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头,当肖铭远瞥见路边新车时,眼中闪现不可思议的光华。
真的是太酷逼了。
就像什么?
对,一条闪闪发光的黑泥鳅破空而来!
如斯风格,不做他想。
只有那位高逼格的“苦行僧”了。
车窗只降下一半,叶燹在里面听歌。
肖局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调侃:“嘿呦,叶学神终于舍得花钱了。”
叶燹不想跟他幽默,冷淡答道:“嗯,以后打算及时行乐。”
肖铭远稍稍一愣,顺手赏出个咣当,说道:“这就对了,凡事想开点!”
叶燹急忙捂住额头:“疼,老头,幼稚不幼稚!”
“谁幼稚,谁老头,说谁呢。”肖铭远暴跳如雷,大声嚷嚷。
“臭小子,目无尊长!”
远处,省厅门口的巡逻警员提着警棍快步赶来助阵。
“肖局,发生什么事情了?”
肖铭远急忙甩甩手:“没事,开玩笑呢。”
叶燹小声嘀咕:“为老不尊,真毁形象,还是大领导呢!”
肖铭远一听,又气冲冲辩解:“大领导也是人呢,大领导就不能小孩气了?”
“您行!”
“赶紧上车吧!”
“别提前把我暴露了。”
“等等,还有个人,马上过来。”
“谁?”
“放心,不算熟人!”
“不算?”
“嗯,我栽培的老助手,可以帮你办成事。”
“他知道你的事,但你们不认识。”
叶燹并不领情,只是淡淡回道:“哦。”
“臭小子。”
肖铭远拉开车门,径直上车。
随后,屁股往副驾靠椅一顶,右手从裤袋摸出某物。
下一刻,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叶燹眼疾手快,顺势一捞就捉住了。
叶燹定睛细看,竟然是带黑皮套的警察证。
皮子上,公安二字熠熠生辉。
恍惚间,叶司机手心微抖,生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鼻头一酸,故作镇定:“喂,老头,加急没这么快吧?难不成办的假证?”
“假个屁。”
“老早就办过了。”
“我知道你一定是回来的。”
叶燹听了,心头漾起一层暖意。
老领导还是那么好!
真好,一切好似都改变了,又好似什么也没变。
他的手心变得越来越滚烫,仿佛承受不住小小的重量。
叶燹斜咧着嘴角,轻轻盈盈笑了:“谢谢。”
肖局明显一愣,招架不住,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啰嗦,快打开看看!”
闻言,叶燹翻开证件,那一刻,呼吸再次凝住了。
目光被一张老照片死死攫住。
蓝底彩照,容貌稚嫩,那是他初入警门时留下的痕迹。
如今,自然是藏于警务系统最深处的保密名单中。
肖铭远小心翼翼道:“别多想,我就是一直拿它当个念想。”
“你现在回来了,直接物归原主。”
“我就不销毁了。”
“不过,一会儿你——”肖局话说一半,被一句“谢谢”刹住!
“啊?谢什么谢?怎么突然矫情了。”
叶燹吸了吸鼻子,眼泪不争气地溢出来:“你不就喜欢别人恭维你吗?”
肖局听出些哭腔,也不点破:“真丢老脸,好话赖话都让你抢光了。”
谁知,叶燹却哭得更凶了,眼泪吧嗒连掉数滴。
本想永远傲娇,不料意外破防。
叶燹感到失态,干脆不遮掩了,直接伸手抹掉两把酸泪。
“哎,老头,你刚刚是想对我说什么呀?”
咚咚!后车窗被敲了两下。肖局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叶燹急忙目光迎过去。
两人堪堪对视一秒,那人便坐上了后座。
叶燹觉得稍有尴尬。
“叶冰学神,好久不见。”
“您见过我?”第一眼,叶燹就觉得来者干练老成,年长于己。
“嗯,我在警察证上见过你的照片。意气风发,英雄年少,让人不禁膜拜!”
“您谬赞了。”
“不敢当的,叶冰前辈,我其实比你年龄小一些。”
“啊?”
“哈哈,我就是典型的人小显老。”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话说咱老大又欺负你了?”他早就瞥见叶燹哭红的眼眸了。
肖铭远闻言大怒,见缝插针说:“什么叫又欺负了?”
“老大,以前那些混账事情不算欺负吗?”
“滚你娘的。”
“瞧瞧,德性,说不过就骂人!”
叶燹在旁边哈哈直笑,看戏吃瓜简直合不拢嘴。
“叶学神,你不知道,咱老大天天对我碎碎念说对不起你。”
“我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肖局冷着一张脸,哼道:“臭嘴巴!”
“哈哈,不翻旧账了,要不然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叶学神,介绍下,我叫沈读,是当年那场毒案的知情者。”
“你好,我现在改名叫叶燹。”
“叶前辈好!”
“你要不直接叫我名吧。”
“好的。”
肖局插话道:“我刚刚是想说,让沈读给你重新办个警官证吧。”
“老警官证自己留个纪念。”
沈读顺溜回答:“可以啊,叶学神,我们先加下微信。”
“好呀。”
“你回去后给我拍张新近免冠照片。”
“不用本人过去吗?”
“不用。”沈读挤眉弄眼道:“咱老大有特权,嘿嘿。”
“哦。”
肖铭远纠正道:“慎言,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
“对对对!”沈读附和。
“谢谢了。”
肖局拍了下叶燹的肩:“甭扭捏了,快开车吧!”
“老子饿死了!”
