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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韩昭侯举贤任能 姬公子哀叹国运(1 / 1)


经过漫长的原始社会,大约四五千年前,在中国大地上,终于揭开了中国阶级社会的序幕,建立起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夏朝。

夏朝约经历了四百余年,之后又经历了约五百年的商朝,大约三千年前,我国历史上出现了第三个奴隶制大国——周朝。为了适应当时的形势,巩固新生的政权,当时的最高统治者——周天子实行了大规模的分封。那些被封的诸侯尊周天子为其主,按时朝觐纳贡。分封制确使当时的社会得到稳定的发展。可是好景不长,到周厉王时,阶级矛盾就空前激化,甚至在公元前841年,还发生了国人暴动。这时,西方的犬戎又乘机入侵,迫使周平王于公元前771年将国都从镐京(今陕西西安附近)东迁到洛邑(今河南洛阳)。

国都东迁后,周王室的元气不但没有恢复,反而更加衰败。那些原来被封的诸侯王们,开始各行其是,后来甚至完全把周天子撇在一边,变成了一个个割据一方的独立王国。他们为了富国强兵,发展实力,竞相招募名士,实行变法,终于完成了向封建制的过渡;而为了争夺地盘,抢夺财产,诸侯国之间又不断征战,割据称雄,相互兼并,使原来的一百四十多个诸侯国,合并成了十余国。十余国间更是连年征战,史称“战国时期”,其中较强的是秦、楚、齐、燕、赵、魏、韩,被称作“战国七雄”。七国间的征战不仅更加频繁,战争的规模更是空前,兼并的性质也更明显。我们的故事,就从这兼并战争的最后阶段开始了。

公元前350年初春,春风吹绿了黄河两岸,人们已开始在田间繁忙地耕作,大地又恢复了生气,可是,韩国的国都郑(今河南新郑)还是死气沉沉。

这韩国原是从春秋时的晋国中分出来的,其疆域最初在今天山西省的东南部,后来扩大到河南省的中部。国都也曾多次迁移,公元前375年,最后才定都在郑。

韩国的东方和北方是比韩国强大得多的魏国和赵国,西方是虎视眈眈的秦国,南方是不断开疆拓土的楚国。它境内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经常受到邻国的攻击。多年来,韩国就是在这种状况下走过来的。如今当政的韩昭侯倒不是个暴君,也不是个昏君。他很想有一番作为,很想挺起腰杆,像个国君的样子,很想像别国那样,重新造一座气派的王宫。可是一想到敌国大兵压境,他就不寒而栗;一想到乱糟糟的王宫,他就不免有些气馁,甚至痛恨自己无能。他不仅感到自己比其他国君矮半截,就是在自己的臣民面前,他也觉得惭愧无比。一想到这些,他就心烦意乱,彻夜难眠。做国君的是这种心态,国家怎么会有生气呢?

这天,韩昭侯正闷闷不乐地坐在宫中,相国开地突然前来拜见,说有要事禀报。韩昭侯不假思索,立刻传令进宫。开地与周天子同姓,都姓姬。虽说他年纪还不算老,可是进宫辅政也有些年头了。他老实巴交,没有什么奇才,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政绩,但他倒是尽心国事,为人正直,所以国中遇到事情,韩昭侯总是愿意听听他的意见,现在见他突然进宫,便问道:“爱卿有什么事吗?”

“臣发现大王近日总是闷闷不乐,甚是忧虑。”开地说。

“让你说对了,我已经有两夜没有合眼了。”

“又是因国弱民困、敌国入侵而忧虑吧?”

韩昭侯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可是又一想,作为一个大臣,能和自己说说心里话,这也是难得。他今天突然进宫,说不定还有什么高见呢,于是就如实说道:“从先祖立国以来,我们韩国算来已有一百年了。我们的历代先君可谓尽心竭力,可是国家硬是没有强盛起来;寡人继位以来,可谓是礼贤下士,可是臣民们硬是不把寡人放在眼里。我们国内是这般样子,周围又都是虎狼之国,经常夺我土地,抢我财物,搞得我们人心惶惶。寡人多次召集群臣,共商退敌之策。有的大臣主张割地求和,可是敌国的贪欲是无限的,而我们的土地是有限的,割地求和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你倒是主张武力御敌,可是以我们的兵力,能和哪个国家相抗呢?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食无味、寝不安。”

开地见国君如此坦诚,于是就大胆地将今天进宫的目的和盘托出:“卑臣有个要好的朋友,叫申不害。这人虽然出身卑贱,但非常关心国事,而且很有见地。近日卑臣谈到大王闷闷不乐时,申不害直言不讳地说:‘大王这是在为国事操心。大王能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这就是我们国家的希望所在。’然而他又认为,国家的危、亡、乱,主要的不是来自敌国。做小民的总是牢骚满腹,做臣子的只是相互埋怨,做国君的只知唉声叹气、优柔寡断,这才是最危险的。”

