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一番话说完,便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又取出那本书册轻轻展开,才施施然说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若是让瘟疫蔓延开去,可就不是死上区区一个镇子的百姓了…。”
“大人……朝廷那边追查下来可如何是好?”王恒额头见汗,有些惶恐不安道。
“呵呵,此事儿朝廷诸公又有哪个不知,不外是心知肚明,没人点破罢了。”
太守笑道:“大人们要的是歌舞升平,谁又在乎几个泥腿子的死活?”
说罢,低头翻起了手上的书册,头也不抬地道:“今个话也就给你点到这儿,你且去吧!”
“是,属下告退。”
王恒虽心中仍有些担忧,可既然大人如此说了,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幕僚能管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百花楼吃顿花酒……
想及此处,心中又有些痒痒,当下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急匆匆跑了出去。
………………
将那些女子丢给雍安太守后,道士才算松了一口气。
还顺便又将青驴收入了袖袍之中。
如今也算无事一身轻了。
他之所以来这雍安城。
一则还是顺路,另外也是为了此事。
毕竟一直把人放在袖里乾坤的空间之中,也不是个事儿。
至于为何不亲自送回原籍?
呵。
既然有官府的人可用,他道爷何苦还要再去奔波,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砍几只妖魔,也能增长些道行不是。
行不多久。
江尘在一处酒楼前停下。
抬眼一瞧。
千味楼。
嘿。
正好腹中有些饥饿,当下也不犹豫,抬步便走了进去。
有小厮瞧见了道人进门,忙堆着笑脸迎了过来,点头哈腰道:“道长里面请,里面请……。”
说着,将道人引到一处空桌前落座,笑嘻嘻问道:“不知道长要吃点什么?”
“来些你店中的拿手菜 ,再来一壶好酒!”
江尘瞥了眼小厮,从袖袍中摸索出一颗碎银子,施施然递了过去。
“好嘞,道长您先坐着,酒菜马上就给您送来!”小厮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屁颠颠的跑去了后堂。
此刻酒楼之中。
也有几桌客人正喝酒聊天。
最右边那桌则坐了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言谈间说的也多是城中发生的一些个儿趣事。
什么张寡妇与曾屠夫的情爱纠葛。
又或是李家小娘子半夜遭了白衣公子轻薄。
说到性起之处,推杯换盏,嘎嘎怪笑,只惹得其余食客纷纷侧目。
可那几个汉子却是不以为意,故意扯开了胸前衣襟,露出几撮儿黑毛与那健硕的胸肌。
食客们瞧见了,赶忙低头夹菜,浑作无事之状。
不多时。
小厮便端来了一桌子酒菜,鸡鸭鱼肉,样样不缺,甚至还有根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腿。
“客人,您看这些菜可还行?”那小厮拍开了酒坛上封泥,为道人斟满酒水,凑上前笑呵呵地说道。
“不错。”
江尘颔首微笑,摆了摆手,对那小厮说道:“你且去忙吧。”
“好嘞,道长有事唤小人便是。”
小厮应了声后,又跑去招呼其余客人。
道士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
又撕下一块羊肉大口朵颐,那副儿吃相,只引的邻座客人频频注目。
而道士却是不予理会,他虽然已到了凝罡境,便是月余不食也无性命之虞,可人总有口舌之欲,他道爷自也如此,多日赶路,未见荤腥,好容易到了处大城,岂有不好好犒劳一番自个五脏庙的道理。
忽而。
“贼道去别处讨酒,莫要挡了我千味楼生意。”
酒楼门前处。
突然响起小厮不耐烦的声音。
道士抬眼一瞧,但见个黄袍老道士,正与那小厮纠缠。
“施主这么大一座酒楼,就算舍与老道一碗酒水,又有何妨呢?”
那老道士头发花白,身着杏黄道袍。
只不过那道袍已经极为破旧,不但洗的微微褪色,就连袖口处也打了几个补丁。
“嘿,我家千味楼是做生意的,可不是做善堂的,你这老牛鼻子到底滚不滚?”
小厮也来了气,一撸袖子,上前指着老道士的鼻子怒斥道。
“不过一碗酒水罢了,施主何必如此吝啬?”
老道士眉毛一挑,笑嘻嘻地说道。
“他娘的,你诚心找打是吧?”
那小厮大怒。
顿时横眉竖眼的抬手就要去推老道士。
老道士咧嘴一笑。
等小厮的手指刚挨着衣服。
他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摔倒在地。
“哎呦喂!”
一声高亢的惨叫。
那老道士捂着老胳膊老腿,放声痛呼,这番动静,只引的左近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呔,你这老牛鼻子,我还没碰到你,你怎地就倒下了?!”
小贩又惊又怒,气势汹汹的上前一把扯住了老道士的衣领。
孰料。
那老道士竟也不与他争辩,只是不住的呻吟惨叫,这副无赖模样,直气的小厮想要骂娘!
“咋回事啊?”
围观的百姓里有人疑惑道。
“好像是千味楼的伙计打人了?”
有人猜测道。
“啧啧,世风日下呐,这千味楼如此蛮横,竟当街殴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道人,实在不像话。”又一个身穿儒衫的书生摇头晃脑的感叹。
霎时间。
诽谤言论好似疾风骤雨般向着千味楼飞去。
那小厮也有些慌了,赶忙松开了老道士,摆手解释道:“我可没动手啊,是这贼…老道自己跌倒的……。”
说着,他低头瞧着那老道士,一脸愤恨道:“你这无赖老道莫要装腔作势,刚才我根本就没推到你!”
可老道士却依旧捂着腰哀嚎,只是嘴角扯了扯,对小厮作出个嗤笑的样子。
这一幕。
更是让小厮差点儿没气炸了。
“发生了何事?”
就在这时。
酒楼中忽然窜出个胖乎乎的中年掌柜,刚气喘吁吁的到了近前,便瞧见了门前乌泱泱的人群,与地上躺着的老道士。
“掌柜的……。”
那小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急忙凑了过去。
“怎么回事?为何在酒楼门前吵闹?!”
胖掌柜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沉着脸问道。
那小厮忙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其中还着重点出,地上的老道纯属是自个儿摔的,绝非他动的手!
可话音刚落。
那老道士眼珠子一转,抱着胳膊腿开始叫唤:“哎呦,老道的胳膊肘啊……哎呦老道的波灵盖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