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灿又做梦了,而且霍灿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她不愿从梦中醒来,她想把梦做得更深些,更远些,她想看看,那个‘妈妈’女人,在带着婴儿和霁红瓷瓶走了之后,那个小女孩儿怎么样了。霍灿有种感觉,那个小女孩很象自己。但无论她怎样在梦中努力,梦境总是在那个‘妈妈’女人走后戛然而止。
第二天早晨醒来,霍灿感觉很累,因为她做了一宿的梦。
又没吃早饭,而且昨天霍灿一天也只吃了一顿饭——半包儿几天前剩的苏达饼干。自从出了霁红瓷事件后,霍灿的整个生活就乱了套,她已经没有心思把生活过得健康规整了。
到单位后,霍灿发现自己上周拿过来的塑料凳已经让人搬走了。切,欺人太甚了吧。谁搬走的?段小双?霍灿看向段小双,段小双发现霍灿在看她,就把头扭向一边,这是明显的不想搭理自己嘛。霍灿犯倔,她问段小双:“小双姐,你看见我凳子没有?”
“没看见。”段小双淡淡地说。
霍灿又问田蕊:“田蕊,你看见我凳子没?”
“我也没看见。”田蕊也是淡淡回道。田蕊的态度已经不是刚来时那样客气了,看来休息这两天时间,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很明显这两个人是想讪着自己。张德茂把自己的工作给了田蕊,段小双和田蕊讪着自己,很明显,这些人是想撵走自己,可自己并没有做错事,自己凭什么就走。霍灿那股子犟劲儿上来了,撵我走,我偏不走!
她又去食堂拎塑料凳了。可等她从食堂回来,正看见办公室的刘刚和林见鹿在往财物部搬桌椅。
一看见霍灿回来,林见鹿就说:“这套桌椅有点旧,刘哥说,等来了新的办公用品再给你换。”
刘刚也说:“你看我这几天太忙,也忘了给你们这屋配办公桌椅了。这套办公桌是先前公司剩下的,有点旧,但也能凑合着用,等来了新桌椅,我再给你们换。”
没等霍灿说话,段小双已经站起来说:“哎呀,这阵子够刘哥你忙的了,这点儿小事儿你还亲力亲为的。没事儿,没办公桌椅,也没耽误我们办公。”说完,又转向林见鹿说:“小林啊,张总没出去啊。”
霍灿感觉段小双这是在没话找话,张总的办公室就在里面,张总出没出去,一向随时关注张总的你段小双能不知道?而且林见鹿就在眼前,通常张总都是坐林见鹿的车出去的。
女人间的嫉妒,在霍灿和段小双之间本来就有,而从霁红瓷事件之后,段小双对自己的态度,让霍灿对段小双也是意见颇大。人和人之间一但有了芥蒂,那就咋看对方咋不顺眼了。其实段小双从前也是这样,但那时霍灿并不觉得怎样,反而觉得段小双会来事儿,自己还在经意不经意地向她学习着呢。
刘刚和林见鹿把霍灿的办公桌摆在靠门的一边儿,紧贴墙壁,椅子也面向墙。人坐在桌前正好面壁,这样正合霍灿心意。当然不是面壁思过,而是霍灿此刻宁可面对着墙,也不愿意看见屋子里的那另两个人。段小双和田蕊的两个办公桌则对靠在一起,摆在窗口。从门口就可以直接看见她们俩,据说,这是办公室的主位。
霍灿在财务部是碍眼的存在,这一点霍灿是深知的。所以她在办公室里呆的也是不舒服。连续几天,霍灿都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一堵白墙刷手机。看新闻,看朋友圈,当然也一直关注着‘尘封往物’里的动态。
这几天林见鹿好象也忙,跟着张总一天天地看不见影儿。看不到林见鹿,霍灿心里还多少有些失落。
单位里的人对霍灿工作上的变动,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就是知道的,好象也没有想太多。因为霍灿感觉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特别是工程部的小伙子们,对霍灿的殷勤友好丝毫不减。