“年轻人,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叶司机和沈读一同乐了。
在肖局的统筹指挥下,三人寻至一处胡同巷。
里头藏着一家偏僻的老火锅店。——老字号川渝火锅。
正值饭点,人进人出,客流量还挺大的。
肖铭远站在门口,望着招牌上的字,感叹道:“这口馋了好些年了。”
“我记得咱们一起来过?”叶燹忆起些模糊的印象。
“还以为你忘了呢。”
“确实没什么印象了。”叶燹环望四周,建筑变化挺大。
肖铭远淡淡提醒道:“你说过,这里的菜特别像你老家的口味。”
“行了,你俩别伤春悲秋了,净把我当个空气人。”沈读说话喜欢夹枪带棒,带着一种英伦幽默腔。
沈兄弟太直白了。
叶燹怪难为情,铿铿咳了两声。
三人先后走了进去。
叶燹蹙着眉头说:“人还挺多,不知道有没有位儿了。”
“没关系,我已经提前定好了。”
沈读又开始阴阳怪气挤兑:“叶前辈,老大还是对你上心!”
“怎么了?”
“他可从来不请我们吃饭的。”
肖局反驳说:“今天不是请你了!”
“有本事你再单独请我撮一顿!”
肖局死皮不要脸道:“嘿嘿,老子没那本事。”
叶燹哑声笑了。
肖铭远定的包厢很僻静。
一进去,立马隔绝了别桌觥筹交错的吵闹声。
汤底选了本店特色、最麻最辣的重口味。
今日,肖局难得大方。
沈读选的全是荤菜。
叶燹添了些青菜。
收尾时,肖铭远特别加了些烩面和川粉的量。
餐桌无酒饮。
叶燹去要了些白开水。
肖局和沈读搞了些免费的干果和料碗。
菜品很快上了大半。
锅汤沸腾,雾气氤氲,恍惚间,叶燹记起来那次久远的聚餐。
他记得肖局说了一句,如果你喜欢咱就常来。
是了,当时他说,这家店有种回家的感觉。
叶燹吸了下鼻,将情绪掩过去。
沈读一上来,就筷子夹肉胡吃海塞一通,末了,鼓囊着腮帮咀嚼道:“老大,你为什么点那么多烩面和川粉?难道吃肉不香吗?”
肖局笑道:“我就喜欢最后浓汤煮面,贼好吃,又劲道,又够味。”
叶燹心神微震,又听肖局继续说:“其实,这些年去吃过很多店,都是同一种味道的汤,但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来这里吃呢?”叶燹随口一问。
“不敢,怕睹物思人。”肖局难得实诚。
叶燹听了,眸子暗垂下来。
肖局笑侃:“谁让你们个个都不省心呢。”
“别捎带我。”沈读始终埋头苦干,嘴就没停。
肖局见叶燹又沉默了。他急忙挥手招待:“来来来,利索点,快动筷子,一会儿还上班呢!”
沈读也赶忙笑嘻嘻附和:“动动动,吃吃吃!”
哈哈,在一阵热情裹挟下,叶燹重新抄起筷子,嘴巴吧唧嚼起来。
可能是错觉。
叶燹莫名感觉,这儿的火锅吃起来真有种别致的味道。
一时间,童年的飘零,从警的坎坷,交杂着记忆灌进脑壳里。
热气氤氲,打湿睫毛。
不过转瞬间,小情绪就被翻过去了。
“专心吃饭!”肖铭远给叶燹塞了两片肉:“再不吃就没了!”
“好。”
饭局结束后,叶燹将人送回了警厅。
临走时,沈读告别道:“等办好新证我通知你。”
肖局只是拍了拍叶肩转身走了。
叶燹最近霉运连连,他打算暂停出租业务。
当然,打工魂不灭!
他决定提前编外转行了。
近段时间,他暗中做出租业务,为的就是追查毒案。
当年的硝烟始终挥之不去。
他甚至清楚一些连肖局都不知道的毒网。
只是苦无证据,无法宣之于口。
当时,没有人相信他。
有人在警局肆意造谣、推波助澜。
在大家眼中,叶冰警官只是一个可悲的堕落者。
他的坦白一无是处。
他逃离了。
如今再度归来,他每天依旧囿于追毒之路。
他的出租车频繁出没于各大夜场酒店。
他喜欢观察各色毒态。
他通常只是夜色中冷眼于侧的观钓者。
他不是神。
他更如一个私家侦探,带着目的随处游走,车上总会携带一个GoPro运动相机。
遇到可疑分子,就偷拍下照片。
偶尔见到被捡尸的姑娘,还会伸个援手救助一下。
就像当初制服李冬一样。
不过,GoPro前些天坏了,一直被丢在了家里。
相机数据就安静地躺在移动硬盘中。
当司机的日子倒也不错,自由自在,叶燹本可以一直稳当下去,未曾想,命运的毒手再次掐断了眼前的路。
李安然猝死了。
他一向十分警觉的。
唯独那天,暴雨裹挟着恶意冲散了他的敏锐。
李安然的死掺杂明暗较量,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事故。
而他自己,意外步入了背后操盘手的棋局。
真相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但叶燹知道,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平静的人生注定走至尽头。
当然,叶学神的名号不是盖的,一向魔鬼般的心理素质,让他瞬间消化了既定事实,然后又迅速奔赴新的状态了。
这种生存心理助益了他在行走中思考的习惯。
就在刚刚,他跟肖局聚餐的时候,瞥见一张极熟悉的面庞。
一个不曾见过的女服务员。
似是而非的容貌一下子勾连出记忆深处一个人。
那是叶燹无意间伸手帮助过的一个姑娘。
她在酒吧门口差点被捡尸了。
对啊!
后来怎么样了呢?
对,女孩好像被男朋友带走了!
啊呀!她和男友不就是那个谁谁吗?!
叶燹几乎是须臾间打通了全部关键点。
十万火急!
他必须立刻驱车回家,确定清楚照片的信息!
GoPro发挥大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