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谢泛玉屁股上的好肉又少了一道,心中则是再次记下一笔。
监工正驱牛赶马般,各自抽打几个进度慢的劳工。
甚至还有说有笑的闲聊,与劳工们快露屁股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王兄挥起鞭子来,可真是英明神武,威风凛凛,小弟望尘莫及。”
“快点干!懒骨头!”
“王兄,今儿个太阳真毒啊,我看他们也不敢偷懒,要不——”
“……”
这个正“王兄”长“王兄”短,忙着抽打落后的弟子还不忘拍马屁的麻子脸,是这片药田区域监工头子的狗腿子。
每日抽抽这些种田的更低级马楼,再做做王世海的舔狗,就是麻子脸的日常生活。
麻子脸陈思道笑得跟朵儿花儿似的,可惜是朵菊花:“昨夜里小的特意找厨房管事通融,进去冰窖冰镇了点瓜果饮料。”
王世海趾高气昂的轻蔑扫视周,对陈思道从鼻子里挤出个“哼”声,便收了鞭子,踱步去往阴凉树下监工们的休息区。
谢泛玉这才有了点儿喘息时间。
来到这片修真大陆两天多下来,他已然后悔八百次自己干嘛不好好当宅男,非要上赶着“撞大运”!
当时,他刚睁开眼,就被面前景象搞一激灵。
他可不是上吊这种倒霉姿势无的。
周围还有股子非比寻常脏污所散发臭味儿无孔不入。
他捏着鼻子瞧上两眼。
不是错觉,真跟自己一模一样。
再伸手拍拍尸体大腿。
凉透了,硬邦邦,大概挂有一小时了。
他淡定的不像话,还有闲情逸致在小破屋里转悠圈。
谢泛玉扶着墙,意识到自己这是身穿了。
掀开窗户上挂着的破帘子一角儿,望向蜗居外小路。
目所能及,全是自己身处这类小破房。
说地方不错,好歹单人单间。
但环境,属实过分抱歉。
有张木板床,脏得不比地上强多少。
桌椅瞧着就摇摇欲坠,门边墙上靠着把锄头。
谢泛玉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吊着那位发呆片刻。
而后,他便起身去拿刚才看到那个沾满泥土的锄头,开始在屋墙根儿底下刨坑。
只挖个够埋人的坑,他手掌就红肿起来。
轻拍拍手上灰尘,扒掉房间主人那身跟屁帘子似的衣服,捏着鼻子套上后,谢泛玉把自己的绸子睡衣送给房主当寿衣,将人安排妥帖,顺便把土踩实。
于是,他就既来之则安之的,开始了苟命生活。
他顶替这位,和他同名,现身处司药处,外门最底层的种田选手,而且还是“天胡”开局。
这片药田所培育草药,乃谢泛玉来时闻到奇臭根源。
它们看起来像是矮了截的红枫林,却跟诗词中述“停车坐爱枫林晚”除了美观外,半点不搭调。
因在其中工作,闻久这味道,会失明。
也不是没办法避免,一粒价值五颗下品灵石的避毒丹,管整月不受小打小闹的毒物侵扰。
可外门底层修真者,能有三两下品灵石傍身,已是上上签,哪里还有余粮管旁的?
又臭还可能变成瞎子,且没俩钱,更会天天高强度工作加挨抽,听起来已经够糟糕了吧?
不不不,说是“天胡”,自然还有更妙的!
此处说好听,叫种田组织。
实际上,这就是个集中营!
