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伟龙努力回忆了下，断断续续地说着，“她当时说，我的钱都在父母的账户里，动用不了。说她最近要投资一个项目，需要一笔启动资金，想跟我借100万。我当时有点生气，就说不借。她的自尊心也挺强的，就跟我撂下一句狠话，说不是说安家的钱都是你的吗？怎么越有钱越小气？她还说我会还你的，连带利息。这句话把我气得够呛。”
司泉问，“你为什么生气？”
安伟龙用手一拍桌子，“我不借钱给她不是因为我没钱，也不是因为我小气，我随手送出去的礼物就价值几十万，这区区一百万。我只是不高兴她突然跳出来吓我，还用利息寒碜我。”
姜元皱起眉头，“就这？那王茵茵也没说什么话呀？邱常林害怕什么呢？”
李颖在旁边说，“他们这种有钱人的脑回路也许就是跟我们不同。”
姜元重复一次，“不是说安家的钱都是你的吗？”
“王茵茵这句话说明她听说过，也许是某个人说过，安家的钱都是安伟龙的。这个人就是邱常林和魏道长？”
李颖有点不同意这个观点，“整个宣城，谁不知道这件事？这是一个人人皆知的事实，至少在他们学校里面，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事实。”
李颖说的也有道理，姜元便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安伟龙虽然说了是听邱常林安排邀请确保王茵茵上船，之后再指定她住在那个房间后，就没有怎么跟她接触了。
安伟龙当时跟王茵茵说，上船后继续谈借钱的事情，他想了解更多细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茵茵才会跟凌辉导演说，过几天就能打钱。
“我本来都忘了借钱这件事，她半夜给我发信息让我到一层平台那里谈借钱的事情。我就去跟她说，等我们回去上岸后，就给她转账。之后我就看见她自己一个人下海玩了，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呀，这船虽然走得慢，但是的确是在移动中的。我后来就走了。”
司泉问道，“她一个人下海，你不担心吗？”
安伟龙耸了耸肩，“她穿着救生衣，拿着救生圈，救生圈还有绳索连接着船，也没啥危险的。可能她喜欢夜游吧。”
直到第二天没有看见王茵茵下船，大家上船找人的时候，安伟龙就想到昨晚她下海这件事，直奔一层平台，发现有一只救生圈连同绳索都消失不见了，救生衣也少了一件。他猜想王茵茵应该是在昨晚夜游出事了。
这下子他就心慌了，感觉自己有点扯不清了，于是为了掩盖事实，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拉扯到他身上，他就把另外一边的一个救生圈和绳索拿回储存室，又从储存室拿出一件救生衣放回一层平台。
拿到安伟龙的供词后，他们马上审问邱常林。可是邱常林是在生意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说的话滴水不漏。
“我是去查了查谁坐在我们附近，但是也只是查查，并没有做更多事情。”
“小龙他还小，还不知道维护与同学之间的感觉，我就建议他邀请同学一起出海玩，交流下，培养下同学友情。说不定以后等他开始工作后，老同学的关系网还是很好用的。”
“指定房间？小龙他误会了，那个房间是游艇里面最舒服的，我也是想帮他与同学之间修复关系。”
邱常林满嘴胡言，可是明知道他在撒谎，司泉他们也拿他没办法，因为没有证据，如果嫌疑人不承认，他们就没有办法给他定罪。
***
案件的转机发生在几天后，姜元每天晚上都断断续续地做梦看见王茵茵生前的一些片段。有一晚她在梦里看见王茵茵在用手机编辑一段视频，视频内容正是她在宴会上拍到的片段。
第二天醒来姜元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把王茵茵所有社交媒体账号都翻了个遍，却没有看见有任何与那次宴会有关的内容分享。
