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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公二十二年(1 / 1)


[原文]

〔经〕二十有二年春,公伐邾,取须句。夏,宋公、卫侯、许男、滕子伐郑。秋八月丁未,及邾人战于升陉。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②。

[原文]

〔传〕二十二年春,伐邾,取须句,反其君焉,礼也。三月,郑伯如楚。

夏,宋公伐郑。子鱼曰:“所谓祸在此矣。”初,平王之东迁也,辛有适伊川,见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

秋,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②。晋大子圉为质于秦,将逃归,谓嬴氏曰③:“与子归乎?”对曰:“子,晋大子而辱于秦。子之欲归,不亦宜乎!寡君之使婢子侍执巾栉④,以固子也⑤。从子而归,弃君命也。不敢从,亦不敢言。”遂逃归。富辰言于王曰⑥:“请召大叔⑦。《诗》曰:‘协比其邻,昏姻孔云⑧。’吾兄弟之不协,焉能怨诸侯之不睦⑨?”王说。王子带自齐复归于京师,王召之也。邾人以须句故出师。公卑邾,不设备而卸之。臧文仲曰:“国无小,不可易也。无备,虽众不可恃也。《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又曰:‘敬之敬之!天惟显思,命不易哉!’先王之明德,犹无不难也,无不惧也,况我小国乎?君其无谓邾小,蜂虿有毒,而况国乎?”弗听。八月丁未,公及邾师战于升陉,我师败绩。邾人获公胄,县诸鱼门。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子弃商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也己。”弗听。

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即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子鱼曰:“君未知战,敌之人隘而不列,无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者,皆吾敌也。虽及胡,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受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也,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可也。丙子晨,郑文夫人,芊氏、姜氏劳楚子于柯泽。楚子使师缙示之俘馘。君子曰:“非礼也。妇人送迎不出门,见兄弟不逾阈,戎事不迩女器。”丁丑,楚子入飨于郑,九献,庭实旅百,加笾豆六品。飨毕,夜出,文芊送于军,取郑二姬以归。叔詹曰:“楚王其不没乎!为礼卒于无别,无别不可谓礼,将何以没?”诸侯是以知其不遂霸也。

[注释]

辛有:周大夫。伊川:伊河流经的地方,即今河南省嵩县及伊川县境。②陆浑之戎:原少数民族部落名,后迁至河南少伊、洛一带。③嬴氏:即怀嬴。④执巾栉:拿着手巾、梳子。⑤固子:使你安心。⑥富辰:周大夫。⑦大叔:即王子带,于僖公二十年奔齐。⑧协比:协和亲附。昏姻孔云:婚姻亲戚更加友好。⑨不睦:不顺从。卑:轻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战战兢兢,恐惧谨慎的样子。敬之,谨慎。显思,显明。不易,不容易。蜂虿(chài):黄蜂、蝎子一类的毒虫。丁未:初八日。升陉:鲁地名。胄:头盔。县:县通“悬”。鱼门:邾国的城门名。固:人名,即公孙固。未既济:尚未完全渡过河。既,尽。未成列:未摆成阵势。咎公:归罪于宋襄公。不禽二毛:禽同“擒”。二毛:头发花白的人。不以阻隘:不扼敌于险隘之地。亡国之余:宋国为商亡朝的后裔。不鼓:不攻击。古时作战,击鼓为进军之号令。(qínɡ)敌:强敌。胡(ɡǒu);老年人。明耻教战:明白什么是耻辱,教之以战术。金鼓以声气:金鼓,乐器,古代作战为行军进退的号令。以声气,以声音激励士气。声盛致志:鼓气大作致使士气高昂。鼓():攻击的阵列不整之貌。,攻击陈列不整之貌。丙子:十一月八日。芊(mí)氏:楚女。姜氏:齐女。劳:慰劳。柯泽:郑国地名。师缙:楚国乐师。馘(ɡuó):古代战争中对所杀之敌割取左耳叫馘。逾阈(yù):越过门槛。不迩女器:不接近女人的用具。九献:九次敬酒。笾豆:古代祭祀时盛食品的器具。笾:竹制器具;豆,木制器皿。六品:六件。文芊:即郑国国君的夫人芊:即郑文公夫人芊氏。二姬:姬姓二女。叔詹:郑臣。不没:不得寿终。不遂霸:不能完成霸业。

[译文]

