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甩出两个字，为什么不用，因为那是凉月。
“之前被你们抬下去的那人怎么样了？” 箫瑶看着自己若隐若现的影子，走的时快时慢，有些漫不经心。
负雪看了眼箫瑶，没想到她第一句话是问候那弟兄。
沉声道：“他伤的比其他弟兄更严重，恐怕活不过几日了。”
他们原本一行近百人，如今只剩了十几人，他作为领队，早已无颜面对这些兄弟。
“带我去看看吧。”既然她已经将人收下，答应的事情也会做到。
两人弯弯绕绕，在城中一个偏僻破庙边上的院子前停了脚。箫瑶感慨，若不是有人带路，迷路恐怕都到不了这里。
院子不大，往上看，一半是露天的，一半搭了架子用茅草盖住顶，起一个稍微挡点雨的作用，到了寒冬，这些人靠什么熬过去？恐怕负雪是过的最惨的在角斗场赢钱之人。
负雪的面上有些窘迫，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让主子进去，家里连个招待的茶水都是没有的。
以为箫瑶嫌弃，所以驻足不肯进去。
“主子，这院子是平日我和兄弟们住的地方，简破不堪，您稍等，我去将人抬出来。”
箫瑶抬手将人拦住，“不必，进去吧，外面风大，不宜挪动。”虽然里面风应该也不小。
负雪抿唇，垂下眼眸，将院门推开。
这院子可谓是一眼望到头，不过比箫瑶想象中稍微好一点，整个院子还算整洁。院中横着扯了根竹竿，晾晒着七八件男人衣服，新鲜的滴着水。
听见声音，一个男人喊道，“老五，看谁回来了。”晾好的衣裳遮住了他的身形，只听见手中的棒槌还在啪啪作响。
“是我。”负雪的声音响起，有些嘶哑。从比完武开始，就没有休息过。
棒槌声消停了，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男人从衣服后探出头，惊喜道：“老大，你回来了！”
接着，房间中陆续走出几个男人。有几个还相互搀扶着，说是老弱病残一点都不为过。这些人中就这个洗衣服的看着状态好些。
箫瑶蹙着眉，一整个院中就一间屋子，这么多病号挤在一起，病气想走恐怕都走不掉。
这些人也看见老大身边的箫瑶，好奇道。“老大，你回来了，这位是？”
负雪看了眼箫瑶，大概能明白她的所想，之前来过的医者也说过，不要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屋里，不利于病情。
解释道：“主子，我们人多，在角斗场挣来的钱几乎都花在了看病，没有多少余钱，这里是唯一租的起的地方了。夏天只有病重的住在屋里，但现在天太冷，若是不在屋里，怕是要病的更严重。”
“主子？！老大，你在说什么主子！”洗衣的男子拎着棒槌就快步走了过来，包括身后那些病残们，皆是一脸警惕的看着箫瑶。
这些年，要不是老大他们早就死了，老大是被他们拖累至此，若是为了他们现在又自卖自身，那他们也不愿意再苟活了。
负雪赶忙训斥道：“闭嘴，以后这位就是我的主子，我已经发了血誓，若是还认我这个老大，就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
这怎么可能？！老大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认主。几人面面相觑，暗恨自己，若是争气就好了，看向箫瑶的眼神颇为不善。拎棒槌的男人一句话不说，闷头又去捶衣服了。
箫瑶也不恼火，她只是来完成她答应的事情，这些人若有不服，她也不会委屈收下。
“主子勿怪，他们是关心则乱，这边请。”负雪眼神警告了一圈，引箫瑶入屋子。
箫瑶抬脚跟上，守在门口的几个男人纷纷退开。不是相信箫瑶，而是相信老大，不会带人来害他们。
一间屋子就一张木板床，屋内没有窗户，即使人已经擦拭干净，但血腥味还是很浓。箫瑶走近，人还是昏迷着，脖颈以上都是充血的红。
弯腰搭脉，脉浮而紧，灵力受阻，气血两亏，除了内外伤，还有些恶寒发热。闭上眼，释放灵力又查探了一番。
貌似，识海也受过伤，有些破损的痕迹，不过很小。
当然，若是伤的严重，起码他早就不是正常人了，要么就是痴呆，要么就是鬼魂。
“他还有救吗？”负雪声音有些发颤，这些年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兄弟了。
话问出口，却不敢听答案，沉默的盯着床上的人。其实他心中有答案，比完以后，兄弟们就将他送去了清辉堂，每一位大夫都给了他答案。
“有救。”箫瑶淡淡道。
负雪瞳孔猛然一缩，喉咙像是被人捏紧了，有些酸胀。扯开唇角，望着床上的人，哑声道：“你小子，运气不错。”
要是，要是早点遇到主子，那些兄弟......
床上的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依旧挣扎在病痛中，连梦都没有放过他。
他梦见自己在角斗场与一个糙汉打斗，被打个半死，被兄弟们抬了回来，那些大夫们都说他活不过当晚。
可是命硬，偏偏他就活过了，硬是撑到了第二天老大从角斗场回来。他死的时候老大紧紧攥着他的手，他不疼，感觉不到了。只是有些心疼老大，他又瘦了。
有些不明白，他还没有死，为什么他们已经开始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伸手想为老大擦擦眼泪，几个大男人为他哭像什么样子。
明明伸出手，但却直接穿过了老大，眼中带着惊恐，回看老大，他还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这才明白，原来，他已经死了。
跳了跳，死了也挺好哈，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
好像记起来一些事情，爹，娘......对了，我好像有爹娘，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记得自己家的，原本以为自己也没有家。
他要去找爹娘，魂魄开始向外飘，一直飘，一直飘，可是他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也不记得爹娘的样子。
还没有找到爹娘，被一个白胡子老头抓住了，拼命想要逃跑，但是根本挣扎不动，被一把塞进了一只葫芦里。
这个坏老头，他都闻到葫芦里其他魂魄的味道了，很淡很淡。在这只暗无天日的葫芦里，他的魂魄越来越淡，越来越弱，直至魂飞魄散......
这场梦不知道做了多久。他惊恐的睁开眼睛，手脚挥舞着想要挣扎出那只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