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日下午，昆川市公安局。
谷雨拿到了搭档李百乐亲手送来的鉴定文书。
谷副支翻开一看，就见一张高清插图，赛博朋克感十足，不觉叹道：“哇，刑科真可以啊，竟然是3D建模。”
“那是当然，刑事科学技术一向进步神速。”
谷雨揽着李副支的肩头，心满意足地说：“兄dei，你真是我的好兄dei！”
“废话少说，请客就行。”李百乐拂开谷雨的手：“听过没，亲兄弟，明算账。”
“好好好，请请请，等我发达了肯定请你。”
“真抠门！”李百乐听过无数次类似的承诺了。所谓的“苟富贵，必请客”只不过是悭吝人谷雨悭吝的借口罢了。
谷雨见李百乐转身欲走，奸笑道：“谢谢了。”
谷雨坐回座位，仔细翻看纸张。这是她拜托李百乐，让刑侦技术员从玄猫的右瞳孔倒影中精确还原的犯罪窝点图像信息。
果然不出她所料，猫的眼睛有线索！
在猫眼的镜像中，谷雨看到一间带窗的小屋。黑猫正对着窗户，间距约有1米远，黑暗的影像是墙面，亮堂的影像是玻璃。最关键的信息，就刻在玻璃上，是三个彩色的大写字母：ABC。
ABC，不就是ABC少儿英语启蒙教育的商标吗？
谷雨眼睛一亮，她立刻打开浏览器，一搜，果然商标颜色一致。
从猫的眼睛照出的影像位置看，ABC应该就印在对面楼栋的外墙。只要按图索骥，定位这家校外培训机构，再根据图像中物体的光影特征，张肆威所住的房屋信息就呼之欲出了。
谷雨赶忙给莫伟发了同步消息。
“张肆威未必在老家。”
老莫回答：“没关系，咱们双线并查，随时共享消息。”
“好的，老莫，注意身体。”
任务布置下去，很快就搞到一份ABC少儿英语的通讯位置。嚇！好家伙！竟然从本部拓展了将近30家连锁机构。
“咱们分组电话查访。”
“如果电话联系不到，就出外勤实地走访。”
谷雨将各小组任务安排妥帖，才安心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老莫他们一行4人已经驱车靠近藤溪市。
在进入藤溪市地界的时候，天忽然下起了瓢泼暴雨。
莫伟盯着雨瀑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下雨出警，任务加重。不觉间，他的眉头高高皱起。
蒋唯物倒是混不吝，百无禁忌，还有闲情对着窗外的雨帘比V自拍。
老莫在心里默默唏嘘——希望别出什么意外。
四人轮流开车低速前行。
雨气阴沉，夜色回笼，天比平日黑得快些。
莫伟看向车外，隐隐有些不安，他不知道症结在哪。
但他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他和老许带着新兵蛋子，已经在去往昆川市南边的藤溪市红河湾东雾寨的路上了。
原本预料当天就能到达，没想到路上警车抛锚了。
车子修好的时候，天色渐渐染上阴黑。
任务不紧，大家商量着，先找个地方住一晚吧。
听说，这一带天气诡谲多变，云雨无常，入夜之后，天气更是捉摸不透。
毕竟这趟山路不好走，路边悬崖河谷众多。
莫伟当了大半辈子缉毒警，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和科学主义者，他虽不至于糊涂到像某地局长一样，天天烧香拜佛念着《平安经》，可是他打心里也是希望每次任务结束，和自己同袍作战的兄弟们都能够安然回家。
可不知怎么的，今天这一趟路，心脏一直突突不停。
老莫盯着夜晚的天，忽问：“天气预报说有雨吗？”
“没有啊。”
“天上怎么一颗星星都不见呢。”
他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远处，一道闪电几不可察地跳过，迅速没入暗夜流云之中。
翌日一大早，市公安局禁毒支队。
负责查访ABC的外勤警员，刚上班就被谷雨轰出家门。
“一个破玩意，查了一下午，都没有结果，要尔等有卵用？”
谷雨开启了员工PUA日常。