这天中午在食堂里,工程部的尚士军,一边用一只手掐着一本书看,一边用另一只手往嘴里塞包子。因为今天工程部的人员都回来吃午饭,所以食堂里人满为患。周围已经没有空位子了,就尚士军里面靠墙还有一个空位儿,于是霍灿站在尚士军跟前,尚士军虽然正在一心二用,但霍灿一站过来,他还是马上感觉到了,他把目光从书上抬起来,看是霍灿,就马上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说:“小霍啊,我往里窜,你坐外面。”说着,就半蹲半站地往里移着身子,然后一屁股坐到里面的位置上,紧接着用一只手把自己的碗、碟儿等也都挪到里面去。霍灿坐下后,好奇地看尚士军手里的书。尚士军就配合地翻过书皮给霍灿看,原来是本《梦之解析》。霍灿就说:“哈,还在继续深造啊,你的解梦技术更精进了呗。”
尚士军:“那必须的,你有什么好梦,我给你解一解。”尚士军好给人解梦,也好给人算个命看个手相什么的,之前霍灿刚来公司的时候,就见识过一次。当时也是在食堂里,尚士军正给工程部的几个小伙子看手相。霍灿和段小双进去时,尚士军握着一个小伙子的手说:“虽然你额头有斩子剑,但我看你这手相,你可是有儿子命的。嗯,你老婆将来肯定能给你生儿子。”
被握住手看手相的小伙子显然很高兴,说:“那是啊,我昨天晚上就梦到我媳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不过这孩子我却一点儿也不喜欢,一生下来就象哪吒似地满地跑,把我家的鱼缸都撞洒了,金鱼死了满地。”小伙子还在高兴着,尚士军却说:“哥儿们,这梦可不是生儿子的好梦,你这几天小心点儿吧,小心破财。”后来,据说没几天儿,那小伙子的媳妇遇上电信炸骗,被骗了不少钱。于是尚士军来公司没几天,半仙儿的名儿就在公司传开了。当然,大家拿算命解梦之类的,不过是当个特别的游戏罢了。
对霍灿来说,算命也好,解梦也好,真的只当是个游戏。但游戏一下何尝不可?于是她说:“我最近总反复梦到一个女人慌里慌张地包好一件什么贵重的东西,然后抱起一个小婴儿……对一个哭泣的小女孩儿说……她没有带那个女孩儿走。”霍灿把这几天反复做的那个梦仔细讲给尚士军听,只是她没有说出女人包裹的是‘霁红瓷瓶’,而是用‘贵重东西’代替了。讲完她问尚士军:“我这个梦预示着什么?”
尚士军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说:“解梦有心理解梦和预示解梦。咱们老祖宗关于梦的解析,就属于预示解梦。这看似玄幻,不科学,但其实也是一种科学,这是不同维度空间的一种预告。而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解析,就是心理梦。是内心深处对现实的一种映射。给人解梦,可不是瞎解,得分析一下当事人梦境是不同维度空间的预告,还是心理上的映射。我感觉你的梦和空间维度没有关系,应该是心理上的一种映射。因为维度空间的预告通常是偶然的,不会反复地做同一个梦。”
霍灿被尚士军说得一脸懵。尚士军似乎也看出来霍灿没太懂他的话,就说:“维度空间不懂?唉,你们女的啊,太艰深太科学的东西你们也不爱看,读总行吧,你读读刘慈新的三体系列的最后一部《死神永生》,就基本上能懂我说的空间维度了。”
霍灿听说过《三体》,但没读过,而且现在她也没心思读,于是她说:“你就说我这个梦怎么回事吧。”
“我分析,你的梦境应该是你以前听到或是看到的事实,并不是梦。我读过一点心理学的书。应激记忆和创伤记忆,你懂吗?”
霍灿摇摇头,尚士军正待给霍灿解释,一个工程部的小伙子在食堂门口喊尚士军:“老尚,快点,就等你了。”
尚士军听说,就急忙把碗里最后一点粥倒进嘴里,抹了抹嘴说:“字面理解,你的梦是你小时候或是你不清醒状态时的事实。啥也不预示,放心吧。”说完,拿起他的《梦之解析》跑出食堂。
事实?霍灿想,那么,那个小女孩儿是谁?是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