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牛车穿行在山林之间,从禹州和澶州的边界小路拐上了大道。
说是大道,其实也就比普通 村口的路稍微宽了一尺,两侧依旧是密林,路面也依旧是坑坑洼洼的土路。祝鸿云背着个包袱,腰上别着小斧坐在车板子上,手里拿着小鞭子驱赶着牛车前进。
大道上空空荡荡,只她一人一车。
祝鸿云从青枫寨下山一路向南,此番下山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做腻了土匪,想换个身份;另一个嘛,就是遍寻美男,大饱一下眼福了。她想来想去,举国上下应是都城最为繁盛,于是便下了决心去那闯荡一番。
临走时,祝鸿云的爹娘给了她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良家身份文帖,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别惹乱子,玩够了就快些回家。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这刚出禹州就遇到劫道的了。
眼前一群人兀的出现,吓得大黄牛左右摇晃,连带着身后的板车也晃起来。
领头的黑汉拿大刀直指牛头,大喝道:“把钱交出来,放你一条生路!”
祝鸿云勒停了乱动的大黄牛,从车板上跳了下来,心中暗道:这可不是我想惹麻烦,是麻烦先找上我来了。
黑汉见她不动,以为她是被吓傻了,便又上前一步,拿刀指了指她身上的包袱:“发什么愣呢!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祝鸿云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什么正经土匪,正经土匪一般上来就直接抢,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她打趣笑道:“我是在想,你这开场白实在是没什么气势,你该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帮人见眼前的小姑娘非但不怕他们还拿他们打趣,顿时上了火气,便大声嚷嚷:“看你是个黄毛丫头才没跟你动手,你别不识好歹!赶紧把钱交出来!”
祝鸿云挥手将背着的包袱扔到了板车上,挑衅道:“我就是不识好歹了,你们能怎么着?”
领头人见她如此嚣张,气得眼睛都要竖起来了,挥着大刀发令:“兄弟们!给她点颜色瞧瞧!”
此时祝鸿云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小斧,正想出手给这几个半吊子土匪上一课,却忽然听闻另一侧林中跃出一人喊道:“我看谁敢!”
那人飞身上前挡在了祝鸿云前面,单手握刀直指劫道众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尔等宵小!”
祝鸿云松开手,退了几步倚在板车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刚才这人出现的太快没看清样貌,但是听着声音应是少年,看着背影像是侠客,再看如今这场景,倒是有几分英雄救美的意思。
看见又蹦出一人,劫道的几人没再犹豫,挥着刀一拥而上。
短兵相接,擦出火光,不出几个回合那群土匪就占了上风。
祝鸿云以为这单刀小侠客是个厉害人物,却没想到来来回回只会那几个招式,完全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劫道匪首见那小侠客败下阵去,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敢学大侠英雄救美?今天本大爷就让你知道知道不识好歹的下场!”
匪首说罢,大刀起落,眼看就要斩到那小侠客的脖子上去了,祝鸿云抽出小斧甩了出去,打偏了大刀的走向。
在她出斧的同时,林中也射出一箭直奔落下的大刀,只是落点比小斧稍稍慢了一些,没击到刀上。
紧接着林中冲出十几个捕快打扮的人,小侠客见状脱力仰面倒在了地上。
劫道众人见况不妙四散而逃,但是捕快们将这条路围得死死的,一个豁口都没留下。
祝鸿云看见匪首举起刀像是要斩向后来的捕快,刚要出声提醒,却见那匪首双手捧刀跪在了领头的捕快面前,低声下气道:“方班头饶命啊,俺们都是被逼的,俺们也不想做坏事啊……”
被称为“方班头”的人,正背对着那匪首,俯身去扶躺在地上的小侠客,这方向正好能让祝鸿云看见他的正脸。
这人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尺七的身量,皮肤略黑,不似她以往在寨中所见那因耕种而晒得黑红且不均匀的肤色,而是一种天生的如绸缎一般均实无杂质的肤色。再看那乌黑眉毛和明若星光的眼睛,从前书中所说剑眉星目不过如此吧。
反正总结一字就是:美!
祝鸿云就这么出神的紧盯着眼前人,直看得那人发毛,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接,问道:“姑娘没事吧?”
听见对方问了这么一句,她才回过神来,赶紧答道:“你长得挺高。”话一出口才觉不妥,这怎么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对方听闻尴尬的笑了笑,又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祝鸿云倒是没有任何窘相,大大方方回他:“祝鸿云,鸿鹄之志直上青云的鸿云。敢问公子名讳?”
方蓁见她说得如此清楚,便也把自己的名字解释了一下。:“在下方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蓁。”
小侠客此时已缓过劲来立在方蓁身侧,他嘟囔着:“你们这名字倒是该互换一下……”
祝鸿云耳尖听见了他的话,眼神转向他:“小侠客,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吗?”他左右看了看,身边除了方蓁就是那个土匪头子,总不可能是在叫别人了,“我叫郑元,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如何介绍自己的名字,转头向方蓁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是家中长子。”方蓁说罢,转身去看身后跪了半天的匪首,不再闲谈。
郑元见他如此,又嘀咕道:“怎么到了我这,介绍如此寒酸。”
祝鸿云微微一笑:“倒是简洁明了。”
匪首见方蓁终于转了身,赶紧又抬起已经酸的不行的胳膊,哭道:“方班头,俺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俺们吧。”
方蓁接过他举着的大刀,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
其他捕快见那手势,前来两人将这匪首五花大绑,其余人也将抓住的山匪绑了起来。
山匪们哭爹喊娘,闹得不行,没办法几个捕快只好贡献出自己的袜子堵了他们的嘴。
捕快们押着山匪先行一步,留着祝鸿云、方蓁和郑元三人在后面慢慢前行。
其实他们本该就此别过的,奈何祝鸿云改了主意又不想去都城了,厚脸皮的非要跟着方蓁一道走,说是顺路,然后便拉着牛车捡起小斧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后面。
郑元只当她是个普通小女子,想着这一路上确实山匪横行有些危险,跟着他们走能安全些,于是,他不客气的把方蓁手里从匪首那缴获的大刀,还有自己带的那把并不趁手的大刀一起扔上了祝鸿云的牛车,道了谢后就一直在贴在方蓁耳边喋喋不休。
“师父啊,咱们这一趟回去我就能替上高班头的位置了吧?
“师父啊,你看我马上就要跟你平起平坐了,你作何感想啊?
“师父啊,你说我要不要做一身新衣服换个新形象庆祝庆祝?”
……
如此说了半天,方蓁一句都没回他,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师父啊,你可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我这小命可就没了!”
“是祝姑娘救的你。”方蓁终于开口了。
“啊?”郑元愣了一下,猛然转头看向正拉着大黄牛跟在后面的祝鸿云,他有些不敢置信,“她救的我?”
祝鸿云一挑眉:“还不快谢谢本女侠!”
郑元又嘀咕道:“我竟还比不过个小女子。”
祝鸿云本想反驳,却没料到,方蓁先开了口,他对郑元轻声道:“切不可小看任何人,如今朝廷新发政令,女子男子并无区别。”
郑元头如捣蒜,赶紧应道:“知道了,师父。”
有此情形,方蓁在祝鸿云眼里更是越看越顺眼,没想到刚下山就遇到了这么好的人,这难道就是书中所说的天降良缘?一路上她甚至都想好以后和方蓁结亲的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