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江尘收拾了心情,便也向着义宁县走去。
这边刚回到书生的宅院前,便见几个汉子堵在门前,吵吵嚷嚷,看那架势,眼瞅着就要动手。
他心下好奇,迈步凑了过去。
那几个汉子见有人过来,当下停了争吵,齐齐拿眼瞧向了道士。
“你们几个是何人,何故在此争吵!”江尘拧眉问道。
“我们都是王实的亲族,道长难道是王实的朋友?”有个矮个汉子迟疑回道。
“亲族?”江尘嘿然一笑,“你们倒是来的巧,书生入葬时怎地不见你们这些儿亲族露面。”
“道长说笑了,这王实侄儿的事儿,我们也是刚知道咧。”
另一个年长些的汉子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讪讪说道。
“哦?原来如此。”
道士点了点头,继而似笑非笑,反问道:“既然王实已经入葬,不知你们还来作甚?”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
回道:“王实是我等亲族,如今他家没了香火,家宅自然要交给我们这些个亲族打理。”
“呦呵??”道士嘴巴一咧,嗤笑道:“真个是打的好算盘哩。”
这番话,令几个汉子脸色越发难看,那年长些的汉子干脆脸一横,怒瞪向道士:
“兀那道人,此乃我王家的家事,又干你一外人甚么事,此事就算是闹到官府,那也是我们占着理儿。”
“王二叔说的对。”
“道人快滚,别耽搁我们分家产。”
旁边那二人也不耐的驱赶道士。
冷眼瞧着几人的嘴脸,道士忽而一笑,铮的一声,手上已多出了把长剑。
手腕儿一转,只见一道白光掠过,几个汉子心头儿一突,身子登时僵直不敢动弹。
道士笑眯眯长剑归鞘。
大笑着转身施施然离去。
等道士走远,几人眼珠子咕噜噜一一转儿,那年长些的的汉子才敢狠狠吐了口唾沫:
“呸,该死的道士,就他妈这点儿手段,还学人家拿把剑糊弄老子?!”
话音方落。
“二叔,你…你…你的头…。”
那年长汉子一愣,下意识摸向头顶,入手便拽下一大团柔软的东西,定睛一瞧,尽是黑白相间的杂毛儿。
他惨叫一声,陡然一蹦老高,登时那满头的杂毛儿好似断了弦的风筝,簌簌而下。
眨眼间,世上便又多出个秃瓢来。
余下两个汉子见到二叔的模样儿,也齐齐摸向了自个头顶。
又是两声惨叫,原地再次多出了俩秃瓢儿。
………………
道士走在街道上,心下颇为无奈。
这番忙活了半天,又操刀子跟恶鬼作了场掏心掏肺的谈话儿,回头来,还他娘的倒赔进去十几两银子。
赔了,这次是赔大了。
本想着将书生的宅院卖了,还能小赚一笔,没成想不知从那旮旯胡同钻出几个书生的亲族,先一步把那院子抢占了去。
这些人显然是吃绝户来的。
不过,按照大乾的律法,有人死后如果没有子孙来继承家业,那么亲族是有权利处置这些产业的。
至于他这个道士?你一个外人,想屁吃呢?
这边儿刚回了客栈。
外面街道上忽而啰响宣天,人声鼎沸。
江尘眉头一皱,暗道,这番阵仗,莫非是有人办喜事?
喊住了大堂的小厮,笑道:
“小二,外面这般热闹,可是县里今个谁家娶亲?”
小厮凑了过来,嘿嘿一笑:“道长误会了。”
道士愕然,当即投去疑惑的目光。
“道长想来是外乡人,不知今个儿正是祭祀赤龙老仙的日子啊!”小厮笑嘻嘻地解释道。
“赤龙老仙?”道士眉头紧皱,自忖从未听过这什么老仙的名头儿。
“赤龙老仙可神通广大的很哩!”小厮的声音顿时拔高了一个调,从里到外透着狂热的神采,“今年咱齐州遭了天灾洪涝,周边许多郡县可都没能幸免,咱义宁县却是啥是没有,这都是多亏了赤龙老仙施展大神通,才护住了咱这义宁县一地咧。”
“道长,您瞧外面……!”小厮伸手指向了窗外,示意道士看去,只见街道上行来一群乌泱泱的百姓,当中簇拥着一些红袍汉子,汉子们抬着个披红挂彩的轿子,其中人影晃动,似乎有人坐在里面。
道士眼睛眯起,仔细一瞧,那轿子里影影绰绰间,果然能看见两个小身躯儿。
“啧啧,也不知今年谁家有这般好的福气儿,竟被老仙看上,去做了老仙身前的仙童。”小厮一脸艳羡的嘀咕道。
“诶?”
听到小厮的低语,江尘已然品出了事情的不对,他侧头瞧向小厮,愕然问道:
“这轿子上载的小孩儿,莫不是要送给那什么赤龙老仙?”
这小厮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笑嘻嘻的道:“这是自然,能去老仙跟前做童子,那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
听了此话,道士翻了个白眼,也懒得搭理这个脑子缺了根筋的小厮,抽身快步出了客栈,向着人群追去。
这小厮瞧着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道士,摇了摇头,这些个外乡人当真是少见多怪。
而江尘出了客栈。
便随着那些敲锣打鼓的人群,还有些看热闹的百姓。
穿街过巷,行到了城东一处庙宇前停下。
那庙宇为黄琉璃重檐庑殿顶,当前立着个一人高的大鼎,里面供奉的是位龙首人身的神祇。
热闹的人群止步,喧闹的锣声也熄了。
十几个红袍汉子,抬着那顶红轿子,嬉皮笑脸的放在了庙宇前。
忽而,庙中闪出个赤袍庙祝,披头散发,赤足而行,手持着法器摇铃,怎么看都像是个跳大神的江湖骗子。
“赤龙老仙,法力无边,泽被苍生…消灾解难!”这庙祝扯起低沉嘶哑的嗓子,以一种古怪狂热的语调,喊出了这番话。
而后,周遭这群百姓,突然虔诚地伏拜在地,就连一些个看热闹的稚童儿,也被父母摁倒在了地上。
有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屁股蛋儿上立时挨了几巴掌,小嘴一扁,只得老老实实的崛起腚儿,跪了下去。
可这时,却是有一人冷眼站在那儿,显得突兀至极。
那庙祝瞧着跪了满地的百姓,抹的似印第安土著般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直到……
忽的瞥见个道士孤零零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