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在谈软烟罗，不想叶玉贤却对霍灿说了下面这些话：“小霍啊，你知道吗？你们张总以前是什么样吗？”
霍灿摇摇头，对叶玉贤的问话她有些迷惑。
叶玉贤看似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张总啊，特别不容易，上大学那会儿啊，他家是农村的，父母靠种地为生。他是家里的老小，他身上还有三个哥哥，等给他三个哥哥都娶了媳妇，他父母也都老了，种地就吃力了，只够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三个哥哥都有自己的家庭，生活也不富裕，所以他上大学，基本靠自力更生。他是一边读书一边给学校的食堂打零工赚学费，假期还到工地上干过活呢。当时，我家的条件还不错，我就经常接济他。但他的自尊心很强，不愿意白要我的接济，后来，我就借着给他介绍家教来帮助他。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叶玉贤问道。
霍灿心里想，肯定是你借着家长的名义多给他钱呗，但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叶玉贤很甜蜜的样子接着说：“要说你们张总啊，可聪明的一个人，却看不破。我给他介绍家教，明明家长每节课出50元，但我都偷偷再给家长30元，这样，他每上一节课就能挣到80元。这是当时家教的最高工资了。后来，他都以为他教得有多好呢。其实他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基础也并不好，教学的水准也不高。50元一节还得是人家家长看他认真不耍滑，才肯出的价。但直到他大学毕业，这个傻子也没看破。呵呵，呵呵。”霍灿觉得此时叶玉贤笑得像个少女。
“因为我总帮他介绍家教，接触多了，慢慢地我们就恋爱了。大三的暑假，他邀我去他们家玩儿。他们家住在大山沟里。那时还没通客车。我到县城那天，他骑着自行车，跑了一百多里地来接我。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他家，那时那个路啊，那个颠簸啊。走了不到一半儿，我就颠得受不了了。于是，他下车推着车走，我要下车自己走，他说什么也不让。他说我能来，他就挺高兴挺满足了，他不能让我在他身边受苦。于是他推着自行车，载着我，挑着尽量平坦的路走。到了一个他有认识人的村子，他又跟人家借了一个座垫，给我垫在身下。借我们座垫的那个老乡问他‘德茂，这是你媳妇啊？’，他就羞红了脸，说‘不是，是我对象！’哈哈，他嘴里虽然说着不是，但他的神态却好象说‘是啊，是的啊’，呵呵，他的语气和神态都满是自豪呢。后来，天黑了，我也有座垫垫着，不那么颠得难受了，我就让他骑上车走。当晚我们很晚才到他家。他父母，都是很善良的老人家。在那么闭塞的村子里，还给我准备了肉菜，一个马肉，是他爸爸，也就是后来的我公公，翻过一道岭，在上个屯子里买的。一个炒蛾，是跟邻居放蚕的人家要的。当晚，我睡在他们家的土炕上，他让他爸妈把家里所有的被子都拿出来铺上，说我住惯了床，没住过农村的土炕，怕我烙着了。”
“我们毕业的时侯，本来他是能留在省城的，但他说他的家人需要他。于是他回到了离他家近的银州。我父母一直是反对我和他谈恋爱，更反对我跟着他来银州。但我觉得他有责任心，有上进心，对我又足够好。于是我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他来了银州。还好，我很顺利地在银州找到了工作，而且还是政府部门。所以后来我父母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也默许了我们的恋爱。但他拿不起彩礼也办不起婚礼。我父母就不要彩礼，并说由我们家来出操办婚礼的钱。但他要面子，他不肯。因为他是学工程的，为了挣得多点儿，他就跟着公司的工程队全国各地的跑。他说他想早点挣够彩礼钱和操办婚礼的钱。”
