际……
桃核。
据他爹说,是什么老桃树的什么果实之类的讲究,能驱鬼辟邪,传了好几代。
谢泛玉如今再想起这玩意儿的来历,不由得腹诽——
若真可驱鬼辟邪,怎么没把这器灵驱了?
反而还让它大大方方住进来,甚至擅自做了新装修。
“不过这些不重要~”器灵打了个哈哈,“等到你我能力足够,要啥有啥!”
“而且,我们契约后,你就是另一位小世界主人,我们享有同等权力。”
“在芥子世界中,生杀予夺,都是一念之间。”
“只需你念头动动,它便皆顺遂你心意变化。”
器灵说到这儿,谢泛玉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来。
但他并未打断,只继续听着器灵讲。
“那么,问题就来到为什么说最好不杀那些缺德鬼的地方了。”器灵端正起态度来,倒是可圈可点,有问必答,当得起举一反三,“宠物小精灵你玩过吧?”
“就是那个黄色电耗子,拿球儿逮小宠物打工的那个。”
“嗯。”
“你把那些负功德值的家伙放倒之后,就可以将他们吸纳入芥子小世界,我赚了功德,能做的事情就更多,可以给你的东西也就更多。”
“还有哦,被吸纳进去的人,他们就等于是你的私人财产了!”
“也就是说,他们习得功法,你可以随意提取!”
“怎么样!?屌不屌!?”
器灵越说越是慷慨激动,像已经看到无数功德值在向它招手,打了鸡血般的活力满满。
谢泛玉虽然注意着,却仍避免不了结痂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有所皲裂。
舀水时沾上些,平平无奇的水杀得正在愈合发痒的伤口又有些无法忽视的痛感。
“嗯,屌。”
谢泛玉关注点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器灵所掌握部分,问道:“总要问来问去的麻烦,你做的出来商城吗?”
“就像购物软件那种。”
谢泛玉倒并非完全嫌麻烦。
主要是功德值——
哦不,他打心底里认为,是圣母值这个东西,不够透明化,全凭小器灵一张嘴,说多少是多少。
“当然可以!晚上没人的时候,你在坠子上滴上一滴血,与我结契后就能看到了。”
“我做事,包你满意!”器灵自吹自擂的打了包票,“赚功德其实不麻烦,结契之后,你就可以像我一样看到每个人的功德情况,到时候想做谁,就做谁!”
器灵话里话外都期待着结契,谢泛玉听得好笑,但并未真笑出声来。
要是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这小愤青器灵,得气到飙脏话。
连续两次想到“愤青”这个词,谢泛玉正对号着器灵慷慨激昂,不满于现状,急于改变现实的模样,鞭子虽迟但到。
与清脆抽打声一起响起的,是陈思道尖酸刻薄的嘲讽:“谢泛玉!你这是不挨鞭子皮痒痒啊!”
“非得给老子找不痛快是不是!?”
“你看看!你看看!!!”
“人家怎么干的!?”
陈思道举着鞭子,指了指遥遥领先谢泛玉的两边,“前面几天体谅你新来,手脚不麻利无可厚非,今天你这是铁了心要偷懒!”
“我不好好教育教育你这贱种!就拿王兄不当回事了!?”
谢泛玉依旧用老一套应付,不求饶,也不说话,就装无情的工作机器。
陈思道往鞭子里灌注灵气,“嗖”一下缠上谢泛玉的腰,把谢泛玉拉了个趔趄,撞着放在身边的水桶倒地。
两个半桶水哗啦下子都倾倒在谢泛玉身上,把他染成了落汤鸡。
谢泛玉大腿侧面撞在桶上,情急之下用来撑着的右胳膊侧面隔着衣服蹭破大片,脑袋也差点跟大地亲密接触。
泥鳅闻声伸头瞅了眼,草草将桶里水一扬,把前头剩余植株算是浇了。
这头陈思道正奋力抽着谢泛玉,他提着桶,挎着扁担,慢悠悠走过来,悄声道:“陈老哥,息怒息怒,这刚来的要是出个好歹,我这邻居都要成妨人精了。”
“而且您炼气三层修为,用灵气来抽他个一层勉强及格的,怕他顶不住您强悍实力,当场就得咽气啊——”
谢泛玉算是对鞭子的杀伤力又有了新体悟。
之前的抽打,不过开胃小菜,因为只是单纯的臂力和鞭子在做功。
灌注灵气后的鞭子像软钢筋一样,抽到哪儿,哪儿的骨头就跟要断了似的痛。
他死咬牙关,发狠忍着,才没惨叫出声。
陈思道经泥鳅提醒,收了力道,却不依不饶又抽上谢泛玉脊梁一鞭子,“呸!真晦气!”