姜元就盯着手机和电脑发呆，最近经常跑去天宝道观的何磊路过姜元的办公桌时，看见姜元的呆样，就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小元，别担心，我最近跟老道长学了好几个符，我一定会把魏道长挖出来的。”
前几天肖道长看了王茵茵的尸体后就回道观了，他不想掺和太多警局这边的事情，所以就没答应去见温北珺。因为忙碌而学艺不精的司泉便让何磊时不时去道馆里跟着肖道长学习几个符的画法。
姜元就把自己心中的疑惑抛出来，“如果我把我拍到的视频在手机上编辑，但是在我的社交媒体上没有看到这个视频内容的分享。是不是就是说那个视频还被保存在我的手机储存卡里？”
何磊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还有两个可能，那就是可能在视频编辑软件的草稿箱里，也可能在社交媒体账号的草稿箱里。”
姜元茅塞顿开，“对哦，我怎么忘了这个可能。”她转身就去放置王茵茵案件证物的地方找出她的手提电脑。
王茵茵的手机一直下落不明，估计已经掉落在深海的海底，再也找不到了。但是她家里的手提电脑被警察带回来仔细调查过，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姜元打开电脑，先在电脑桌面找到视频编辑软件，在本地草稿箱那里果然找到了最近几段视频素材。
姜元仔细把这几段视频素材都看了一遍，谢天谢地，恰好有一段视频是王茵茵在宴会上休息的时候拍的。从画面上可以看出来她只是想拍一拍自己正在吃的食物，但是似乎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镜头便离开台几上的食物，随意地对着四周的帷幔。
姜元敏感地意识到王茵茵正在接近帷幔，也许是在偷听身后的对话，她并不是有意而为，但是这种行为刚好把她身后的声音录了下来。
视频的原声有点杂乱，直接听虽然能听见有两把男声的只言片语，但是并不完整。把视频交给技术人员处理后，姜元终于拿到一段相对完整的录音。
视频录音里面刚好记录了一段邱总和道士的谈话，一开始他们两个人只是挨个讨论宴会上的参与人，主要是说他们分别遇到的是什么问题。
只是偶尔穿插了几句涉及安家和邱家的话，这些话主要是魏道长说的，他有一句话提到安家如今发展得这么好，宣城首富，邱总的外甥日后继承安家，邱家的财运被彻底逆转了。
还有一句话魏道长说，“事实证明当初我给你的东西有用，不然你们邱家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了。”
邱常林轻咳了两声，提醒魏道长说，“我们不是约定了吗？不再提过去的事情。”魏道长干笑两声，转换话题，之后他们没有再提及安家和邱家。
听完这段录音后，司泉和李想都摇了摇头，“这些话也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如果别人听见可能会借此离间安家和邱家，不过安家最年轻的一代唯一继承人的舅家就是邱家，这个离间计也不好使。”
姜元大胆猜测，“可是邱常林害怕了，他跑过来检查谁坐在这里，没有看见人又跑去查监控。他通过监控知道王茵茵，就盯上了王茵茵。”
“安伟龙跟他父亲关系不是很亲密，可能是因为安总这个人比较忙，又对儿子要求很严格，每次父子俩见面都是不欢而散。”
“安伟龙跟他舅舅关系特别好，王茵茵找他借钱这事，不知道是安伟龙跟他说的还是他自己找人盯梢王茵茵得知的，总之邱常林知道了。”
司泉说，“邱常林安排安伟龙答应借钱，并邀请同学们一起出海玩，包括王茵茵。王茵茵的房间是邱常林指定安排的。王茵茵在半夜的下海行为应该不是正常的，估计是魏道士提供了什么邪术办法，影响了她的行为。”
李想看了看姜元，又看了看司泉，“我觉得你们说得很对，可是这里面没有证据呀。特别是涉及道长的邪术，这是你们部门的专长了。这个案子就全部移交给你们了。不过日后如果需要帮忙，我们组员都可以配合的。”
