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品区隐藏极大的罪恶。
这也是艾琳将人塞进此处的目的。
很快，叶冰就在地下钱庄发现了不寻常的端倪。
他在搬运麻袋和箱子的时候注意到和平常不同的细节信号。
有一批黑色小包裹上贴着同一数字标签。
很简单，0731，叶冰料想是7月31日，货品的生产日期。
为什么时间标签时有时无？
当天中午，他在吃饭的时候听到了别人的窃窃私语。
数字是时间，代表着生产批次，批次一样，化工品的成分和比例一样。
货品分大小。
有数字的都是小包裹。
小包裹是同批次中最好的，高浓度试用装，他们称为高级货。
高级货是自产自销，输出内定。
成捆的货箱是定向拉给长期合作的大宗客户和订单。
然而隔天，8月1日，叶冰又发现了一批新的数字标签，1599，总不能还是生产日期吧？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他观察到包裹的样式，这次的包裹更小巧些。
长方形透明塑料袋罩在外层，数字在红白标签贴纸上标记。
标签位置都大差不差，透明袋应该是提前备好的。
袋子里肉眼可见放着一个纯白色小礼盒，跟中秋前定制的那种精细的月饼盒子一样，只是没有花样，里面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旁边有男人嘀咕“贵族货”来了。
通俗易懂，贵族货量少而精，比高级货配置还高。
叶冰的鼻子也闻出些不同，高级货还带着化工原料味，纯度很浓，贵族货却飘散出缕缕奶香味和水果味，更有伪装性和诱惑力。
他对里面装的东西心里基本有数了。
1599到底是什么符号呢？
他开始处处留心、反复琢磨包裹的符号意义。
为了得到答案，他故意趁搬东西时刮掉些包裹的标签信息。
尽管很小心可人为损坏的痕迹很显然。还好，叶冰确信自己有技巧地避过重重监控和耳目。他想知道这个标签有和没有的区别，以及存在的重要性。
果然，不出半日便来了可怕的惩罚。
叶冰还不知道后果。
一把达摩克斯之剑紧绷地悬在头顶。
死亡结果不可怕，死亡前的等待与未知是最可怕的审判。
先是，从来都很封闭的工作间来了个小领导。
监督员迅速通知全体成员到场。
一场训诫会拉开帷幕。
这名年轻领导表情严肃，极其认真说：“我来陈诉一件不幸的事实，今天，我们中间可能有人要受到惩罚了。”
“惩罚”一字咬得极重，让人产生些许恐怖心理。
场下的听众间落针可闻。
“上头多次发现了你们工作的纰漏，从异常中查摆出有人偷偷捣鬼，偷奸耍滑，挪用货物，就在刚刚，在我们大后方接货的伙伴发现人为破坏包装的痕迹。没办法，事情太大了，我已经兜不住了。”
男子叹息一声：“今天，内鬼不除，你我都别想好过。”
威胁言论还在继续，叶冰在人群中努力辨听每句话里的有用信息。
此时，他不得不做好暴露的准备。无间道即是如此，你永远无法预估下一步的路子。
对面可怕的声音还在飘荡。
许久，男子提议：“我们互相举报吧。说出内鬼，我也早点回家吃饭。”
叶冰听到身侧男人紧促的呼吸声。
现场鸦雀无声。
10分钟，男子低声笑着说：“我坦白跟大家说吧，内鬼有没有我不知道，但今天必须有人站出来顶罪。所以，哪怕是个替死鬼，也得给我揪出来，要么，咱们一起受最重的惩罚！”
“来，我们玩互相举报的游戏。每个人都得至少举报一个人出来。不举报，或者被举报次数最多的人，就是我们的替死鬼。”
不觉间，叶冰瞄见暗处围上来一圈荷枪的打手。
他直接倒吸一口气。
一个、二个、三个……慢慢地，在荷枪实弹的威势压迫下，大家都开始主动说出一个名字。
不幸的是，叶燹的名字被举报了。
他是新人却有后门实在是很遭人记恨。
没多久就被举报了两次。
叶燹在心里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可接下来形势蓦然逆转。
同队伍中，有个暴脾气的小伙子被提了3次。
就这样，当挨到此人说话时，这人拽紧拳头直接向最近的举报人抡去。
哗擦，秩序瞬间混乱，他又连抡了三四拳。
然而前面的小领导竟然没有发话阻止。
打手未动。
直到这人和小领导的眼神对视上，他才猛地心下一冷。
那种冷冰冰看着死人的眼神不过如此。
小领导挥了挥手。
暴躁小伙立刻被按趴在地。
