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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求权(1 / 1)


杨炯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感受下这个世界的风土。

自从杨炯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但总是有一种疏离感。他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周围人的存在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并非梦境。

穿越而来,本想着好好的做个相府纨绔,吃喝玩乐、勾栏听曲、斗鹰走狗,好不快活。

谁知道这些全都被前身玩烂了,人设也搞崩了,然后一声不吭直接撒手人寰。

想到这些杨炯就恨得牙痒痒,合着福全被前身享了,自己不但要给他收拾烂摊子,还要游走在各种势力之间,长袖善舞,左支右绌,劳心劳力。

这些时日的杨炯,也算成长迅速,虽然很大程度上都是被推着向前走,但也算从中学到了一些这个世界政治的运作逻辑。

作为个穿越者,受前世影视的影响,本以为凭借着领先几百年的知识,不说位极人臣,封侯拜相自不在话下。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从皇帝到皇后,从本国朝臣到外国使节,杨炯遇到的每一个人,鲜有酒囊饭袋。

也正因如此,杨炯渐渐收起轻视之心,生怕什么时候这种心态会要了自己的命。

和亲事件持续了几个月,搞得杨炯身心俱疲。他现在只想找个僻静之地,钓钓鱼、赏赏花。想到此,吩咐阿福准备一些野餐器具,打算去乌龟潭散散心。

“杨少卿,陛下圣旨!”鱼大官被人领进府内,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杨炯心中虽是疑惑,腿上却不敢停留,快步上前接旨。

“敕:鸿胪寺少卿杨行章,毓粹高门,钟英鼎族,载挺仁和之质,茂贤德之风。今诏,以原职兼华辽和亲副使,代授北方,以睦四邻,友和万邦。钦此!”鱼朝恩宣读完圣旨立在一旁。

杨炯接过圣旨,屏退左右,靠近鱼朝恩小声道:“大官,怎的好端端让我去送亲?”

鱼朝恩见四下无人,轻言轻语:“太子举荐,皇后附议”

杨炯闻言一愣,从袖口抽出一张黄金打造的兰蔻坊金卡塞到鱼朝恩手上道:“有劳。”

鱼朝恩也不推辞,顺手揣进怀中提醒道:“太子去了城外麟嘉卫慰问。”

杨炯瞬间领会了他的暗示,点头表示感谢。鱼朝恩不再多言,快步消失在相府门口。杨炯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朝宫中奔去。

不知道皇帝是有意还是无心,总是喜欢在东湖会见自己。也不知这东湖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好好准备北上行程,跑来干嘛?”

“官家,历来都是武将做和亲副使,我是个读书人,与礼不合!”杨炯诉苦道。

“那是前朝的礼仪,本朝没这个规矩”

杨炯见皇帝故意装傻,于是也浑不吝道:“官家,我去和亲就是死路一条,我更适合在官家御前听唤”

“朕宫中不缺太监!”

杨炯闻言一阵语塞。

皇帝见他不说话,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这就是你首鼠两端的下场!”

“那也是官家逼的!”

“混账!”皇帝拍了一下案几,把手中的毛笔一把丢到杨炯身上。

杨炯闪身躲过,捡起毛笔笑呵呵的放回原处:“小子一时气话,官家莫要和小子一般见识”

皇帝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瞪了杨炯一眼:“文和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脸皮厚的小子!”

杨炯嘿嘿一笑不再接话。

“说吧,找朕干什么?”

杨炯知道瞒不过皇帝的眼睛,于是开口道:“能不能从龙骧卫抽调人手做和亲卫队?微臣不想被麟嘉卫那群纨绔子弟害死!”

