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鹿给霍灿发来信息:秦娜于2001年死亡。死亡原因是病死。
这点父亲没有骗自己,秦娜确实是死了。按照身份证上的年龄看,她死亡的时候只有25岁,只比自己大二岁,那么年轻的生命就那么逝去了,霍灿不由得心里生出些许同情。从自己的记忆来看,她的生前也是充满着痛苦。这个时候,霍灿又想到她有两个孩子,她死了,她的两个孩子都哪儿去了?她们都好吗?虽然自己不是她的孩子,但霍灿感觉自己和她的孩子同病相怜。
到达景德镇北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在火车上的时候,霍灿就查了高德地图,从景德镇北到浮梁县只有十多公里的距离,但从浮梁县到霁红村却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如果现在赶往霁红村,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偏远的村子里晚上住宿都是问题,就象自己的家乡纯仁屯一样,是没有给客人住宿的旅店的。所以她就想不如今晚就住在景德镇市好了。
林见鹿也同意霍灿的方案。这回没等林见鹿说话,霍灿就说:“哥,这回住哪儿让我选呗。咱们就住你家的旅馆 ”说完,就调皮地把手机伸给林见鹿看。
林见鹿一看,霍灿选的旅店是‘见鹿客栈’,怪不得她说是自己家的旅馆呢。于是他也不由得呵呵地笑了。其实早在车上霍灿想要在市里住时,她就已经开始选旅馆了。景德镇的住宿可选择性很多,价格从近千元的艺术酒店到几百元的豪华酒店,直至一百多元的快捷酒店都有。霍灿当然要选择快捷酒店了,在快捷酒店里,霍灿一眼就相中了‘见鹿客栈’,有‘见鹿’两个字,让她感觉亲切又温暖。她想象这家旅店一定是整洁而舒适的。一看价格,148元起,完全能够接受。
‘见鹿客栈’完全符合霍灿的想象,普通的标间,虽然简捷,但也干净。只是入住的时候,服务台的大妈见霍灿和林见鹿是一男一女,就要两人的结婚证明。两人说不是夫妻,是兄妹。大妈就审视着两人的身份证,然后说兄妹不是一个姓?兄妹还不是一个省?林见鹿就说,阿姨,我们是表兄妹好吗?大妈听林见鹿这么说,噗呲一声就笑了,说,是哩,表兄妹可以不是一个姓,也可以不在一个省,但不能住一个房间,我们这儿正扫黄打非呢。霍灿听她说什么扫黄打非,脸就红了,气也上来了,说大妈你说话这么难听呢,扫黄打非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林见鹿看霍灿动了气,就忙拉了她一下,然后对大妈说,扫黄打非这个我们理解,但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如果实在不能通融,我们就各住一间大床房。大妈说大床房已经没有了,就有几间标间。林见鹿说,没有大床房,标间不让住一间,我们就不住了。说着,就拉了霍灿要走。霍灿因为生气刚才大妈说的什么扫黄打非,也不想再和大妈多费话了,跟了林见鹿就走。走到门口,大妈却喊住他们说,她看他们也不象乱七八糟的男女,那她就和经理核计一下,让他们住吧。霍灿就和林见鹿站下,等着她打电话。大妈没说几句,那边的经理似乎就同意了。于是大妈喊他们回来,办理入住。
‘见鹿客栈’的入住虽然费了些周折,但入住后就都顺风顺水了。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两人吃了客栈给准备的简单早餐,然后到客运站乘车前往浮梁县。
到了浮梁县城,查了一下客运信息表,发现到霁红村的客车只有一班,是下午二点的,而从霁红村再回到县城则要第二天的上午。这和纯仁村的情形一样。
霍灿在犹豫,是等着坐客车去还是打车去。坐客车去当晚回不来。打车,当然得包一天,几位司机师傅都表示,包一天少了三百元钱不去。司机师傅都说,路倒没有多远,但包车,怎么的这一天也干不上别的活儿了。还有就是路不好,太费车。最后,霍灿虽然有些心疼打车钱,但还是听了林见鹿的,打了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是个年轻人,年纪和林见鹿差不多,普通话说得很好,这也是林见鹿选择打他的车的原因。车开出县城后,司机小哥就略回了一下头,问他们两人:“听你们俩口音,是外地人吧?”
林见鹿:“哦,是,这霁红村是挺偏的一个村?”
司机小哥:“那是相当的偏,”他的语气一听就是在模仿宋丹丹,看来小哥儿是个活泼的人,然后他紧接着说:“那个妹子是东北人吧?”