小领导笑着拍手鼓掌：“感谢主动送人头的同志。”
一干听众跟着领导同样开始鼓掌了。
“带他吃钢针吧。”
小伙子不甘心，怒骂：“我草泥马。你不过是个小头头，有什么资格污蔑我。”
他在一片嚎叫中被拖了下去。
整个受刑的过程很血腥，小领导不发话，大家也不敢动。
恐怖又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封闭的空间。
终于一片麻木中结束了刑罚。
小领导平静讲话：“今天的事情就当做一个教训，请大家引以为戒，有人替你流了血，不代表你就能高枕无忧，我也不想为难谁，诸君好自为之吧。”
时隔多年，叶冰再一次直面残酷。
心止不住咚咚震响。
不过还不错，侥幸的叶冰很快调整心态，他又开始窃喜。
今日一番惊吓有收获。
刚刚，他从小领导的话语中得出了想要的线索。
因为那人说漏了几句。
他说：“我们的工作模式是今日事今日毕，今天的贵族货送货时出现纰漏，直接结果就是，贵族们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了，那么大的账目，上头一查就知。所以不要做自以为是的蠢事。”
流水分工，运送便捷，主打一个严苛的秩序。
叶冰从中基本断定4位数字和送货地址有直接关联。
具体什么含义便无从知晓。
叶冰暂时接触不到新的环境，所以，这些货品会销往哪里他也不清楚。
从速度上可见负责接货的一级代理商就隐藏在昆川市。
一级毒贩子会隐藏于城市哪个地方呢？
地方很多，不敢想象，高级货、贵族货走的是私人保密路线。
肯定不好查。
目前可以从侧面确定一点，地下钱庄一定有长期合作的包装生产商。快递袋、包装箱、透明袋、订制盒，还有标签贴纸都是新的，完好无损的，很显然有稳定透明的供货渠道。
这些在工商局保不准走的是明面账单。
或许贩毒集团会以某种正当理由找上本地的包装供货商。
或许他们有合法的洗钱手段。
叶冰还要继续蛰伏一段时日打探更多消息。
自从警戒集会之后，周围安防明显增加，他趁四下无人时悄悄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那个替人受刑的小伙子自此失踪了。
偶尔听闲话说他断了一条腿。
人也疯了。
谷雨是在三日后的8月4日夜深时分收到了来自搭档野火的消息。
野火希望她去调查数字标签和涉毒包装的问题。
谷警官看到1599的四位数字，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宝丰分局接触的毒鸳鸯案遗留线索——1222。
当时，她猜测1222是个有关上家的重要线索，最有可能的是上家分装贩毒时进行货品分类的标记号码。
现在综合两者，四位数字极有可能是来自地下钱庄。
而能够接触到数字标签的只有一级代理商。
和地下钱庄有直接的上下级交易关系。
可她记得，当事人黄某和文某并不知道上家的真实身份。从他们的交易特点看，二人至少是二级以下的毒贩代理人。那么他们的数字标签包裹应该是无意间从一级代理商那里获得的。
真相离得很近。
只是隔了一层不知道从何处揭下的面纱。
现在，野火告诉她，四位数字与时间或地点有关。
1222，要么是指12月22日，要么是一个相关的地址。
谷雨让人回翻了下毒鸳鸯的案发时间。
520，上半年，涉毒买卖的周期一般不会太长，所以1222多半是地点信息。
谷雨脑中萌生了一个颇为经验性的想法。
她让技术警员直接筛选出跟四位数字有关的娱乐住宿场所。
但凡有四位数字标签的都罗列出来。
8月5日一上班，谷警官也没闲着，她摊开去年的毒案卷宗，一下子就找到了许多四位数字的交易地点。
两位数的如19、13、11。
三位数的如288、117、456、575。
四位数字的也有一个，如1311。
看似随机的数字，如果把两位数和三位数前面都补上0，那么0019、0288会不会和1222、1599是同一系列的暗语套路呢？
细思极恐。
谷雨觉得自己骤然间心跳加速。
她首次零距离接触到了地下钱庄的隐秘。
她在网上下载一张昆川市的简易地图，打印出来，然后用黑点标注出毒贩交易的地点，最终，谷雨将整张A4纸摊开，发现黑点密集集中在昆川市周边。
数字密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