鲁僖公二十二年春季,进攻邾国,占取须句,让他的国君回去,这是合乎礼的。三月,郑伯到楚国去。

夏天,宋公进攻郑国。子鱼讲:“所说祸就在这儿。当初,周平王东迁洛邑时,辛有到伊川去,看到披头散发在野外祭祀人,讲:‘不到百年,这儿便变成戎人居住的地方了!周的礼仪先消亡了。’”

秋季,秦国跟晋国把陆浑之戎迁到伊川。晋国太子圉在秦国作为人质,准备逃回去,对嬴氏讲:“我跟你一块回去吧?”答复说:“您是晋国的太子,却被秦国侮辱。您想回去是应当的吗?我们君主让我为您拿手巾、梳子而侍候您。是为了让您安心,跟您回去,这是抛弃了国君的命令。我不敢随从,不过也不敢泄漏。”于是太子圉逃回宋国去。富辰对周天子讲:“请您召回太叔。《诗》讲:‘跟邻居的关系团结融洽,姻亲之间定能和顺有加’。我们兄弟都不融洽,怎能怨恨诸侯不和睦呢?”天子听了很欢喜。王子带从齐国回到京师,是天子召他回来的。邾国因鲁国帮忙须句而出兵进攻鲁国。僖公轻视邾国,不设防备便去抵抗它。臧文仲讲:“国家无所谓大小,都不能轻视。要是没有防备,就是人多,也不足依靠。《诗经》里将:‘战战兢兢,就像面临深渊,就像踩踏薄冷。’又说:‘小心呀,小心,上天即使光明磊落,却不容易获得天命!’以先王的美德,尚且还有困难惧怕,更何况是我们的小国呢?您不要觉得邾国弱小,黄蜂、蝎子都有毒,况且一个国家呢?”僖公不听。八月八日,僖公跟邾国军队在升陉打仗,鲁军大败。邾国人得到僖公的头盔,把它挂在城门上。楚国进攻宋国以救助郑国。宋国准备迎战,大司马固劝阻讲:“上天抛弃我们商朝已经很久了。您想复兴它,这是违反天意,罪不可赦啊。”宋公不听。

冬十一月一日,宋公跟楚国人在泓水旁打仗。宋军已摆好阵势,楚国人还没全部渡过河时,司马讲:“对方人多,我们人少,趁他们还没全都渡过时,请下令进攻他们。”宋公说:“不行。”楚军全都渡过了河还没摆成阵,司马又请求下令攻击,宋公讲:“还不行。”等楚军已摆好阵势,宋军才发动进攻,宋军大败。宋公伤了大腿,守门的官员被消灭。国人都谴责宋公。宋公讲:“君子不伤害已经受伤的人,不擒捉头发花白的人。古代作战,不依靠险要的地势。我们即使是商亡朝的后裔,却也不能进攻没摆开阵势的敌人。”子鱼讲:“您不明了作战,强大的敌人,因为地形险要而不能摆成队列,这是上天在护佑我们。拦截他们,此后进攻他们,不也是行的吗?就算这样还担心不能取胜吗?况且如今那些强大的国家全是我们的敌人。虽碰到的是老兵,能抓捕的也要把他们抓回来,还管什么头发白不白。使将士晓得什么是耻辱,教给他们如何打仗,目的是要多杀敌人。对那些受伤未死的敌人,为何不再伤害他们?要是不忍心伤害敌人的伤员,就应该一开始就不伤害他;怜悯头发花白的人,就应该顺服他们。军队在有利的时候才运用。鸣金击鼓是为了鼓舞士气。抓住有利机遇,乘敌人处于险阻狭隘处运用军队,鼓声大作,士气昂扬,乘敌人混乱状态而击鼓进攻是完全行的。”十一月八日早上,郑文公的夫人芊氏、姜氏在柯泽慰劳楚子。楚子派师缙把抓捕和割下来的敌人的左耳给他们看。君子讲:“这是不合礼仪的。妇女送迎不出房门,跟兄弟相见不逾越门槛,战争中不接近女人的用具。更何况现在竟让女人来到军营中呢?”九日,楚子进到郑国接受款待,主宾酬酢九次,院子里摆着礼品上万件,外加笾豆食品六种。宴请完毕已是夜晚,文芊把楚子送到营房里,楚子带了郑国两个女子回去。叔詹讲:“楚王恐怕很难善终!执行礼节而最后弄到男女无别的地步。男女无别便不能觉得合于礼法!他将靠什么获得善终呢?”诸侯凭这件事晓得楚子完不成霸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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