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紧接着，牢房里，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的黑山贼，接二连三地拜倒在地，痛哭流涕！
很难说他们现在的想法是如何。
就算是幻象也好，他们也想吃这么好的饭啊！
小米稀饭！
全是黄灿灿的小米！没有半点稻糠谷壳！
这才是人应该吃的饭！
哪怕只喝小米稀饭，他们也认了！
至于那些花里胡哨的肉食？
这些黑山贼们想都不敢想！
老狱卒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看向牢房，里面站着的，就只剩下张燕，还有那几位死忠的亲信。
被他这么看着，张燕也有些赧然。
足足过了半晌，张燕才缓缓起身，来到了牢门前。
“让我去见大人……”
“张燕……愿降！”
地牢的大门突然开启，张五哥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是十几个挑着木桶的挑夫。
狱卒们看向木桶，神色未免有些唏嘘。
他们都是城防军，只不过现在人手紧缺，暂时担任着狱卒的职务。
而这几个大桶，他们再熟悉不过。
之前的一碗碗稀粥，不都是从这桶里出来的吗？
老狱卒感慨地摇了摇头。
之前的兄弟们，一碗里都数不出几粒米。
而现在，跟着王大人，自己每顿都能吃上肉！
甚至只吃肉，就能填饱肚子！
放在以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更不用说给这些俘虏们，吃稠乎乎的小米稀饭！
“张燕将军，夜已深了，明早主公自会接见你。”
张五哥亲自盛了一碗稀饭，放在张燕颤颤巍巍的手里。
黑山贼的魁首，让冀州百姓人人自危的飞人张燕，毫不犹豫地灌下了一口小米稀饭。
浓郁的米香，顿时溢满了口腔。
张燕流下了眼泪，将那碗小米稀饭喝了个精光。
“太好喝了……”
他的悲叹声，顺着西北风，传出去很远，很远。
“什么？”
“三天就投降了？”
刚伸了个懒腰，听到张五哥汇报的王策，顿时惊呼一声。
“是，依我看，那张燕的确是诚心归降……”
张五哥笑着点头，将昨晚的事，细细说了一遍，王策这才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现实。
看来，在食物的面前，哪怕是张燕这样的一时枭雄，都会低下头来啊！
“速速带来！”
“顺便把仲德先生请来！”
县衙大堂上，王策正襟危坐，台下则是刚刚押送上来，神情坦荡的张燕。
不等王策先开口，张燕已经一骨碌跪倒在地。
“大人……我……我想当兵！”
谁也不知道，偌大一条汉子，怎么就鼻涕眼泪一大把，说流就流。
张燕此时却是满满的真情实感。
别看他统领着黑山贼，这样大的一支队伍，可乡民们放着地不种，跑来和他当土匪，为的是什么？
钱！粮食！女人！
钱嘛，自然是没有的。
女人嘛，连他们自己都不够！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粮食这一栏了。
黑山贼的进军速度并不慢，而且斗志高昂，面对那些早就吓得像鹌鹑一般的郡县官兵，自然是摧枯拉朽一般，甚至有些官兵，还主动加入了贼寇，无他，效忠天子，可吃不饱饭啊！
尽管河北地带，有袁氏一族的经营，但对这些偏僻的郡县，谁都不愿意来，除了征收粮食、偶尔招募些享用兵丁，除此之外，谁都没把这些郡县放在心上。
这也是为何，黑山贼能够如此干脆利落的席卷冀州。
但队伍日渐庞大，所带来的弊端也越来越明显。
张燕开始管不住手下的人了！
原因无他，只恨粮食不足啊！
哪怕是作为黑山贼的魁首，张燕自己都未必能做到顿顿有肉，顶多也就是喝粥的时候，碗里能多些粮米，喝着没那么稀罢了！
昨晚的那一碗小米稀饭，已经彻底粉碎了他的心理防线，砸碎了他最后的一丝高傲！
浓稠，绵密，一看就是大火熬煮、充分熬开了水分，与其说是小米稀饭，倒不如说是稠乎乎的粥冻。
一口下去，全是米香！
至于回口的甘甜，张燕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起事之前，也曾在当地的地主家做过帮工，那真定当地，首屈一指的阔绰财主，也吃不到这么浓稠甜美的小米稀饭啊！
而白面馍？
张燕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精细的白面。
答案很明显了。
跟着王策大人，有饭吃！
王策看着张燕，活像参加综艺选秀一般，将自己的身世一一道来，心头虽然好笑，但不免也多了些感慨。
像这样占山为王、还能史册留名的山大王，都会因为一碗小米稀饭投降。
可见这东汉末年的百姓，生活到底穷困到了什么地步！
黄巾起义的前兆，就是连年大旱，民众苦不堪言，偏偏朝堂动荡，各地狗官酷吏也毫无体恤民心的想法，变着法的苛捐杂税，压在这些百姓头上。
有陈胜吴广在前，谁还不能揭竿起义了？
想到这儿，王策不禁叹了口气。
程昱眼见王策发了信号，立刻走上了前。
“张燕，尔等黑山贼为害乡里，本该斩首示众！”
底下跪着的张燕血都凉了。
不是都投降了吗？
怎么还要杀头啊？
“不过，念在尔等也是苦命人，今次又是诚心来投……”
“权且在本官手下做个军侯，不发饷银，只管饱食，你可愿意？”
一听到王策亲自发话，张燕顿时眉开眼笑。
“全凭王策大人调遣！燕岂敢违抗！”
连渠帅都降了，自己还挺着作甚？当下，随着张燕押上来的黑山贼小头目，也一个个纳头便拜，地板上的青石都磕的矮了一层。
“下去吧！”
“孙亮，这些人的调度安排由你来定！”
看王策挤了挤眼睛，孙亮心领神会，应喏一声，便带着欢天喜地的张燕等人离开了。
只不过，王策的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主公可是在想，这些黑山贼人数众多，混入我军当中，会引起骚动？”
程昱带着了然的笑容，缓步踱到王策面前。
王策点点头。
“城外还有他等随军的老弱妇孺五千，早有张五哥在旁候着……”
“一旦他们有异动，就……”
程昱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王策立刻肃然起敬。
不愧是那位程仲德啊！
这计策，够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