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托盘是特别加工的，独一无二，小监控就藏在缝隙里面。”
“今天的酒水，是我替客人点的，是不是很贴心呢？当然，我还善解人意地给他们赠送了独家跟拍服务，祝愿他们以后‘兴事多多’呢！”
“如果人生能重来，我祈祷，此生绝不遇彩虹。”
一阵苦涩的笑声收束了视频。
谷雨听着是在泣血。
这则视频的主题是“虞彩虹有猫腻”。
偷拍者的报复心理表露无疑。
眼前这四组证据，指控罪行还不够，但如果引蛇出洞，那就绰绰有余了。
江知美只是给警方抛出了一道“药引子”。
借力打力，釜底抽薪。
一个女人蓄意报复另一个女人的原因各不相同。
但大多脱离不了喜欢作死的男人。
那么，处在两个女人矛盾旋涡的王陈实际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谷雨觉得案子的走势太阴间了。
但从视频看，明显涉黄的，张老板，虞彩虹，和某嫖客。
还有负责望风的男侍应生。
但谷雨想，视频的意图更在看不见的“毒”罪。
江知美说虞彩虹是夜店的“陪溜妹”。
虞彩虹和王陈的毒网牵扯对案件线索的深挖更有价值。
谷副支和局里同事通了电话。
大家一致认为，最好的方案是暗中观察，守株待兔，等待时机成熟，各个击破，钓“虞”上钩。
简单做了下分工，缉毒队开始布局。
先说当晚的神秘歹徒，摸黑逃脱，线索基本断了。
7月1日B-310包厢的登记信息到手很快。
身份登记人，张小恩，极有可能是侍应生喊的“张老板”。
3P主角都有出入监控的记录。
警方侦查得知，张小恩在各大夜店都有实名登记信息。
但很快，警方又发现了些许蹊跷。
张小恩，云省昆川市农村户口，户籍系统确有其人，身份信息也没问题，但他的综合特征却和夜店男子实际不太相符。
且不提年龄、样貌的出入，张小恩的核酸轨迹一直在广西省。
大疫情背景下的信息化时代，“数字人”是带有聚合性特点的。张小恩不是孙悟空，神通广大，翻个跟头就能十万八千里。
他最近一次核酸登记就在两天前，省外异地。
这么短的时间，按常理，他本人无法分身混迹本市各大酒吧夜场的。
不知道张老板是3P组的哪个男人？
警方决定寻找一个突破口。
因为涉案的嫌疑人中，侍应生是流水的证人。
深挖价值不大，容易制造豁口。
权衡各方利弊，警方首先以扫黄的名义扣押了男侍应生。
此人名叫陈晓羽，夜店服务生。
为了赚取外快，他在负责添酒加餐外，还提供个性化的服务。
譬如，和皮条客暗中勾结，为熟悉的嫖客望风。
有时候，他还会亲自上岗干些皮肉生意。
但他获取的信息真实性很有限。
毕竟进出夜店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衣冠楚楚，精心伪装。
一旦提上裤子，便是六亲不认。
还好，在陈晓羽的指认下，警方锁定了张老板的车牌信息。
张老板正是张小恩。
于是，一路追踪，警方确定了他的住处。
顺藤摸瓜，房屋的业主信息也被扒出来了。
——严黄南。
一番查访，警方基本肯定，此人符合夜店嫌疑人的全部特征。
也就是说，严黄南在夜店登记的是伪实名身份信息。
严黄南、张小恩，都有真实户籍身份，而且，性别、地址、年龄这三项，两人的相似匹配度很高。
这绝不是巧合。
换言之，严黄南是“刻意”使用张小恩的身份。
从而达到规避自己不检点行为的目的。
警方往下再查，发现在夜店登记的，不仅有张小恩的套牌身份证，还有他的实名认证手机号码。
但其实，警方已经和正在省外打工的张小恩联系过了。
他说身份证早就挂失补办了。
细思极恐。
身份证和手机号码配套使用。
本人被借尸还魂，这简直太恐怖了。
警方还没有打草惊蛇。
这边，谷雨听后，直接回想起一件类似的事件。
直觉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先前，谷雨从叶燹处得知，王陈在车祸失踪的前一刻，和江知美在夜店发生龃龉，第一直觉很容易将车祸与报复联系在一起。
