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太好奇野火的身份了，她打算29号上午请半天假，返回母校一趟办点事，反正也不远，她和禁毒系的老师们都还联系，就先把野火的真实姓名搞明白咯。
这不，一大早，她就开着黑色大众上路了。
云警，全称云省警官学院，在谷雨眼里母校的全国排名也就一般般，实在是她在知识学习方面的造诣太渣了，大学的理论体系直到现在她也没全整明白。还好，她够勤快，实践丰富，弥补了她在自主学习上的短板。
当年，她不待见上课，老师们也不待见她。
谷雨当真是赫赫有名的搅屎棍。
吸烟、喝酒、打架、逃课、撩帅哥的事情，有一样算一样，她都干过。
心中万千草泥马飘过，可就是没有疑似野火的印象。
大疫之时，警校大门不让外人随便进去，谷雨拨通她的辅导员老师，一番说明后登记进入校园。她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名叫梁新辉，秃头教授，绰号“辉哥”，谷雨每次在论文修改上吃瘪时，就会心里叫嚣秃头老梁强迫症。循着记忆，来到熟悉的院系大楼，她直奔梁导师的办公室。
工作后，谷雨经常会见到大学的院系老师。他们都是本省禁毒专业的大拿，经常会受邀给一线警员做业务培训工作，甚至有疑难杂案时，还会从理论上协助警方的破案工作。
谷雨大咧咧敲门进去。
梁新辉正在埋头桌案的文献资料。许久，方抬头看来人。
谷雨上前解释：“梁老师，我是您以前的学生，谷雨，现在在市局禁毒支队工作。”
梁新辉没吭声，谷雨继续：“之前，您帮我辅导过本科毕业论文，我想向您咨询一些论文方面的问题。”
梁新辉冷哼一声，面容机械地笑了。
“是你小子！”
“您认得我？”
“当然。你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假小子嘛！院里老师谁见了你不得说一声头疼！”
谷雨脸蛋瞬间刷红了，她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您duck不必记这么清！”
“听说你在市局升官了，不错！”
“这您也有关注？”
“算起来，你也是我的得意门生‘之一’，你爹老谷现在怎么样了？”
梁新辉拿捏“之一”这个词的微表情很到位。
“您认识我老子！！！”
谷雨完全震惊了，现在才知道，她老子的光环无处不在。
依然秃头的老梁点头：“嗯，谷雨，你要多向谷清平学习学习他的本领。”
“嘁，谷清平他能有什么本事？”
“曾经的学神附体，你说呢！”老梁向谷雨挑挑眉。
瞳孔地震啊，谷雨感觉自己此刻经受了一万点暴击的摧残。
为什么她老子是学神而她只配当学渣本渣呢！
梁新辉清楚谷雨的来意，直接唠叨起来：“说起你的毕业论文，让我想起来当年我手下带的一名得意门生，他可是个超级大学神，刻苦又上进，奖学金拿到了手软，要不是子承父业肩扛重任，我还真想留他在警校做学术研究呢。”
“为什么说起‘我的’毕业论文你会想起‘你的’‘超级’大学神呢？”
梁新辉不解：“你不知道吗？”
“梁教授，我应该知道什么啊？”
“你以为你怎么毕业的？”
“我以为我是靠我的天才+好运顺利毕业的。”
秃子老梁冷呵一声：“谷雨，你比你爹的脸大，你还真好意思说。”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谷雨彻底绕懵圈了。
“那个时候，你的狗屁毕业论文要不是他给你大修改，你能顺利毕业？”
“不可能。”
“他应该跟你提过这码事。”
“谁呀？瞎说，我不信，梁教授，你骗我。”
梁新辉正色：“你这小妮子，不听拉倒，别浪费我的时间。”
“不不不，梁教授，您好好跟我讲讲，讲透彻了，这对我很重要。我今天就是来问这个的，当年我的毕业论文都有谁认真看过？”
“我和他，没了。”
“他是谁？”
“叶冰，高你一届的学长，风云当年的学神！”
“叶冰！”
谷雨慕强心理发作了：“我有点印象，可记不清叶学长长什么样了。”
“学校的官网宣传栏有照片。”
