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浮动的亮色天空与远处的海水相接,在一片呈现皓石般蔚蓝发光的波面,那无垠的底下,是如坠入黑渊的流沙水域。
任何光都难以抵达的深处,黑红咒文相互交融,扭曲的血线般向周围平阔沙地延展出去,极慢地爬行着,最后又能形成一个个环。
它们闪烁黏稠的血色暗芒,如此反复,逐渐描绘出一幅冗杂到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古老法阵。
早在第一条咒文连接时,那些体型庞大的原住民,依靠本能的警觉性,预知即将面临危险,沉默又迅速地逃离这里。连同附近的海域,从未有过的魔物大迁徙,在前几日里正悄然发生着。
这一切又被很好的隐没于海底,但是,在与沙岸距离十分遥远,却又临近的陆地上,能清晰望见远处被灰褐外墙围起来的城镇。
训练有素的卫兵正在沿路护送即将撤离,去往其他镇上的居民,他们有人拿着厚重包裹,或是扶着木板手推车,沿着弯斜曲折,充满碎石的道路,徒步向外走。
“啪嗒”,最初的一颗石子从礁石上滚落了,落入地面。所有人在闷声赶路,并无人注意。
又有一颗石子被弹出,砸到一个镇民包着头巾,灰蒙朴实的额面,他皱着眉,下意识看向已混入碎石道路里,差点砸伤眼睛的硬东西。
还没来得及和同伴抱怨几句,地面剧烈震荡,他像是在山顶滑坡的人一样,瞬间摔倒在地。
路面在移动,当更多人想到这一点,也都失去平衡跌坐下来,他们本能地用手扒向地面,却无法阻止重心往别处倾斜,就如那些石头,在地面滚动中相互碰撞,还有人不幸地,重重砸向旁边的大岩石,失去意识。
这堪比山脉相撞的震动持续很长时间,等他们再度互相帮助,搀扶着站起来时,视线里那远处的海水,生硬的露出陆地,如同礁石桥梁连接着,海被一分为二,水阻隔到两边。
但异动还未停止,空中撕裂开一道道缝隙,像美丽的蓝色画卷被剑刃割裂般,伴随黑色不祥气息被投出的魔物,如密集巨石,猛地砸向地面。
当血块肉球般触目惊心的魔躯,落入大陆之上的地面,展开狭长锐利的四肢。身着盔甲的骑士们从后面冲上去,与之混乱交战起来。
斯洛夹着黑色高壮的马腹,身处在军队之中,冷峻的神情像严冬里冻住的冰湖。
他在早晨会议中,看见骑士带领着侍女走入偏厅,随后传递来她失踪的消息时,当即脸黑的终止会议。
当他再三把整座王宫翻遍,也未寻找到那个人,又马上派人在首都里挨个巡查。
最终,所有的信息足以确认,她确实已经离开。
又一次的,失去她时,他就投入到战场的前线,只有不停杀戮,才能稍微抵制他那无法克制的恐惧与愤怒。
海里生出的陆地,承接着炼狱出口的魔法传送门。
不仅是此地,雷欧尼亚和加塔特之间的海域,其他周围的国家,也以同样的方式被魔物军团侵袭,整片大陆陷入战争。
生活在地面之上的光之子,还未做好万全准备,就与地下那些黑暗魔物开启混战。
这时的弥塞,进入罕至森林中,被冒出的魔物攻击,在她以法术击败对手后,继续追寻某种神秘指引,或说是与她相互牵缠的魔力,来到与梦里相似的地方。
本来前方是一条缓慢流淌的河,当她小心地踏入,还在涉水,短促呼吸间,就从她眼前,生出一扇巨大低悬的门,接着,魔力虚影般地晃动,形成越来越清晰,肉眼可见的高塔。
[法师塔……]
周围一句幽暗的声音这样说道。
她急促地向四周看去,这里并没有发现别人,只有她,又或许是塔里的人?
如梦里那样,手刚触碰门,就进入塔内。
抬头看见那壮观的,弯曲向上楼梯,到处飞散的符文咒语。
她来到楼梯第一格台阶时,有句轻叹的声音说,
[当一个什么都不用想,去接受他们宠爱的孩子不好吗……]
“不,我不愿意这样。”她回应到,并踏上那白色的第一格台阶。
那个声音的主人不再说话。
慢慢向上走,每站在一段台阶中间的平台,就会有一扇门自然打开,她没有停下去看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而是继续往上走,越往上,魔力的符文越是厚重而具有智性,它们欢雀不已,形成一团风暴似的场景。但却没有真正落在,她看起来柔弱不堪的身体上。
她轻拉着裙间的褶皱,并不分散注意力,稳妥的走到最顶端。
那里有一只巨大眼睛,仿佛睡梦刚醒,如缓慢的老者,微松着耷拉的眼皮,在看到她之后,身后如肉墙般的门打开了。
她毫不费力地走进去,那些魔法符文叽叽喳喳,飞跳起来。
房间四周是通透的,像窗户似的薄膜,可以清楚看见外面。
她走过中间,那累堆数本厚书籍的桌子,靠近薄膜边缘,可以从高处俯视到下面的树荫,还有远方景色。
“魔眼…”她不经意的唤到。半空里悬浮出于门上一模一样的眼球,只不过它更小些,只有小孩的手掌般大小。
它没有声音,不会说话,只能听从指令。弥塞观察一会后,揣测般想,问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魔眼用它那缩小后睁圆,变得极为年轻,就像南瓜节里的装饰眼睛,左右微微摆动。
很好,她似乎能够看懂它的意思。
“有传送门吗?我想去别的房间看看,比如刚才经过的那扇银色木门。”说完,她的面前就出现一扇魔影的门。
弥塞没有犹豫,直接向前伸手,她白软的手出现在另一个房间里面,穿过去,就来到她刚才所问的房里。
这里面像个小型仓库,堆满银币和白色晶石,还有很多稀有的矿石。
她只是略微瞥过,又通过门回到高塔顶层,走向那堆书籍,双手捧起一本,比她脸庞还要大的书,打开来看,里面是古老又复杂的咒语。
她看向旁边硬板的椅背,小声叹息,“如果能换个柔软的大床放在这就好了。”
眼前的桌椅失去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圆形的床,白色的柔软床垫和紫藤色纱幔,那些书籍也都掉落在床上。
弥塞微愣了一下,试探地摸了摸那紫色柔和的轻纱,随后她脱下鞋,坐到床边,又转身趴在上面,翻开魔法书研读起来。
遥远的山脉沙漠,地下那只沉睡多年的岩龙,缓缓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