她派人查了当晚王陈的行踪轨迹。
还是魅惑歌舞厅。
根据同伴供述，邀约玩乐的事情是王陈组织发起的。
所以，王陈在夜店前台应该是有登记的，但事后，警方并没有查阅到王陈的任何信息。
夜店环境太暗，监控只抓拍到他的一些残影。
同伴说，王陈玩得很开，喜欢和漂亮姐姐一起蹦迪。
江知美被他拽去蹦过一会儿。
但没有人清楚两人当晚闹矛盾的事情。
思及此，谷雨将电话打到支队，想再次确认些细节：“唉，蒋唯物，上次让你查的王陈登记信息有后续吗？”
那边小蒋回复：“有的，王陈使用了假身份证。”
“小蒋，细节给我说说。”
蒋唯物，禁毒小年轻，是谷队长的御用跟班。
光棍缉毒队新锐力量，年龄排行十一，大家喜欢喊他“小十一”。
他经常替前辈打下手，干的是打补丁的碎活。
在警界，江湖人称“擦屁股高手”。
蒋唯物说：“我们确定，王陈在魅惑使用的身份证信息，是一个名叫李思仁的黑龙江籍男子，可是，李思仁的户籍身份也是真实的，我们同当地警方及本人都联系了，这人表示从来没有去过云省，不过，他曾经丢失过一张身份证，后来去户籍处重新补办了。仅此而已。”
“然后他的身份信息被千里迢迢借尸还魂了？”
“是啊，乍一听有些诈尸的感觉，可以给童年阴影走近科学栏目投一期稿子了，名字我都想好了，昂，就叫‘行走的僵尸身份证’吧。”
谷雨呵呵一声，问：“李思仁在魅惑歌舞厅登记过几次信息？”
“还不少呢。李思仁在魅惑歌舞厅算是VIP客户。
“他常订一间名叫‘王贵妃’的高档厢间。”
谷雨问：“小蒋，李思仁的身份证件是正规的，还是伪造的？”
蒋唯物一下子没听懂，反问：“老大你是想问，王陈使用的假身份证是不是李思仁本人丢失的那张证件？”
“嗯哼。”
“这个，还没法确定，王陈已经死了。”
“对了，我记得江知美交代，王陈还经常去其他夜店，查过了吗？”
“查过了，既没有王陈，也没有李思仁，很可能换其他身份信息了。”
“他警惕性挺强的哈。”
“没有指向性的信息不太好调阅王陈的相关出入记录。”
“行，我知道了。”
末了，谷雨嘱咐一声：“小蒋，你告诉刑侦一声，如果发现王陈那边有可疑证件，一定要立刻转告给我。”
“行，知道的。老大，我要不要将线索立刻转给经侦？”
“不着急，我手里也有类似线索可以并案，等我回去整理一下。”
“嗯呢。”
谷雨挂掉电话，心中已有定论。
两起案例的相似细节都是身份证的丢失补办。
从这一点看，套牌身份证是正规户籍所发放的可能性高于伪造。
队里有人请示下一步的动作。
谷雨想了想，决定暂且不动虞彩虹，悄无声息抓捕严黄南。
命令一下，蹲守民警伺机而动，立刻控制了嫌疑人。
随后，在严家找到了张小恩的套牌身份证。
可以确定是户籍所发放的正规身份证！
本人丢失的那张！
尚未过期，也未消磁，还附带绑定了一张手机卡。
此外，民警还发现了些许溜冰的器具。
民警当场给严黄南来了五合一胶体金试纸检测。
甲基苯丙胺弱阳性。
结果证明了严黄南近期溜过冰的事实。
回去就赠送一整套“抽血+毛发检测”豪华大礼包。
严黄南仍是涉毒外围人员。
他是个漏斗嘴，在审讯室，三两下就把知道的掏干净了。
他说，张小恩的身份证是购买的，用来做一些不能见光之事。
他是无意间从夜店的小广告上获取的消息。
已经好长时间了。
小广告上大概写着“隐秘群体福音”“特殊身份定制”之类吸睛字眼。
价钱方面，单个随机证件，只要500块钱。
特殊身份定制，价格更贵些，匹配度也高。
身份证件可以进行头像匹配、年龄匹配、出生地匹配等等，还可以附带同名证件绑定过的手机卡号，价格在1000以上不等。
最后附有联系号码。
电话打过去后，就会收到链接。
点开链接，交费，填写收货地址，就可以坐等发货了。
对了，地址必须足够详细、隐秘，确保无人也能顺利收货。
提交之后，页面会蹦出来对话框，提醒收货时间。
一般3天之内，总之，不会太过准确。
民警问：“不怕上当吗？”
严黄南一脸恶心的笑：“嘿嘿，对于常去夜店的特殊癖好人群确实不贵的。”
言外之意，包括他自己。
民警又问：“在夜店收到过几次小广告？”
严黄南正色回答：“就一次，我感觉被他们精准盯梢了。”