“说得好,继续说下去。”韩昭侯听着,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开地接着说:“申不害提出,国家的当务之急是上下团结,振奋精神,而且要首先从大王做起。”

“好!不过你再说具体些。”韩昭侯显出非常兴奋的样子。

开地说:“申不害识文断字,读过不少书。他说《诗经》中有一句‘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意思是说,国君要有富国强兵的雄心壮志,勤于政事。只要大王不再整天唉声叹气,大臣们就会振作起精神来。他还引用《诗经》中的话说,国君要‘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就是说,大王要把庄重威严的举止作为自己的行动准则。大王的举止庄重威严了,臣民们还敢牢骚满腹、胡言乱语吗?而要做到庄重威严,就须谨言、慎行,大王的一言一行都应有一定的用意。长此下去,臣民们对大王就会产生敬畏的心理,对大王的一举一动就会非常在意。这样一来,政令不就通了吗?各级官吏都尽心国政,国家自然会富强起来。”

韩昭侯听了,连声赞道:“申不害这人不简单,说的确有道理,能把他叫来让我见见吗?”

开地满口答应,第二天,就领着申不害来到王宫。在韩昭侯面前,申不害不卑不亢,侃侃而谈,有条有理。韩昭侯听了,更是赞叹不已。

“相国今日给我举荐了一个奇才,立了一大功啊!”于是当即任命申不害为左相,与开地共同帮助他治理国事。

韩昭侯对开地和申不害非常信任,而且事事照着他们说的去办。一次,韩昭侯命侍从把他的一条旧裤子收藏起来,侍从说:“大王也太小气了。一条旧裤子,随便赏个人算了,还何必收藏起来呢?”韩昭侯笑笑说:“这你就不懂了。我的两个相国常说,国君皱一下眉头,或者轻微地一笑,都须有一定的用意,何况是送一条裤子呢?你务必把它收藏好,我将来要赏给有功之臣。”

韩昭侯不愧为一代明君,开地、申不害也不愧为贤明的大臣。在他们的治理下,短短几年,韩国军政就大有起色,邻国好多年没敢再轻易进犯。

韩昭侯死后,开地仍为相国,辅佐相继继位的宣惠王、襄哀王。开地死后,他的儿子姬平又担任相国,辅佐继位的釐王、桓惠王。这时,韩昭侯时的中兴已经成为历史,韩国又重新沦为大国攻击的对象。

韩国虽然岌岌可危,可是辅佐了五代国君的相国家,却是一天天气派起来。相国府第的朱红大门,与王宫的门楼差不多,高高的围墙,让人望而生畏。府第内,雕梁画栋的房舍组成一个个别致的庭院,整个庭院的后面,是个幽静的大花园,三百多名男仆、女婢,井然有序地在府第中忙碌着。

别看这个府第如此豪华、幽静,好似世外桃源,可它的主人——当今的相国姬平,心情并不悠闲。他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美景,没有精力再去享受他的人生。他接替父亲开地,又做了一辈子相国,如今已经老了,老得行动都很不方便了,但他的神志倒还清楚,对家事、国事、天下事了如指掌:北边的赵国自从变长袍大褂为短衣紧裤,又将车兵改为骑兵以来,国家强大多了;东边的魏文侯采纳了李悝的建议,废除世卿世禄,实行食有劳而禄有功,也使国家强盛起来;西边的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国力更是一天天强大,强大得简直让人谈虎色变。而当今的韩国却越来越不景气:桓惠王整日沉湎酒色,不问国事;大臣们都竞相置办家产,不思国事。自家的家产是几代人才经营起来的,可是眼下自己已经老了,不知哪一天就要归天,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还小,他们能把这份家业保住吗?一想到这些,他就心烦意乱,就觉得有好多话需要说,有好多事需要嘱咐。

姬平躺在床上,把大儿子叫到跟前。

依照血缘,姬平的儿子自然姓姬,而两个儿子的具体名字,史书中均无记载。不过需要提前说明一下,就是姬平的这个大儿子,后来曾招募壮士,在博浪沙椎击秦始皇。为躲避官府的缉捕,他改名张良(字子房),以后又做了刘邦的谋士,为汉王朝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对这样一个做出经天纬地业绩的历史人物,我们不可妄加演义,现在只好先称其为“姬公子”吧。

姬平把公子叫到床前,有气无力地说:“你也快十岁了,该懂事了,以后不要再总是贪玩。”

“是。”姬公子垂手站在父亲床前,低声答着。

“看来我们的国家难以保住,被强秦灭掉是迟一天早一天的事了。但无论什么时候,你不要忘记自己是韩国人,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宗,不要忘记报仇。”