“朕已把太子的折子退回,本想让调回京的神策卫先登营护你北上,既然你钟意朕的龙骧卫,就遂了你的意。”皇帝批完最后几个折子后开口,算是把这事定下。

“官家仁厚,看不得微臣客死异乡”杨炯马屁不要钱的奉上。

“你可不能死,朕还等着你进宫伺候朕呢”

杨炯暗道一声腹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皇帝见杨炯吃瘪,暗自好笑。从身后的画缸中抽出一幅卷轴,顺手铺在案几上,招呼杨炯到近前观看。

杨炯仔细观瞧,赫然是一张详细的边境地图。

皇帝用手一边在地图上圈画,一边对杨炯道:“北上路线已经定下,由长安出发,北上河中府,走水路直奔太原府,过真定府休整,最后送公主到辽国析津府大婚。”

杨炯顺着皇帝圈画的路线在心中模拟,整个路线既有水路又经陆路,还要翻越山区,路况过于复杂,既浪费时间又不安全。

想到这杨炯直接出言询问:“官家为何不直接从水路出发,一路北上到太原府,直插进入辽国境内,经大同府直走析津府。这条路线速度又快,路况还简单明了。”

皇帝早就猜到杨炯会有疑问,毕竟正常出使辽国的路线就是这条,而和亲却选择了更靠近东方的路线,正常人都会问出为何舍近求远的话。

“这条线是对西夏作战时东路军的补给线,最近北方大旱,太原府和真定府闹起了叛乱,邪教徒趁机起事,滋扰当地百姓,朕需要你去把这条线疏通,保证在出兵前畅通无阻。”皇帝郑重道。

杨炯知道太原,真定二府是北方战事的重要粮仓,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让他意外的是,皇帝就那么信得过自己?万一自己把事情搞砸,耽误了秋季伐夏的攻势,那岂不是多年准备毁于一旦?

想到这杨炯直接摆烂,与其费力不讨好,不如直接认怂:“官家不能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您让我原职送亲,还让我疏通补给线,我一没有大权在握,二没有精兵可调,既不能拨乱反正,又不能震慑宵小,这差事微臣接不了!”

“你小子是第一个敢在朕面前要权的人。”皇帝饶有兴趣道。

杨炯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一个五品官,出了京城怎么和那些地头蛇斗?微臣虽然年轻,但不是没脑子,官家莫要诓骗于我。”

“那如果给你这个呢?”皇帝说着将一块刻有五爪金龙的龙骧卫金牌扔在了桌上。

“可以,震慑宵小!”

“再给你这个呢?”话音刚落,一块刻有秋菊的内卫金牌扔在了案几上。

“可以,拨乱反正!”

“那这个加上这个呢?”皇帝将两块金牌拍在了一起问道。

杨炯见状,拱身施礼:“但凭官家差遣!”

“滚吧!整日里油腔滑调,没个稳重。”皇帝摆摆手示意杨炯滚蛋。

杨炯也不耽搁,抄起桌上的两块令牌,拔腿就跑。

皇帝见杨炯离开,转身朝后的内卫首领问道:“兰陵怎样了?”

“自从被叶二娘带回来后,一直闹着要出宫”

“搞清楚那个黑衣人是谁了吗?”

内卫首领颔首:“叶二娘出手太狠,没留下什么线索,从尸体上只能看出他练的是外家拳。”

皇帝沉默,他知道这事和皇后脱不了关系,但兰陵和小鱼儿对当晚的事三缄其口,即使是内卫再怎么调查也没能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更何况那黑衣人被叶二娘打得面目全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出宫散散心也好,让叶二娘跟着吧”

“官家,叶二娘办事不利,已被关进内卫监牢”

“杀了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你们难道不知道杀手很难被活捉吗?她办事向来忠诚妥帖,灭口自然是有所考量,惩罚也惩罚了,就当是个教训吧”皇帝开口道。

内卫首领点头称是。对此他毫无意见,从叶二娘的口中得知,那黑衣人经验老到,滑不溜手,若是自己不尽快解决他,很可能将宸公主置于危险之境地。

从结果上看,即使是叶二娘速战速决,杀死黑衣人就快速折返,见到宸公主从乙字号禅房出来,二话不说就将其击晕,带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官家做什么决定都不是他可以指摘的。

“小五怎么样?”

“失魂落魄,一言不发!”