“外门送来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骂骂咧咧,对着点头哈腰的泥鳅唾沫横飞,“上回那个废物,就挨了三十鞭子——”
陈思道比划手指,面容扭曲丑陋,脸此刻又变成了个菊花,“死了还连累我被外门调派的讲,嫌要人太勤,他们也不好筛选!”
“外门弟子多如牛毛!哪门子的不好找!”
“是是是,那群狗东西,不就是惯会拿乔嘛——”泥鳅跟着骂了两句。
陈思道趾高气扬道:“你今天倒是麻利。”
“还得是陈监工您教导有方,小人这才多了些心得。”
“哼——”陈思道看着泥鳅谄媚表情,鼻子里挤出个不屑的音儿来,摆摆手,“看他这弱不禁风的德行,再叫他干下去,我又得去看人脸色!”
“这样吧,你,把他弄回去。”陈思道颐指气使道,“回来把他没做的做完。”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泥鳅送走陈思道,转身过来,问谢泛玉,“你还能走吗?”
谢泛玉老半天说不出话来,牙关紧咬,撑着地面抖得厉害。
他颤巍巍起身,抖得如筛糠般,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能,多谢。”
泥鳅略一点头,扛着扁担就走。
看方向,是要去溪边。
谢泛玉也不留人,只抓紧时间狠狠深呼吸。
他强撑着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小屋蹭。
好不容易回到小屋,进门就能闻见比外头更胜的臭气。
是原身的尸体腐烂,开始散发尸臭了。
谢泛玉挪到床边,无心顾自己身上伤势,软软倒在上头。
半新不旧的枕头,散发出汗水和泥污混合后沉淀的恶心味道。
谢泛玉除了头一晚过来,适应不能,最终趴在朽木桌上将就。
而后眯瞪不到一小时,就被叫起来种地。
回来的时候已经能做到浑不在乎,倒头就休息了。
“哎——”器灵长叹声,关切道,“你还好吗?”
谢泛玉大腿上湿乎乎的一片,还有些黏意。
后脊火烧火燎般痛,脊椎好像断了般无时无刻不在扩散剧烈疼痛讯号。
但谢泛玉一路拖着身体蹭回来,能分辨出陈思道打人还算有所心得。
因为脊椎并没真断。
稍稍推论下,足以保障他若是货真价实的炼气期,明天依旧能爬起来上工。
他想,那种掺杂着的鼻涕虫乱爬的感觉,大概是皮开肉绽的伤口正在渗血出来。
“死不了。”谢泛玉咬咬牙,“而且,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他语气森然,表情硬邦邦的,没什么起伏。
“?????”
若是谢泛玉能看到器灵寄宿在挂坠中的实体,就能见到它小光团般身躯,正伸出条跟胳膊用途相像的小手臂,像模像样的在擦大概算额头位置的冷汗。
它还记得,自己所在挂坠第一天属于谢泛玉时,是在谢泛玉祖父的葬礼上。
十来岁的少年已初长开,如待抽条柳树,只等春风更暖,舒展绿意盎然。
身上衣服黑,发也黑,瞳更黑。
整个人就像是能吸取周围所有光线似的,不见天日般,常年窝在海沟最深处的石头。
在所有人都悲戚落泪的时候,谢泛玉如冷漠过客淡定。
器灵是看着谢家这老头儿如何宠爱谢泛玉的,当时瞧着这样毫无波澜的谢泛玉,它脑子里就冒出个念头——
这样的人,太适合修真了。
谢泛玉喘了好一会儿,歪在床上把脖子上挂坠取下,解开袍子,随便找了处伤口,将桃核搁在上头滚了滚。
器灵吐槽道:“你还真是会废物利用。”
谢泛玉不理会它这茬,淡淡道:“东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