民警再问：“你买过几次身份证？”
严黄南急忙反驳：“只有一次好不啦！”
民警还问：“你在夜店有什么特殊癖好？”
严黄南略微羞涩：“就男女之间那些快乐的事儿呗。”
“说具体点。”
“煲猪肉，睡小妞，看表演。”
“都和谁睡过？”
“约野炮的数不清了。”
“但玩得最开的就一个，彩虹妹，在夜店遇见的极品。”
审讯民警一脸无语：玛德，真够无耻的！
民警敲敲桌子：“这叫嫖娼、吸毒、容留犯罪，在我国是犯法的。明白吗？”
“哦。”严黄南漫不经心回答。
民警继续问：“7月1号凌晨，你和谁在夜色B-310包厢打炮了？”
“彩虹妹。”
“说实话，还有呢？”
“我老板，也是男的，和我一起组嗨P。”
“你能联系上他俩吗？”
“我有老板的电话。”
“虞彩虹呢？”
严黄南摇摇头：“不太熟悉，我们只是在夜店经常碰面而已。”
“没有固定联系方式？”
“嗯。”
“‘冰’货从哪儿来的？”
“彩虹妹带的，我的鲜货都是从她那里拿的。”
“你老板怎么回事？”
“他是我带过去第一次尝鲜的。”
“不过他没有溜冰，只跟我组团打P，我可以保证。”
“你老板是什么态度？被迫，还是主动？”
“我老板很满意，那娘们特别野。”严黄南也是厚颜无耻至极了。
他老板不久以后表示，这特么是史上最快翻车现场。
车祸现场真·惨绝人寰！
民警：“……”
“我们会核实清楚。”
民警最后说：“把卖身份证小广告上的电话说一下。”
“我找找看。”
“好像是个境外号码，打不通的，只会发短信。”
“找到了。”
警方一查，确定是东南亚诈骗电话。
果然还发了短信链接。
不太好查。
显然，昆川市地下存在一条销售僵尸身份证的灰色产业链。
但可以想象，这条产业链背后，还需要强大的证件回收、宣传、物流、销赃、安保能力。
至于去哪弄到大量正规的身份证呢？
别问，问就是不敢想。
但谷雨有个敏锐的猜测。
现代社会，最容易接近别人身份证的，便是街上小偷了。
社畜青年不会随身携带纸币，但会随身携带手机和身份证。
不敢想，谷雨简直不敢想。
而且涉及境内外勾结的犯罪团伙，想要再往下去深挖就老费劲了。
水太深，不好管，禁毒工作首要的还是守好国门吧。
但此事暴露的问题非常严重。
二代身份证无法远程消磁，一旦泄露信息将非常危险。
之前，刑侦那边就有报案，某某人身份证丢失两年后，突然被告知名下有50万贷款，当事人都吓得魂飞魄散了。
诸如此类小细节，不知道是否关联。
谷雨向领导汇报过后，全部转交经侦支队了。
一定是大票一笔！
她也跟着兴奋得不行。
回到三次元，谷雨瞥了一眼时间，她也该收拾下上班去了。
临走前，她想起一事，便给叶燹打电话。
“喂。”
对面先开口，是很有磁性的男低音。
“叶老板，伤好点了吗？”
“客气，好多了。女警官，怎么了？”
“最近想请你吃个饭，有空吗？”
叶燹有些为难：“是这样的，谷警官，我的腿浮肿了。”
“没事，不急，就问问你啥时候方便。”
“等今天过后吧，在家歇业，都方便的。”
“行，到时候我把你的车送过去！你的SUV我让同事停警局了。”
“好的，时间定了联系我。”叶燹话中透着轻快。
“嗯啊。”
谷雨刚回到警局，案件又有新消息。
严黄南的供词得到证实。
他老板名叫江望岳，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本市一家茶楼老板。
正在局里喝茶，满脸痛苦面具。
大老板反复直呼对不起妻子儿女。
也算祸从天上掉，莫名受牵连，说无辜又不无辜！
谁让本人把持不住X的诱惑呢！
不过，他知道的信息最少，且甲基苯丙胺阴性。
单纯是嫖娼已遂。
至今，警方还没动的，只剩虞彩虹了。
虞彩虹同时关涉了王陈、严黄南等多名涉毒嫌疑人。
严黄南指认她是毒贩。
江知美指认她是陪溜妹。
还可能是毒贩阿四和王陈之间的秘密联络员。
不管事实如何，虞彩虹都是条沉潜于暗处的大鱼。
谷雨打算委派专人去盯梢她。
就这样，缉毒小分队的钓“虞”行动悄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