会议结束后，整个案子都被彻底移交到司泉部门了。众人在整理案子的资料时，璐哥也过来帮忙，他好奇问道，“这么说幕后主使是邱常林，帮忙下黑手的是魏道长，安伟龙只是一个工具人？”
这就是姜元他们最郁闷的原因了，王茵茵之死查到现在，已经无法用法律来制裁了。因为的确是她自己跳下海，最后出事的。据司泉猜测，极有可能魏道长给她施了一个能迷幻人的邪术。也许救生衣和救生圈的漏气都是王茵茵在幻境中做的。但是邪术用了就消失了，只有道术极深的人才能看出其中门道，而能对这个邪术实施反攻击的也只有肖道长这样修炼多年的得道之人。
但是可惜肖道长是一心修道，对红尘这些事情不愿意多插手，他做法反打击后就直接回道观闭关，说是红尘动道心。何磊每天过去虽然学了几个法术，但是道行太浅，估计也不是魏道长的对手。
肖道长说这个邪术已经成功了，即使事后诸葛做了反攻击处理，对方也不会受伤太重。最多就是道术境界不稳，吐几口血吧。
与此同时温北珺那两个从老家来的人，在道长警局那日就离开了，虽然从监控上看矮胖的那个精神状态的确不是很好，但是毕竟人家还是站着走着出门，下电梯后直接开车离开了。所以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受了内伤。
一时间办公室内的人都有点垂头丧气，这种案子无法走正常审判制裁流程，他们又没有比坏人们更好的修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逃之夭夭。
只有司泉一直保持冷静，他给大家伙鼓劲说，“别想太多了，我们部门设立的初衷本来就是制造另外一个人间法网，总之亡魂得到安息最重要，凶手还是要追查惩罚，但是我们的惩罚办法跟正常办法本来就是不一样。”
司泉第二天就把安伟龙的父亲邀请到局里，在他的办公室里，司泉向安父做了整个案件的说明，并且将那段录音播放出来。
姜元也在现场，她敢保证安父在听完录音后，眼神有所闪烁，脸上的表情也变冷了许多。
等安父走的时候，对司泉说了一句，“多谢。”
姜元就不是很明白了，“这么做也没有实际性的惩罚呀，就算安父相信我们的说法，整件事是邱常林做的，他也不会因为这个跟他翻脸呀。毕竟邱家是他岳家。”
司泉心情却是不错，“你们的侦查思路还是太狭窄了。我查到一个事情，安总在年轻的时候有过另外一段感情，当时差点就谈婚论嫁了。但是后来女方出事了，这件事对安总打击很大。后来安总与邱家姑娘结婚，多少有点联姻的原因。你知道当年他女朋友是怎么死的吗？”
姜元的脑子飞速转动，“不会也是邱常林和魏道长做的吧？那个时候他们还那么年轻，就勾结起来祸害人间了？”
司泉的语气略微沉重，“所以我们任重道远呀。他女朋友当初也是莫名其妙地自杀的，在婚礼前夕。”
姜元瞪圆眼睛，差点说出一句国骂来。
司泉转身盯着窗户外的单位大院，正走在大院中的安总，身影有点萧瑟，“安总会想到的，这两个女子都是突然自杀，他会去查当年的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肯定会留下邱常林与魏道长的痕迹。虽然我们暂时惩治不了真凶和帮凶。但是安总会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等着瞧吧。”
姜元相信他说的话，因为昨晚上她再次梦见王茵茵，她有一种感觉这是王茵茵最后一次出现在她梦中了。在梦里面，王茵茵穿着一套校服坐在大海中央的礁石上，对着姜元微笑，之后一边摇晃这双腿一边唱歌，直至她整个人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海面上。这个梦给姜元带来的并不是沉重，而是一种轻松欢喜。也许王茵茵已经知道害死她的人早晚会得到人间法网的制裁。
直到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姜元还是处在亢奋中，自从两次调职以来，她终于找到自己的新目标，让亡者安息，让凶手得到法律或者人间法网的制裁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