愣头青蒋唯物不在，大嗓门李新文摇身一变，成了揭竿起义的炮灰领袖：“老大，30家连锁机构呢，你亲自跑腿试试！”
李新文直接和领导怼了过去。
“滚去查访！”
谷雨败兴地瞪了李新文一眼。
“我们这就麻溜滚了。”
中年警员周靖民在警局值守，他对着ABC的分布图说：“老大，这也不怪他们，任务太艰巨了。不过，他们的进度赶得不算太差，近30家的连锁机构，已经排除了9家。不出意外，今天肯定能出结果。”
谷雨笑了笑：“这届小崽们太佛系了，欠抽，时常鞭策才能快速进步！”
周靖民跟着一脸坏笑，他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刺，咂摸说：“这话没毛病！”
可以说，周靖民就是禁毒支队早些年铁血管理机制下快速成长起来的业务骨干，谁都知道，但凡干刑警、缉毒、特警这一块，如果不狠狠磨掉一层皮，是成不了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的。
谷雨的目光也落在了分布图上。
她冷不丁说：“总感觉漏掉了什么关键线索。”
脑海中，又浮起了猫眼里的影像。她干脆翻出手机图片，放至最大，盯着复原图中模糊的部分仔细琢磨起来。
谷雨脑中一瞬精光，似乎是想起什么。
她忽地问：“靖民，你看ABC的LOGO旁边是什么？”
“瞧不太清，不过，看着有棱有角，似乎是俩汉字。”
“会是什么呢？”谷雨自言自语。
“这不好猜吧？字迹太模糊了。”
谷雨揣着疑问，慢步走回禁毒副支办公室。
直到贴近傍晚时分，外勤侦查小分队纷纷收工回笼，谷雨只等到一个令人窒息的消息。
“排查结束，一无所获。”
“准备下班吧。”
谷雨阴霾笼罩，一脸憔悴。有时候，干一件事太久了，却迟迟没有进展，会将人的耐性和精力蚕食殆尽的。何况，谷雨不认为自己的毅力天下无敌，她不适合干那种卧薪尝胆的任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被逼疯的。
她信步走出公安大楼，绕至后方空旷的地方。
思绪变得狂乱焦躁起来，一个成年人，忽然流出了一滴辛酸的泪。
不过，只是一秒，泪渍就风干了。
谷雨神色回归常态。
那瞬间，不过是风吹沙子，落进眼里而已。
下班了，换班的同事纷纷走出警局。
谷雨走出警局大门，拐向常去的那家餐馆。却不料，门口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广大顾客朋友，受疫情影响，生意萧条，资金难以周转，本店老板决定返乡创业了，各位江湖有缘再见！
谷雨愣了一秒，走进隔壁饭馆。
她报了一大碗兰州拉面，便捡了个门口的餐桌坐下。
她素来喜欢靠窗，或靠门的位置，阳光足，视野好，有利于开阔思维。
等餐的时候，她被对面的一行LED屏幕滚动文字吸引了。
“本店即将搬迁新址，欢迎新老顾客试吃。”
谷雨有些出神。
“你的拉面好了。”
服务员端来一碗雾气腾腾的汤面。
“有大蒜吗？”
“有的。”
“给我捏两个。”
很快，服务员端个蒜盒，摆在她的饭桌上。
谷雨边吃边问：“对面那个铺子要搬到哪边？”
“向西500米。”
“嗯。”正吸溜着面条，忽地脑子一震，谷雨想起了什么。
“搬迁。”
会不会复原图中ABC的LOGO旁边就是“搬迁”俩字？或者“倒闭”“转让”之类的相关字眼？毕竟，按照正常的连锁店经营规范，徽标应该是统一的，干干净净，LOGO旁边不可能有画蛇添足的部分。
而且，已有的店铺都排查结束了。
“搬迁”或“倒闭”的废旧店铺就成了搜查的漏网之鱼。
一旦有了新的侦查思路，谷雨就不会再坐以待毙。她急忙捞出手机，给值勤同事打电话。面前，大宽碗盛着的面汤还在散发着氤氲的雾气。
“喂，快查查近期倒闭或搬迁的连锁店铺。”
十分钟不到，队里就来电话了。
“老大，还真有。”
谷雨正在小口啜汤，问：“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