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河滩磕磕绊绊往前走,脚下不时被石头哗啦绊一下,根据我的记忆,越往前走水越深,所以我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夏天河滩的蚊子不少,走到村里女人常来洗衣服的水渠,这里的水稍微平缓一些,我听不见激烈的水流了,却看到水渠里站立着一个又一个漆黑的人。
背后刮过一阵腥臭的风,冷不丁一双坚硬冰冷的爪子分别抓上我的两侧,徐二花的声音传来。
“老实往前走。”
说完她又松开我,我只得往前,背后的腥臭味时刻传来,提醒着我徐二花正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背后。
绕过一片人高的草丛,水渠现在我眼前,连带着东岳大帝与水里一个个模糊看不清楚的人。
这些全是我的同学,脑海中疯狂的想法让我不可置信,于是开口问东岳大帝。
“你要把他们全杀了?”
“他们欺负你,我杀了他们你不高兴吗?”
东岳大帝反问我。
我不高兴,也说不上同情,但我为此感到极为震撼。
泡在水池里的同学都是被东岳大帝控制的傀儡,东岳大帝下令,他们便毫不迟疑听话地地下沉淹入水池中。
“你能不杀他们吗?”
要是同学们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那我上学还有什么意思,他们欺负排斥我是出于惧怕的本能,在我眼里算不上罪大恶极,而且他们也都是各自家里大人的宝啊,比如我姥姥没有我该多难过。
“不能,我需要吸收他们的阳气用来修补伤口,你捅我的神魔杵可不是普通东西。”
河水漆黑平静一片,而在窒息的水底下,正淹没着一个个学生,东岳大帝说出的话令我大夏天的浑身冰凉。
“可能吓到你了,在我们的时期,人类不过是用来献给我们的贡品,我们屠杀人类,就好比你们人类宰杀家畜一样平常普通,这世界上有太多你现在理解不了的事,你这种实力微不足道的弱小东西,还是提醒你以后少管闲事,毕竟下次你遇到的可能就不是我了。”
东岳大帝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天,然后朝我说。
“凤如归到了,他在结界外面,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出去争取一下时间。”
而我还没从他的话中完全反应过来,东岳大帝就朝我的头顶拍了两下,紧接着我就如被提住线的木偶般,身不由己地转身沿着来时的河滩走。
河滩到处是石头,而我的身体不怎么灵活,几乎是走两步磕一个绊子,再爬起来继续走,我意识拼了力的挣扎,想抢回一点身体的主动权,但我连自己的嘴巴都控制不了。
河水的潺潺声瞬间出现在我的耳畔,就如我突然看见出现的山神般,这时才意识到什么是刚才东岳大帝说的结界。
一股气血上涌起来,直通脑瓜子,顶得我脑瓜开始剧烈的嗡嗡响,我的眼前出现小黑点逐渐连成一片,张嘴吐出一口腥咸的液体。
山神扶住跌倒的我,然后我就完全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外面我躺在自己家床上,而外面乌漆嘛黑一片,猛地从床上坐起,可能因为用力过猛,我眼前头晕目眩,伴随着强烈的耳鸣时。
“姥姥?姥姥?”
我掀开被子下床,脚底发软,整个世界都在我的眼前摇摇晃晃,看到进门的姥姥。
“郑小韦呢?我要去救我的同学。”
姥姥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却如千斤的巨石般坠在我心上,死死压着我的心不断往下沉。
“怎么了姥姥?现在天没亮呢,还有时间。”
“秀秀,已经过去两天了。”
怎么会?明明我才闭了一会儿眼。
“那我的同学们呢?”
我站在原地呆滞地问道。
“学校死了一多半学生,秀秀你这几天还是别出门了。”
我们学校总共才一百多个人,一下子死了一多半?
不可置信,他们都是学生,都是孩子,都是每个父母的希望,有些学生,甚至是家里的独生子女。
而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些死去的学生,不知道被东岳大帝带去了哪里。
“那是我害了他们吗?”
我愣了半会儿,喉咙艰涩地开口问。
姥姥苍老的眼球越显浑浊,似乎想安慰我,但张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讲。
“这件事不怨你,非要怨,大部分怨山神,东岳大帝来村里害人,是为了挑衅山神,那两个畜生东西,眼里没有凡人的死活。
东岳大帝竟然想到拍你百会穴散你阳气这种损招,啐!根本不是东西!”
姥姥本来想安慰我,结果她自己越说越气,骂骂咧咧地把山神和东岳大帝轮流骂个遍。
我站了这一会儿只觉得头昏脑涨,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看着地面总有种下一刻就要栽下去的眩晕感。
“郑小韦活下来没有?”
我想起郑小韦,希望他没事,在我期翼的注视下姥姥说出让我放心的话。
“那孩子命大没事,就是被吸了几天阳气,今天还跑来看你来着。
东岳大帝真是个崽种!百会穴那是敢随便拍的地方吗?”
姥姥三句话又转骂起东岳大帝,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忙着给我端热饭。
我吃过饭躺回床上,蜡烛映出天花板上糊的已经发黄的报纸,它们好像在我眼前晃动,我这是出现幻觉了。
山神凭空出现在我面前,走近两步坐在床边,伸手抚我的头顶,一股舒服的清凉感从我的头顶传下,我瞬间感觉神清气爽不少。
山神没有说话,烛火下他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流转,像是隐匿着幽幽星河,摄人心魄。
我仿佛被吸入其中,完全看呆了。
他也盯着我看了好久,抽回搁在我头顶的那只舒服的手,我情急地抓住,怕他走。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能不能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
山神没有走,而是静静地留下来了。
我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看,脑海里想思考些什么,虽然没有任何困意,我的头脑却如锈住般根本转动不起来,脑袋空空。
山神伸手盖上我的眼睛,掌心的温热一下子传导过来。
“睡吧,我守着你。”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让我乱糟糟的心顿时平静了,眼皮子传来沉重。
我竟然做了个美梦,但是睁眼后立刻遗忘,外头天大亮而山神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无论我躺在床上如何回想昨晚的梦,也没办法忆起半点来,徒留梦中的愉悦给我心中带来几丝莫名遗憾。
略好一些的心情转瞬被破坏了,外面响起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声,我穿上拖鞋跑出去看,有人大早上蹲在我家门口边哭边烧纸钱,我认出她是同村同学的妈妈。
同学妈妈的头发里混着藏不住的白发,脸哭得脸通红,眼睛已经红肿地将双眼挤成一条缝,愤恨地盯住我,嘶哑大声质问。
“我儿子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我下意识地想矢口否认,但我张不开嘴,只是站在那里怔愣地对视望着。
“肯定是你害死的!你去偿命吧!”
她从背后掏出来一把菜刀,狰狞地往我身上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