栖霞宗外门弟子中,无亲无故、无权无势之人,会被幸运抽调到这座小山头补充或死或瞎的空缺。
而此处有结界,无最高管事的令牌,根本别想出去。
是以原主大抵觉得未来无望,来此当晚便“自挂东南枝”了。
*
陈思道鞍前马后服侍王世海去到阴凉处享受冰镇盛宴,谢泛玉转动眼珠,掠过眼那片“天堂”。
他眸中情绪平淡,像是所有心思都被锁在墨色底部,谢绝外客窥探。
谢泛玉抬胳膊,用小臂抹了把脑门儿上快浸透并越过睫毛,钻进眼睛里的热汗。
关节甚至于全身疼痛,还是小事。
毕竟它们还没坏。
问题在手上。
谢泛玉的手早在头日还未过晌午,就磨起了水泡。
而水泡又被无法停止的劳作摧残破,跟红肿掌心一齐连接成片,血肉模糊。
现在可以说痛来痛去后,已进化到毫无知觉的麻木。
谢泛玉一介现代高科技社会温床中的小白领,就这么草率的肉体凡胎的过来,连炼体期都算不上。
这会儿没晕过去,意志力在一方面,另方面则是就算晕过去,在这自顾不暇的地界儿,也定无人理会他之死活。
谢泛玉瞥了眼自己胸口。
这个位置的衣服下头,是他祖父留给他的一个坠子。
于此种情况下,一般人大抵都会答应坠子里那器灵的条件,获取一线生机。
据它所述,它是凋零天道,机缘巧合掉入异世,寄居挂坠中沉眠蛰伏。
变相庇佑自己的血脉即将凋零,它就在关键时刻救了谢泛玉一命,送到这片修真大陆。
其提出签订主仆契约,届时谢泛玉需要的资源云云,它会开开后门,进行等价交换,助谢泛玉生存并变强。
而作为仆人,谢泛玉需要帮助它收集功德,重登荣光。
但谢泛玉并未答应。
谢泛玉收回目光,用埋过尸体那锄头,继续着松土的活计。
在不伤害根系的情况下,将前两日除过草的地翻松,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
晚间去食堂吃饭,就算坐下屁股疼的要命,谢泛玉依然喝了两大碗粥,还吃了小半碟子咸菜。
这儿的伙食还算不错,毕竟粥里给下了肉丝,还有新鲜绿叶菜,熬得烂糊,入口鲜香。
且不光有肉丝粥,还有包子、馒头、米饭和炒菜。
只不过炒菜只有监工那桌在吃,第三日结束下来,谢泛玉都没见着哪个同级的外门弟子哪怕能吃上口剩菜汤子。
他粗略估计了下,被派到这儿来种植这种红色植物的外门弟子,自己身处这窝大概有三十人。
监工全听王世海一人调遣,分散开来盯着他们做事。
谢泛玉无法确定监工到底有几人。
因为三天下来,王世海手底下的人,除了陈思道这位尽忠职守的狗腿子每日跟在身边,其余的有所变动。
谢泛玉庆幸的是,大家都独来独往。
没人喜欢主动同旁人搭话,对于突然换了人的“邻居”或者说是“工友”,亦漠不关心。
也是,原身才来这山头一日罢了,能认识谁?
更遑论在此做工,说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去了,又有谁有闲情逸致管旁人鸟事?
谢泛玉并没有初入山门时每个弟子都人手一份的入门修行册子,所以对他来说,下工后的时间就是养精蓄锐,等待新一天日出。
其实就算有,谢泛玉也压榨不出多余精力来琢磨。
原身留下的财产,只有个储物袋。
但对于连炼体期第一步的初识肉身都还未做到的谢泛玉,自然等同于破布袋子一个,毫无用处。
因为他拿不出里头东西。
谢泛玉回到小屋,拉开破布窗帘,挪椅子坐在窗口桌前,将屁股向后放,让它悬空,避免接触椅面儿,胳膊则搭在下巴,对着窗框上残留的窗户纸碎屑发呆。
这鬼地方,连虫子都不来凑热闹。
外头袍子破了,但好歹里头裤子没什么大碍,不至于让他光着屁股溜达。
他目光上移。
对面儿屋里住着的,是个老油条,人称泥鳅。
泥鳅手脚麻利干活儿快不说,跟监工们也能有来有回的捧一手,待遇比其余人强。
至少不挨鞭子。
今儿个泥鳅回来晚些,手里捧了套新外门弟子袍,站在他窗根儿底下塞进来。
崭新的袍子蹭上不少窗框上的灰尘,当即像是施粥棚里,善财主发放时不小心掉到地上的新出炉大馒头,还被小厮踩了脚。
香是香,但叫人犯恶心。
谢泛玉也未在意,好声好气道了谢。
泥鳅并不同他搭话,但到底没说难听的,只扭头便走。
泥鳅除了睡觉,窗户帘子基本都大敞着。
大家穷得彼此彼此,伤的也彼此彼此,没什么好避讳。
器灵忽道:“谢泛玉,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你就不必再考虑要不要结契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