“我们没等到他攒够彩礼钱就结婚了，因为他父亲生病，需要在城里住院治疗。于是我提出来的结婚。婚礼是在他父亲出院后办的。在他们屯办的婚礼。屯子里的人都说他有出息，肯定是有能耐，才让城里的姑娘看上了他，不光不要彩礼钱，还倒给他出钱，在城里买了房子。不知为什么，他们屯里人虽然是夸赞他，但我听在耳里却不那么舒服。”
“婚后，我们就把他父母接到了城里住。虽然在我娘家的帮助下，我们买了房子，但我娘家给拿的只是首付，每月的贷款还需要我们自己还。其实拿首付，也是很为难我娘家了，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是比他们家强些。婚后我们的日子很苦。我们要还房贷，又要经常给他父母看病拿药。为了应付家里的这些开销，没办法，为了多挣点，他还是得跟着公司到处做工程。”
“很快，我就怀孕了。那个时候，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要上班，还要照顾我公公婆婆，每天都搞得筋疲力尽。怀浩远七个月的时候，突然有早产的症状，我一个人住院两天，身边没有人陪。没有人陪倒不是我人缘有多差，是我没告诉任何人，公婆我不能告诉，他们那么大年纪了，告诉他们，只能让他们着急上火，他们这一急一火再弄出点什么毛病来，就得不偿失了。那个时候，他们不生病就是帮我了。单位的同事，我也都没告诉。说实话，我这人有点好面子，不愿意让人看笑话。我自己娘家父母，我怕他们担心。德茂也是，他那个时候在湖北做工程，山高路远。我不忍心折腾他。我想等等看，如果真的早产了，再告诉他不迟。老天还是帮我的，虚惊一场，两天后，我又恢复了正常妊娠。”
“浩远出生后，我是又带孩子，又要照顾老人，还要上班。而我又要强。在单位工作不肯落后，那个累啊。这种累，小霍你现在还不能理解，等你将来嫁人生了孩子，就知道了。当然了，我还是希望你有福气，不要象我那样，也不要体会到我的那种累。那个累啊，那时候你知道我感觉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儿是什么吗？”叶玉贤说着，看着霍灿。
霍灿摇摇头。
叶玉贤说：“那个时候，我认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儿，就是能睡上一大觉，没有孩子的半夜哭闹，没有老人的彻夜咳喘，没有早上的闹铃催着我去上班。哈哈，不过这些在那时都是奢侈的想法。”
“那个时候累还是次要的，最要命的是，还没有钱。一分钱憋倒英雄汉，为了给我公公婆婆治病，不光我们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我们还欠了很多外债。后来有一次浩远突然半夜发烧，我都管我的竞争对手借过钱。最后我也退出了竞争。我的竞争对手现在是比我高几个级别的领导。”
“什么时候我们的日子有转机了呢，那是浩远上中学以后了。我公公婆婆都去世了。你们张总也不再外出做工程了，然后又一步步地高升。头几年还好，你们张总虽然也很忙，但每晚还是能回家休息的。后来啊，这是越来越忙。家都回得少了。”叶玉贤的神情有些黯然。
叶玉贤在讲述她和张德茂的过往，没有一句抱怨的话，但霍灿却听出了无限的怨忧。
过了一会儿，叶玉贤又说：“小霍儿啊，我跟你说过的话，你不要外传。还有这个软烟罗，你也不要跟别人提起。更不能和你们张总联系到一起。”
霍灿点点头，她觉得她有点对不起叶玉贤，因为她把什么都告诉了林见鹿。
叶玉贤又问：“上回转给你的五千元够用了吗？如果你需要，你随时吱声。”
霍灿急忙说：“够用够用，叶姐，我过些天还给你。”
叶玉贤：“不用还了，这五千元就送给你了，就算是你帮我留意那个女人的劳务费吧。”
和叶玉贤分手回到桥北花园的住处，林见鹿居然还没回霍灿信息。
林见鹿怎么回事？霍灿有话都跟林见鹿说，而林见鹿似乎什么都对自己隐瞒。比如前几天他和张总一起出去那些天；比如这些天他不跟着张总，但也在忙着什么事，却对自己只字不说。霍灿突然感觉林见鹿也很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