皇帝沉吟片刻,长叹一声道:“八戒和尚的卷宗送到皇城司,让谭花带她去看看那些被救出的孩子。”

“是”内卫首领应了一声,见官家不再言语,施礼后悄悄退下。

皇帝起身,望着湖水愣愣出神,他大概猜到兰陵去找皇后的目的,无非是让皇后安排她去辽国和亲。计划也不难想象,从皇后的当日的表现就能还原一二。

只是为何本该出现在甲字号房的兰陵却变成了李渔,这一点他着实想不通。好就好在叶二娘及时出现,带兰陵离开了白马寺,不然这计划真的有可能成功。这也是自己没杀叶二娘的原因,纵是有错,罪不至死。

想起竹部呈上的报告,杨炯这小子也是够狠,用那火油活活烧死了八戒和尚,还是当着小五的面,也难怪小五会如此。

想到这,皇帝对杨炯的未来竟有些期待,这小子机敏,果敢,有智慧,能谋划,最难得的是没有酸腐书生的那种迂腐劲,相反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和狠辣。

这就是自己最看中他的原因,这在年轻一代的勋贵子弟中极其难得,耐心雕琢,假以时日,不可限量。

杨炯出了皇宫,并未回相府,而是信步在长安的街市闲逛了起来。

长安的街道整齐划一,以皇宫为中轴线向两侧展开,格局规整,结构严谨,颇具盛唐庄严之气象。此时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东市也逐渐热闹起来,青楼妓馆,酒楼客店、勾栏瓦舍、人潮如织,声震四野。

杨炯还是第一次独自行走在异世界的市井,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以前都是在文人笔记,史书文章中看到对古代市井的描写,如今亲自感受,融入其中,颇有恍如隔世之感。

“这位公子,我观你骨骼惊奇,定是富贵不凡之人,只是这眉宇间一团黑气凝聚不散,有直奔天灵之势,大凶之兆呀!”一破衣老道见杨炯路过,蹲着的身体弹跳而起,抓着杨炯的手就是一阵大呼小叫。

杨炯见这疯道人浑身上下没一件值钱的行头,蹲在天桥上给人算卦却连个桌椅都没有,全身的家当就只有那铺在地上的挂布和一个签筒。

如此形象还出来招摇撞骗,难怪摊前门可罗雀。杨炯不想理会此人,甩开他的手朝桥下走去。

“公子,老道一天只算三挂,今日还剩下最后一挂,相见即是缘分,给你个折扣价如何?”破衣老道见杨炯要走,一步跨出挡住他的去路,继续为自己的生意叫卖。

“老道长,你这身行头就别圆粘儿了,赶紧收摊儿回家吧”杨炯说完不与他纠缠,拨开他的手继续前进。

谁知那老道直接扑倒在地,抱住杨炯的腿就哭嚎起来,什么自幼丧父,被人拐卖,没钱吃饭,命苦云云。惹得周围民众纷纷侧目。

杨炯被他吵的一个头两个大,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好摇头道:“有什么话起来说!”

“那你算一卦”

“再耍无赖我马上走”

老道见杨炯默认,赶紧起身,乐呵呵的回到卦摊前递给杨炯签筒,哪还有刚才涕泗横流的模样。

杨炯随便从签筒中抽了一根签,看都没看直接扔给老道。

老道拿起竹签,摇头晃脑,思索了一阵大叫:“哎呀!果然是下下签。”

杨炯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得看着他表演。

“枯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安,事不亨!”老道念着签文,面色变得些许难看,细心留意他那滴溜乱转的眼睛不难看出,大概是正琢磨着怎么才能套出杨炯的实底。

杨炯见此也玩心大起,顺了他的意道:“可有解法?”

“难呀!”

“有多难?”

“三层楼那么难!”

“是吗?那不解了”说着,杨炯转身欲走。

“哎!哎!别呀公子!别走呀!”老道着急起身,生怕自己的金主跑了。

“那还能不能解?”

“能解能解!”老道连连点头,再不敢贸然试探。只见他双眼紧闭,摇头晃脑,五指飞点,不多时睁开双眼,似是有所感悟。

“公子近期可是要远行?”