谷雨迅速点开网页，目光在一张青涩斯文的照片上定住，石化，各种情绪涌入。
叶冰？叶燹！叶学神竟然就是叶燹？
谷雨连忙百度了下“燹”的释义，燹，野火。哈哈，果然如此。
梁新辉见她莫名呆滞，继续回忆：“毕业那年，他选拔上公安部在秘密基地组织的特情警员集训活动。消失后的下一年，也就是你毕业的那一年，他曾来学校找我办理些私人业务，刚巧碰到我在审阅本科生的毕业论文，他就临时当了几天我的业务助理，看见我为你的狗屁论文发愁，他说和你关系不错，就主动揽下帮你修改论文的事情。我真是谢天谢地，你爹拿你毕业的破事天天求我，我都快烦死了！哎呀，烦死了，一句话都不想和你多说！”
老子求情的事情谷雨在脑中自动屏蔽。
谷雨忽然相信了叶冰帮她修改毕业论文的事实。
她央求梁教授详细说说这事儿。
梁新辉也记不大清：“我只记得，因为你的论文创意太垃圾了，叶冰帮你降维到一篇普通的综述。他真是个好学生，毕业一年了，还清清楚楚记得我上课说过的话。”
“什么话？”谷雨好奇。
“就知道你这等学渣不可能知道。我以前常说的，万物皆可综述，如果你论文写不好，就选一个小议题，扩展字数阐述成一篇讲国内外研究状况的综述。”
“哦。”谷雨大概懂。
“哦个屁。话说，叶冰再往后就失联了，你知道他的状况吗？”
这道题谷雨会回答，基于保密原则，她含糊摇头说：“不清楚。”
“你和厅里老肖一样，防备我，我会害我的学生吗？”
“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这孩子童年太苦了！真的！”
谷雨想问，梁新辉眼神示意不要问。
这点谷雨多少知道些，户籍中叶燹的家庭地址显示江秋孤儿院。按梁教授子承父业的说法，他父亲是缉毒烈士，叶冰则是烈士遗孤。
他还是特情警员，缅北毒窟的卧底经历多半也是真的。
为什么他没有风风光光回来？
谷雨认为这人给她的感觉是落寞，是苦涩，是无穷无尽的壮士扼腕与悲叹。
一下子接受这么大容量的信息，脑子昏昏沉沉有些转不过圈了。
过去发生的事情都要推翻了重新审视、定性。
谷雨决定离开警校。临行前，QQ邮箱收到梁新辉历史邮件中保存的那篇她的毕业论文定稿打印版。
她简单浏览了一遍，看不懂，但心中心思莫名。
梁教授颠覆了她过去的认知。
她现在对谷清平、叶冰这俩学神级别的大佬搞不懂了。
为什么她会是渣渣？
难道来自她妈的血脉压制性亲子遗传吗？
可是叶冰为什么会独独找上她？
蜜汁难题。
回到市公安局，谷雨尝试要给叶燹的微信发消息。忽然翻到昵称一页，卧槽，一片冰心，冰，是叶冰啊，偷袭犯规！
她想试试叶冰的微信联络渠道，可发什么好呢？会不会暴露呢？
想了一秒，谷雨打开百度，在搜索栏输入笔画为6的字，随机选了个寓意最好的字。
“你是‘安’？”
安是冰的同笔画替代字。相信叶冰一定能读懂。
没回复。
她又尝试了叶司机的老号码。
没回复。
谷雨打算发给叶冰近期联系她的那串陌生号码。
十分钟后，有回复：“麦大青，我借敌方盟友的手机发送的消息。或有监听，你要辨别再行动，勿冲动，保护好自己和同事。——黄小王。PS：保险起见，新消息都要加密码锁，保证对面是人不是鬼。”
谷雨见了，我靠一句。对面是人！
麦大青，肯定是谷大雨，叶冰为什么是可可爱爱的野小火呢！
她被戏语嘲笑了，想直接怼个“嗯，你真小”，理智拉住她回了：“明人，你今天怎么不说那个了？”暗话，谷雨相信学神能秒懂她的意思。
“哈哈，亲，因为我手头没有现代汉语辞典第5版。”
谷雨彻底相信对面是叶学神了。
她被深度内涵了。
谷雨单是知道自己发明的暗语方法随机性太强，但接二连三被老熟人吐槽完全没有推广价值也太心塞了。
“论文很可爱，创作者更可爱，你不用自惭形秽。”
“你的发明很好玩，没事我们可以玩猜字游戏。”
三重暴击如泰山压顶陆续袭来。
对面是鬼！
当年斯文秀气的学神怎么成这副腹黑德行啊！
岁月是把杀猪刀。
当谷雨再回“注意安全”的消息时野火失联了。
消息发送失败。
野火在地下钱庄的生存环境其实没有那么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