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凤如归是个活了千万年的老东西？他会喜欢你一个小丫头？他压根不可能喜欢你！”
姥姥话刚落，周围突然刮起一阵歪风，邪气地围绕着我们两人，我被风吹得迷眼，心里只感到这股风不对劲儿，心慌地喊了一声姥姥。
“姥姥我害怕。”
歪风霎时消了，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我的错觉。
可心里的预感告诉我，山神生气了，因为姥姥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
姥姥如泄气般颓坐回灶台前的矮凳，两行浑浊的泪顺着苍老的脸庞流下。
“姥姥？”
我心慌地喊了一声，姥姥没有回答我，兀自坐在那里默默垂泪，我的心彻底惊慌了，印象中姥姥是我坚强安全的依靠，我从没见过姥姥流泪。
我跪下抱住姥姥的腰，把头贴近姥姥怀里。
“姥姥别生气，我只要姥姥一个人陪着，对不起我再也不提这个了，我有姥姥就够了。”
我没敢说我不喜欢山神了。
姥姥一下下抚摸着我的后背，深沉地呼吸几下。
“姥姥没有怪你，是姥姥在怪自己没用，保护不了你，要让你受这种委屈，将来姥姥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啊？”
我又被提起难过事，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难过到喉咙艰涩。
“不会的姥姥，姥姥一定会活到长命百岁。”
大早上就有人找来，打开门竟然是校长带着人来搜我们家，抓舅舅的下落。
昨晚舅舅闯进杜老师家险些把人强了，现在杜老师人正在医院。
舅舅根本没有回过家，昨天应该只是昏了过去，醒来后逃了。
校长没有为难我们，只说万一舅舅人回来了一定要立刻通知他。
我想去看杜老师，姥姥不准我去，而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去县城，谁知道这一别杜老师再没回来过，听李老师说杜老师病好后回城里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我好像明白校长为什么让我别来学校了，因为我在班上被孤立厌恶的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说凡是与我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就连李老师也开始漠视我。
都怪我，如果那天我再多做点什么，是不是杜老师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了？
没过多久，学校里又来了一位支教的男老师做我们的新班主任，戴一副银框眼镜，加上年轻皮肤白，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姓周，说话温柔很爱笑，学校里的女孩子都喜欢围着他。
周老师朝我笑时，我主动将目光避开了，我还是喜欢安安静静地独自待着，不与任何人走得近。
“你的名字叫白秀？老师有没有记错？”
“没有。”
我这样让人不喜欢的性格，他总该走了。
周老师非但没走，反而抬手揉我的发顶。
“你为什么不和其他学生玩呢？”
他的手掌心很热，顺着头皮传导下来，贴的我很不舒服，所以低头躲了一下，他立刻问我。
“你不喜欢我这个新来的老师？”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一丝丝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周老师的手掌在我发顶继续不轻不重地揉了几下才抽走。
第二天上午有个数学小测验，是周老师为了摸清楚我们的学习水平而设立的，这数学测验的题太难了，有点超纲，我做不出来，班里的绝大多数学生都没做出来。
下午周老师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此时校长不在，李老师在隔壁班上课。
周老师拿出我的试卷，上面被红叉勾画的惨不忍睹。
“白秀同学，我听李老师说你的学习成绩不错，为什么今天的测验能考成这样？”
我嘴角抽了抽，他咋不说大多数学生交白卷呢，明显是他出的题对我们来说太难了。
“白秀？”
他的声音很好听，我又觉得在哪里听过了，正陷入回想，忽然被他的声音拉回，他让我坐。
我不安地坐下，他拉着座椅朝我挨近一些，匀长的手指捏着笔，替我讲解数学题。
炎热的夏天，人就算坐着不动也容易出一身汗，周老师却一滴汗都不出，像他这样的人是我见过的第二个，第一个是山神。
周老师的数学题讲得比杜老师还要好，我听说他是某个很厉害的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今年才刚二十。
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问题的人，可能是我多虑了，最近老是疑神疑鬼习惯了。
因为我下午被周老师叫去办公室，第二天收作业时我又被学习委员张萍刁难了。
周老师来问我的作业为什么没交，我的视线却看向前排的张萍，语调平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木然了。
“我交了。”
又是这种无聊幼稚的手法，我第一次对如今的生活产生怀疑，在这个地方上了六年学，我心里忽然生出强烈的厌弃感。
周老师沉思了几秒，叫学习委员张萍跟他去办公室。
隔了半节课张萍哭着从办公室出来，趴在自己座位上哭起来，吵闹的班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紧接着周老师进班，宣布由我担任新的学习委员，同学们全都看向我。
我的心情复杂难言，欣喜算不上，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老师让我担任过哪怕卫生委员，我的性格安静沉默，支教老师们来来去去，几乎没人注意到我，哪怕有一两个，像杜老师也没让我在班里担任过任何职位。
周老师宣布完又走了，下节课是李老师教的语文课。
郑小韦凑到我面前贱笑。
“白秀，以后我能不能不交作业了？”
他歪头看我。
“这都过多少天了？你的心情怎么还不好？杜老师离开到底有什么好难过的？”
郑小韦想不通，他也不敢惹我，郁闷地嘟囔着又跑了。
我怕以后再出什么事连累了郑小韦，所以把他疏远了。
第一天收作业我就遇上了麻烦，有学生拒交作业，死皮赖脸地朝我吐舌头翻白眼。
“你来打我啊。”
我抱着收上来的作业冷冷地看着他，他以为我怕了，更嚣张地朝我挑衅。
“才不把作业给你呢，被你碰过的作业本脏，要是你碰过我就不想要……”
他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后背就挨了一脚踹。
郑小韦把人打了一顿，直接把作业本抢过来交给我。
剩下的作业本收的顺利多了，一本没少。
郑小韦帮我解决麻烦，我给了郑小韦两颗糖作为报答，结果郑小韦以为他和我的关系缓和了，把脸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你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啊？”
“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回去想过了，你伤心杜老师走了，但是肯定不会无缘无故不理我，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郑小韦难得动一回脑子，分析的有理有据地朝我讲，一张脸晒得黑黝，更显得眼白分明，盯着我格外认真。
好吧，我还是失败了。
下午放学我照样留在教室写完作业再走，郑小韦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直接照着我的数学作业本抄。
“郑小韦你不会自己写吗？”
郑小韦扣了两下脑袋。
“我也想，但是周老师出的题太难了，我不会。”
说的有道理，有些题我也做不下来。
周老师进教室看了一眼，吓得郑小韦笔尖立刻停了。
“你们两个还没走呢，白秀，你过来帮我改作业。”
说完周老师就走了，郑小韦心虚地扭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