杨炯一愣,下意识的检查了下全身的装束,并无什么破绽,这老道是如何知晓?带着疑问杨炯点点头没有说话,看这老道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可是要走水路?”

“远行不是走水路就是陆路,难道飞天不成?”杨炯抢白道。

老道也不恼怒,继续道:“挂象显示公子本次出行危险重重,遇水将是龙入浅滩,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魂灭。”

杨炯见这老道还在卖关子,翻来覆去说不出个所以然,知道他功夫不到家,大概是个空金点,于是掏出十两银子放进他的挂签筒道:“收摊吧,就这两下子还学人做阿宝。”

老道这次并没有纠缠杨炯,大概是因为杨炯给了钱,也或许是被骂作阿宝而生气。

“龙游浅滩遭虾戏,鱼跃汪洋可化凶,虎落平阳被犬欺,双木同林才叫春。”

听到老道歇斯底里的叫喊,杨炯摇头苦笑:“什么烂打油诗,你才叫春,你全家都叫春!”

杨炯只当是一个插曲,并未过多在意,闲逛了一圈后打算找个饭馆歇脚,只是这周遭客店不多,都是些生药铺,小酒馆之类的门店,街道更不似乎之前东市正街那般热闹。

正在杨炯踌躇要不要随便找个酒馆应付下五脏庙,一女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公子安好,买花吗?”

杨炯见这女童七八岁的样子,头顶双丫髻,身披麻布衣服,补丁随处可见,身材瘦弱,背后却背着个比她还大的竹篓,显得有些滑稽。

“这是雪柳?”杨炯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道。

“是的公子,我阿娘亲自种的”小姑娘憨态可掬,认真叫卖的模样让人怜爱。

“天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不回家,你娘该担心了。”

女童闻言摇摇头:“这条街我经常来卖花,周围很熟悉的”,说着还生怕杨炯不信,朝远处一个卖馄饨的老婆婆问了声好。

那老婆婆大概是耳朵不太好,听不清小姑娘说得是什么,只是一直笑着附和。小姑娘见此有些沮丧,忐忑不安的低下头,两根手指抓着衣角来回搓弄。

杨炯见此微笑着岔开话题:“这花怎么卖?”

小姑娘眼前一亮,脆生生道:“两文钱一束。”

说完还生怕杨炯觉得贵,连忙补充了一句:“可香了!”

杨炯宠溺的摸摸她的头,笑道:“你背后的雪柳我都要了。”

“真的?”

“真的!”杨炯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想了想又揣回去,换成五两递给她。

“太多了公子,我找不开这么多银钱”小姑娘说着有些委屈,生气自己怕是要将这个好心的公子烦走了。

“不用找,都是给你的”

“那不行,我娘说了,不能平白无故拿人银钱,那是偷窃,我娘会打我的”说着一脸郑重的把钱塞还给杨炯。

“那这样,明天晚上我在这里等你,你不是经常在这卖花吗?到时候你找开了银钱再还我。”杨炯扯了个谎,不等小姑娘回话,将她身后的几束雪柳拿出来抱在怀里,五两银子重新塞回她手上。

“花我全买了,你早点回家吧”

“现在还不行,我娘每晚都要和人谈生意,若是这时候回去会被我娘打的”小姑娘攥紧手中的银钱,有些扭捏道。

杨炯满是疑惑,谈什么生意不让孩子回家?于是开口问道:“你娘做什么生意的?”

小姑娘思索了一阵摇摇头:“我也不知我娘做什么生意。可是我娘很厉害,每次谈完生意,我就能去私塾读书,不像我这么没用,一晚上都卖不出去几束花”

杨炯闻言一愣,抱着雪柳的手臂紧了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女孩见杨炯站在那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弄烦了她,羞赧的后退几步,低着头像是个受惊的小鹿般惶恐不安。

杨炯努力扯出个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南嘉”

“陪我去吃饭,多余的钱算是给你的酬劳”

“啊?”

“啊什么?赶紧的,本公子都饿了!”杨炯不由分说的抓住南嘉的手,带她朝最近的酒馆走去。

“这花是送我的吗?”

杨炯看清突然出现的女人,心头直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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