“是。”姬公子答应着。

“不过要报仇,就得有真本事。而要有真本事,就要尊敬长者,虚心讨教。我们家世代为官,也积攒了些家业。这家业,如果能保住,当然很好,但我想,如果国家亡了,家业还如何能保得住呢?唉,尽力保吧。”

“我听大人的。”姬公子说。

“还有,王司徒为人正直、忠厚,我们共事多年,关系甚好。他愿与我家结为姻亲,我已答应下来。他的小女聪明伶俐,只是身体瘦弱些。将来你们完了婚,要和睦相处,并照顾好弟弟。”

“记住了。”

别看姬公子年岁不大,但很懂事,对父亲的嘱咐听得很仔细,很认真,姬平看到已经懂事的儿子,心里踏实了许多。又过了几个月,年老的相国终于撇下纷乱的国事,撇下两个年幼的孩子,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相国姬平去世不久,他辅佐了多年的桓惠王也告别了他那个危机四伏的国家,把个烂摊子交给了自己的儿子韩王安。

韩王安即位后,邻国赵、魏自顾不暇,与韩国间基本是相安无事,只是西方的秦国越来越咄咄逼人了。

这秦国,本是东周初年周平王时分封的一个诸侯国,国都最初在西犬丘(今甘肃天水西南),当时的疆域主要在今甘肃东南部和陕西西部的渭水流域,后来逐渐吞并西戎各部,向东扩展,公元前677年,迁都于雍(今陕西凤翔东南)。到战国时,秦国实行了一系列改革,特别是秦孝公时采用商鞅的变法主张,使秦国一跃而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强国,公元前350年,还把国都迁到了咸阳(今陕西咸阳东北)。秦国自建国以来,已有五百多年,经历了三十一代国君。公元前246年,第三十一代王秦庄襄王病死,十三岁的太子嬴政做了国王。强邻易主,终究是个改善关系、扭转被动挨打局面的难得机会,但通过什么办法实现这一愿望,韩国大臣们的意见并不完全一致。有的说:“前些日子,魏国的信陵君率五国之师,在河外把秦军打得溃不成军,狼狈而逃,信陵君率师一直追至函谷关(今河南灵宝东北),真是威震天下。以此看来,秦国固然强于我国,但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我们应与赵、魏等国和好,甚至联合东方的齐国和南方的楚国,坚持抗秦。”有的说:“山东六国中,我们韩国最小,而且紧靠着强秦。在目前形势下,武力抗秦,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大臣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那韩王安本来就是个毫无作为、只知享乐的国君,在这种局面下,他也只是看看这个大臣,望望那个大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宫中激烈地争论了一阵,热闹了一阵,又一下子变得沉默了,冷清了。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大臣打破僵局,一字一板地说道:“秦国是虎狼之国,贪得无厌,它不仅想吃掉我们韩国,而且要把整个山东六国全部吞掉。我们单独抗击,确是以卵击石;联合抗秦,这办法苏秦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实行了,结果并没有阻止住秦国的东侵。所以依臣之见,还是与秦以和为上。但又不能以割地去求和,因为那是慢性自杀。目前秦国新王刚继位,我们不妨前去祝贺,这就可化干戈为玉帛。另外,这些年来,秦国连续大旱,粮食歉收,我们可顺便派去工匠,帮助秦国兴修水利,他们肯定高兴。我们派去的工匠,表面上是帮助秦国兴修水利,真正的目的是要耗费他们的人力、物力、财力。这样,秦国既与我们和好了,同时又失去了对外征伐的能力。”

“好计,好计!”大臣们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了。韩王安见大臣们一致赞成,也就欣然同意。姬公子这时已成为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虽然他没有接替父亲的相国之职,但也没有回到原籍颍川城父(在今安徽亳州东南),而是谋了个国王侍从的差事。又由于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和环境的影响,所以非常关心国事,还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就是当今的王相国,也经常受到姬公子的拜见,二人甚至成了忘年之交。

这天,姬公子来到王相国家,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问道:“听说我们国家派水利工匠到秦国去了?”

“是的。不过这真正的目的不是去修水利,而是要消耗秦国的国力。”

姬公子猛地跺了一下脚,不自主地摇起头来:“失策,失策!天大的失策!”

姬公子急得简直有点说不上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常言道,‘民以食为天’‘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秦国没有急于东进,还不是因为连年干旱,粮食歉收,国力还不够雄厚?在这种形势下,派工匠去帮助人家兴修水利,这是在帮强秦的大忙啊!而且帮了强秦的忙,它还要怪罪我国动机不纯,成为攻伐我国的借口。以此看来,这不是亡国之举吗?唉,韩国气数已尽,灭亡为时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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