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明亮地烈日泼洒下来,笼罩了整个荒山,与山坳间的这处儿茅草屋舍,弥漫周遭的雾气也随之渐渐褪去。
江尘施施然迈步走出房门。
至于那赤火上人……已然被其除恶务尽了,这等害人无算的邪修,若不杀之,难道留着过年么?!
袖袍一甩,青光闪过,一对儿夫妇陡然出现院中,妇人有些儿迷茫,似还不知到了身在何处,那张泰却忙摆开了架势,戒备的四下打量。
“施主莫怕!”
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
夫妇两人闻声瞧去,却见个青袍道人笑吟吟瞧着他们。
“道长?!”
那张泰长舒一口气。
方才突兀进了个黑暗死寂的空间当中,任他如何呼喊,也未有人声回应,就当他要想办法逃出之时,眼前又陡然一亮,重新见了天日。
“相公,这道人是谁?!”
妇人神色慌张,捂着胸口,缩身躲到张泰身旁。
“呵呵,贫道纯阳子,夫人应当见过贫道!”道士咧嘴一笑,促狭说道。
“纯阳子?”
那妇人有些疑惑,仔细打量了几眼,可仍旧想不起何时见过眼前这道人。
还是张泰出声解释了一番,妇人才面露恍然,她想起之前那老者的异常,顿时有些后怕。
那老先生竟是妖人?怪不得其眼神儿如此怪异,好似择人欲噬的毒蛇一般,瞧得她心头发寒。
妇人勉强镇定心神,惊慌问道:“那老…妖人去哪儿了?”
一旁的张泰也紧张的瞧向道人,他虽然心中有所猜测,可也不敢妄下结论。
道士微微一笑。
“你夫妇二人不必担忧,那妖人已被贫道超度了!”
听了道人如此肯定的回答,张泰夫妇顿时大喜。
“多谢道长救了某家夫妇性命。”
那张泰扯住妻子,一并向道人叩拜。
“当不得如此大礼。”江尘袖袍轻挥,一股儿清风将二人掀起,笑道:“那邪人还是因贫道之故才逃到此地,你夫妇本就是遭了殃及,说起来,倒是贫道该向你夫妇赔罪了。”
“不敢,不敢!”
张泰连忙摆手,如今这世道无辜百姓死的多了,谁又会管他们,这纯阳子道长所作所为,当称的上一句有道高人了。
这时,那妇人脸色似乎有些儿红晕,细声细语地问道:“适才…给奴家那丹药的,难道也是道长您么?”
道士一愣,遂又咧嘴一笑,毫不隐瞒的便承认了。
“贫道瞧夫人身上已沾染了邪气,便以丹药救治夫人,有所唐突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没…奴家谢过道长哩!”
妇人额头低垂,红着脸对道人福了一福。
张泰闻听妻子被那老者暗算,气的咬牙切齿,恨声道:
“某家夫妇好心救了那厮,那妖人竟然恩将仇报,当真是死有余辜!”
道士哂然一笑,那赤火上人不但要害了他的妻子,就连其本人也没想着放过,什么滴血改命,道爷瞧来是滴血没命才对。
那鬼幡十分歹毒,是以生人的魂魄祭练而成,若是真个将鲜血滴在上面,少不得便要化作幡面的一缕儿孤魂了。
随后,几人一番寒暄,道士谢绝了张泰夫妇的挽留,便要转身告辞。
“道长。”张泰犹豫了一下,又喊住了道人。
“施主还有何事?”
道士回过头,笑着说道。
“不瞒道长您说,某家并非是逃难的山民,而是早年犯了人命官司,无奈才携妻子避入这荒山当中的!”
“哦?”
听了张泰所诉,道士眉头一皱,却不知对方此话何意。
“相公?”妇人蹙起娥眉,赶忙扯了扯张泰的衣襟,似乎提醒相公不可多言。
可张泰却没搭理妇人,继续讲述了一遍自个儿的过往,末了,长叹一声道:“某家大仇未报,如今又没个子嗣,将来就算是死了也无颜面去见爹娘呐。”
这汉子满脸惆怅,眼圈儿变得通红,身旁的妇人也面有戚戚,垂泪不语。
“施主想要贫道替你报仇?”
道士眉头紧蹙,他虽然也替张泰感到惋惜,那差役调戏张泰的娘子,也是该死,可他哪儿有功夫去寻什么狗官替人报仇。
雍安城雷妖一直不知所踪,此事关系到十万百姓的生死,孰轻孰重,不言而喻矣。
“道长误会了,某家非是要道长报仇…。”张泰忙摇了摇头,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方才道长曾用丹药救治贱内,不知道长您…可有什么诞下子嗣的灵药么?!”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渐渐低不可闻。
道士闻言,脸上却露出别样的古怪表情,这是将他道爷当啥了?街头卖假药的游方术士咧?!
沉吟了片刻,直到那张泰夫妇神色黯然,心中不抱多少希望之时,才翻手从袖袍里取出一粒拇指大的丹丸。
“这枚丹药唤作补元丹,若是先天不足,或生有暗疾之人服下,月余便可恢复如初,与常人一般,你夫妇两人分而食之,当可得子!”
道士施施然将丹丸递到了夫妇二人跟前,张泰激动的面皮通红,慌忙接过丹药,与妻子对道人跪拜。
“哈哈…贫道去也!”
江尘咧嘴大笑,忽而腾空飞起,待张泰夫妇抬眼看去,远处的碧空已只剩个黑点。
院子里,夫妇二人不由惊骇万分,面面相觑半晌,妇人才茫然地呢喃道:“相公,咱们这是遇到真仙人了?!”
张泰握紧了手中的丹药,摇头唏嘘道:“就算不是仙人,那也是世间难遇的得道高人呐!”
…………………
一处破败村落。
浓烟滚滚,缭绕在整个村子上空,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周遭,百余个披坚执锐的官兵正蹂躏着眼前的村子。
“官爷,何至如此。”
有长者涕泪横流的从简陋学堂跑出,那一身洗的褪了色的儒衫,表明了这老者读书人的身份。
可迎接他的,却是狰狞可怖的嘲笑。
一柄锋利长刀当头斩下,长者的头颅飞起,胸腔处鲜血似喷泉般“咕嘟嘟”冒出,干瘦的身躯随之摔倒在地。
那花白的头颅上双目圆瞪,似乎是死不瞑目。
“先生…先生…!”
十几个年龄不一的稚童惊恐大叫,几个官兵狞笑着扑了上去。
一时间,肆无忌惮的狞笑、泼洒鲜血的刀光、稚童临死的惨叫、在整个学堂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