林见鹿就冲霍灿做了个鬼脸,霍灿用表情向林见鹿‘哼!’,然后回答司机小哥说:“是啊,师傅,你普通话和东北话说得都挺好。有语言天赋啊。”
司机小哥被霍灿夸得高兴,他又回霍灿说:“我最爱听你们东北人说话了,幽默有趣儿,你们东北人好啊,我前几年在广东打工,有几个哥们儿就是你们东北的,你们东北人豪爽大气,讲义气。”
霍灿也挺受用司机小哥儿的夸奖,她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哥你也一定是个豪爽大气的人。”
司机小哥就认同地呵呵笑了,然后又问:“你们是东北人,去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啊?有亲戚?”
霍灿在犹豫怎么说,林见鹿说:“我们去那里找个人。哥们认识那个村里的人吗?”
司机小哥:“不认识,那个地方,别说是认识那里的人了,就是那个地方,知道的人也不多,也就我们出租车司机吧,还有一些知道的。不过,那个地方偏倒是偏,但却是个挺有故事的地方啊。不过知道那里故事的人,也不多,也就我们这些出租车司机知道的多。”
“什么故事?”听司机小哥儿说霁红村有故事,霍灿等他话音一落,就迫不及待问道。
“霁红村的故事啊。没听说过吧。那你们今天坐我车就坐对了。你们知道这个霁红村为什么叫霁红村吗?因为这个村的位置,以前是一大片的瓷窑。话说明朝的永乐年间,永乐皇帝偏爱红色的瓷器,那皇帝喜欢啥,就造啥呗,于是传旨给景德镇御窑的大总管,令他督办烧造红色的瓷器。于是大总管召令一大批有经验的窑工,研烧红瓷。”这小哥的口气从‘话说’开始,就从日常聊天转成了评书腔,霍灿觉得好笑,而且也由探听事实真相的心情,变成了听故事。此故事非彼故事啊。
“但这红色的瓷器,极难烧造,呈色的温度极难掌握。窑工们研烧了很多天,都无法烧制成功一只红色瓷器。而皇帝祭祖大典在即,已经将红瓷列为重要的祭品之一。如不能按期呈上红瓷,大总管是死罪难逃。于是大总管日夜督工窑匠们研烧红瓷。”
“窑工们虽然一刻也不敢停歇地研探烧制,但始终烧不出理想的红釉来。多次的实验失败,令御窑大总管暴跳如雷,他鞭笞了窑工们,并给窑工们定下了最后的期限,如果不能如期完成,窑工们就得祭窑谢罪。”
“重压之下,窑工们个个愁眉苦脸寝食难安。有一位老窑工,家里祖祖辈辈都是景德镇的窑匠,他有个独养女儿叫红儿,红儿从小耳濡目染,对烧窑的技法也是娴熟于胸。”
“眼看就是最后的限期了,明天最后一窑瓷的成败将决定窑匠们的生死。但这最后一窑瓷和之前的那些失败的窑瓷一样,并没有什么突破。所以明天窑匠们都恐难逃一死。”
“这晚老窑工回到家里,想到明天就是限期的最后一天,禁不住唉声叹气。这红儿听了,就问父亲缘由。老窑匠就把总管限期的事情告诉给了女儿,想自己和众多窑工明天难逃一死,不如让女儿早有个思想准备,以免一时难以承受。红儿听了父亲的话,就问父亲实验了这么久,可摸索出些什么经验。父亲就说,还摸不准,感觉是温度不够,但火力太猛,又掌握不准火力和气氛的尺度,所以终难烧出可以呈供的红瓷。红儿听了,沉吟半晌,就安慰父亲说,父亲和大家如此尽心竭力,定会得到天助,父亲好好安歇吧。”
“第二天,老窑匠一早就赶去窑上,准备做最后的出窑准备。女儿红儿起来后,理云鬓着红妆,妆扮好后,但见镜中人如花似玉,仿如绛衣仙子。红儿站起身来,对镜最后凄然一笑,然后缓步走出家门。”司机小哥儿讲得绘声绘色,霍灿想这小哥儿是被司机职业耽误了的评书演员啊。
“红儿来到父亲烧窑的御窑厂。父亲正和一群烧窑的窑匠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窑炉,这是全体窑工的最后一线希望了,此窑不成,命不复生。然而,随着窑火的燃烧,最后一点希望也要破灭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机小哥讲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他卖了一个乖,他问林见鹿和霍灿:“你俩猜,怎么样了?”大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之意!霍灿想,这是没有惊堂木,若有惊堂木,司机小哥还会拍一下惊堂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