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郡。
郊外。
云翳遮蔽了日头。
天空阴沉晦暗。
一处隐蔽的山坳之中,平日里这地方儿少有人至,也只有些山鸡野狐会在周遭晃荡。
“嘎~嘎~。”
一株枯死的老树上站着几只老鸦,突兀间似被什么动静惊到,聒噪了几声,便自扑棱棱飞走了。
如此景象,却更为此地的荒芜添上了几分阴森。
忽而。
一道人影从远处奔行而来,此人身着黑色劲装,面上则戴着狐狸面具,玄黑色的披风随风鼓荡,隐约间似有几道寒芒闪动。
一刻钟后。
玄衣人在一处宅邸前停下脚步。
这宅邸占地约亩许大小,高高的围墙里,是一座座颇为精致的房舍。
而此刻,那宅邸的两扇朱漆大门却塌伏在地,其上的匾额也摔成了两节,可依旧能从其上瞧清楚几个大字。
“风云山庄。”
那玄衣人暗道糟糕,施展灵巧身法,几个纵跳,便已从门侧的围墙上跃了过去。
“血腥气儿?”
她轻轻呢喃一声。
手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两柄透着凛冽寒光的短剑。
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半个活人。
玄衣人脚下不停,很快便来到了最大的那间房舍。
她忽地耳朵微动,眼中杀机一闪,“哐当”一脚,狠狠踢开了房门,接着一甩披风,嗖嗖嗖十几道寒光飞射而出。
“嗷呜~嗷呜~”
乱糟糟的哀嚎响起。
玄衣人握紧剑柄,凝神看去,但见晦暗的大厅中,躺着七八头灰毛野狼。
这些个野狼脖颈,胸腹处或多或少,都插着一两把柳叶飞刀,不过却仍未断气,还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
“原来是些狼崽子!”
玄衣人松了一口气,接着便脚步轻盈的闪入厅中。
那七八头野狼见了活人,非但未有害怕,反倒用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盯了过去,继而裂开锋利的狼牙,对来人发出恐吓的低吼。
玄衣人冷哼一声,抢步上前,双手短剑如扇展开,嗤嗤嗤七八道剑光刺出,几滴鲜血飞溅,那些野狼尽被切断了喉管,抽搐几下,便已毙命。
忽而。
“好俊的剑法!”
身后突兀响起一个苍老的嗓音。
那玄衣人好似受惊的野鹿,忙使了个燕子三抄水,身子窜高丈余,自空中一甩披风,便要施展飞刀暗器。
可,那声音忽而幽幽说道:
“老夫司空震。”
玄衣人动作戛然而止,猛地一个筋斗,翻身落地,定睛一瞧,顿时又喜又惊,抱拳行礼:“镇魔卫阮青,见过庄主!”
“可是六大密探之一的阮校尉?!”
黑暗里,转出个两鬓斑白的华服老者。
“正是!”
那玄衣人探手摘掉了脸上的狐狸面具,露出那张白皙的面孔,竟是个颇为美貌的女子。
此女眉宇间透着英气,却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弱,多了几分的英姿飒爽。
唯一可惜的便是。
在其眼角下有道浅浅的疤痕,瞧来似是兵器所伤。
由此可见,当初此女定是遭逢强敌,若是一个不慎,恐怕便会失了一只眼睛。
“老夫曾闻听兄长提起过你,说你武功颇为不错,犹善暗器,更加之聪明机巧,乃是他手下可倚仗的左膀右臂!”
说话间。
那司空震迈步走出,借着窗格外透进来的光亮。
可瞧见其容貌清臞,下颌留着三缕长须,只是脸色却是惨白无比,未见一丝儿的血色。
听了老者的话儿,阮青并未有丝毫喜意,猛地抱拳道:“小女子此次前来,是奉了镇魔卫副总指挥使司空长风大人指令,特意带来一封密信。”
她说完此话,从贴身衣襟中取出一封信纸,外皮用油纸包裹的十分严密。
司空震笑了笑,“不必了。”
阮青一怔,心中霎时间生出一股儿不妙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将密信恭恭敬敬递去。
“庄主,司空长风大人说此信务必交于您手里。”
那司空震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信封,轻轻撕开了外皮,展开了信封,瞧了一遍,忽而叹息道:“你…来晚了!”
“晚了?”
阮青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她自在皇都接了大人指令,便与十几位镇魔卫精英,骑乘快马,星夜来驰。
可路上经了几波袭杀,那些同僚为了掩护她,皆与敌人同归于尽,为免再遭遇埋伏,她刻意绕些荒僻小道行走,就这么昼夜不息,跑了近半月时间,累死四五匹马后,才算赶到齐州河阳郡。
可如今,到了地方,这位风云山庄的司空庄主,却告诉她来晚了………
“庄主,您此话何意?”
那司空震苦笑一声,却是缓缓抬起手,扯开了一角衣袖。
“阮校尉瞧上一眼,便会知晓!”
一股儿怪异的味道弥散房中,似是烤焦了的老鼠,焦臭中夹杂着……肉香味儿?
这个念头从阮青心中冒出,让她一阵的毛骨悚然,赶忙收敛了心思,凝神朝着老者的手臂看去。
待瞧清楚之后,止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整个裸露的肌肤,已经溃烂成了黑乎乎的痂皮,如此严重的烧伤,常人就算不痛的晕死过去,也绝难以似老者般若无其事的站在此处。
阮青有些昏头转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司空震放下了衣袖,掩住了手臂,“兄长让老夫舍了风云山庄,带着一百多位族人,寻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躲避起来……。”
说到此处,他摇头苦笑:“可惜啊,天意难违,你若是早来三天,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庄主?!”阮青咬了咬牙,问了句:“您…恐怕已不是活人了?!”
“不错。”
司空震点点头,对此毫不避讳。
“你且随老夫来!”
他忽而对阮青招了招手,而后身影一晃,已出了厅堂,向后方的院落走去。
阮青迟疑了一下,然后便施展灵巧身法,飞快跟了过去。
一人一鬼转过几个走廊。
最后。
在一处院子中停了脚步。
这似乎是山庄的后花园,阁楼间百花齐放,翠竹成林,可如此清幽秀丽的景致,却让人难以生出一丝一毫的观赏兴致。
但见花园中心的空地上。
横七竖八的堆叠着丈余高的尸体。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或还有些个稚童的小身子,似乎临死前与爹娘死死搂在一起,而后尽被烧成了一堆儿的焦尸。
令人作呕的焦臭肉香漫卷整个花园,比起适才老者身上的味道,更加浓烈百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