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空悬,夜黑风高。
静谧而阴森的环境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独自穿梭其中,偶尔的风声夹带着几丝寒意划过树林,几声怪叫时不时自隐秘漆黑的角落里传出。
赶路的女孩听了不为所动,在她的前面飞着一只几乎肉眼看不见的小蜻蜓,那蜻蜓翅膀扇动得极快,女孩紧紧跟着,丝毫不落下风。
【宿主,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
“废话真多,难道我是来旅游的吗。”
这深山老林里奔走的女孩正是从案发现场离开的郑卿,此时的她已经跟着竹蜻蜓赶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的山路了。
【宿主,W33劝不动你,这件事要是被主系统知道,你可一定说W33是被胁迫的。】
郑卿脑中哭泣字符再度浮现。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漏嘴。”
郑卿说完笑了笑,一脚踩趴有她半人高的杂草,走得轻盈又坚定。
她可没说不重启任务世界,只是觉得离开前不带走点什么东西的话,心里不得劲。
想起下午在学校门口看到的青春洋溢的笑容,以及了解到的她的家人后续,郑卿沉默,继续赶路。
【宿主,W33真的越来越看不清你是怎样的人了,上一个世界你难道不记得你轻飘飘一道旨意就已经让很多人人头落地了吗?】
【宿主你什么时候变得喜欢惩恶扬善、救济世人那一套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街边田头到处都是人间疾苦,你为何从不理会呢?这便是人类常说的“双标”吗?】
机械的电子音冰冷不带有一丝情绪,却直白得使郑卿脚下一顿。
是的,她亦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双标”,难道就是一时简单的心血来潮吗,她疑惑。
郑卿想不明白,索性闭着嘴没回话,赶路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看起来一门心思奔走的样子。
实际上郑卿的心里一直在琢磨W33说的话,双标问题的答案,她也很想弄明白。
准确来说,她很多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这个事件中她执着得好像个匡扶正义的热血好人,但其实更多时候她都表现得像个为了一己私欲完成任务的坏人。
可是好人坏人之流,从来都能被单纯定义吗?
这恐怕不妥当,郑卿觉得善恶往往都是一念之差的结局。
可是,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呢?善的标准是什么,恶的标准又是什么?它们彼此存有明晰的界限吗?
大抵是不存在的,这本就不是一对你死我活、非此即彼的矛盾,它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有作奸犯科者会尊老爱幼,也有慈悲为怀者会为一己私欲造下恶业,嘴硬心软,佛口蛇心,表面的,内里的,真实的,虚假的,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是将来的,一切都存在了无穷无尽的辩证法思想。
善与恶,好与坏,从来都是不能一锤定音、一概而论的,
恶贯满盈的人可能在某一个时刻、某一群人眼中或许是大英雄、大救星;
同样,每天以好好先生示人的人也有可能在某一个时刻、某一群人眼中是刽子手、大屠夫。
放下屠刀真的就能立地成佛了吗?一片雪白的君子身上沾了滴墨水便是恶人了吗?
人当下所做的不能磨灭他/她以往所做的,人以往所做的也不能不承认她/他当下所做的。
脱离历史及过去,而片面的谈论定性现在,甚至是去预言将来,本身就是件极愚蠢的事,这是割裂不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
世人总是习惯以片面的、某一时刻的所见所闻所感去定性一个整体,却忘了人是何其复杂且精妙绝伦的产物,单个的词语从来都难以概括完全。
因此郑卿也无法准确判定自己是哪种人,也从来不把自己简单定性为哪一类人或哪一种性格。
这些都是时刻变化、时刻发展着的,即使是她自己也不会知道。
或许不变的只有她的心,随心而动的这颗心。
这一次也一样。
她从来不想当圣母,也做不出舍己为人的举动,只是这次恰好在能力范围内罢了。
能做的就做做,假如这事会切身危害到自己利益的话,她又会果断放弃。
简而言之,是因为做这件事属于她能力范围内,并且不会过大程度上损伤自我利益,因此她才决定去做,才有条件去发散一下自己不多的善心。
那这样的初始动机,不单纯的善的动机还能算好人吗?
郑卿想得眉头紧锁,又很快舒展开来。
怎么不算呢。
动机重要吗,最直接的结果是怎样,才能判定事情的性质吧。
她做这件事的结果,最起码能让这个平行世界里,张云一家人的后半辈子能稍微好过些,那么她对于张云一家人来说就是善,就是好人,
可若脱离了这个情境,再以单纯的好人善人去约束桎梏她,这也是行不通的。
郑卿想通了这些,心间一片开阔,成功说服自己的感觉挺不赖的。
她也没与W33解释什么,只抬头看向前方越发茂密的树林,有预感,不远了。
【宿主,你是不是觉得W33好像很自私,呜呜,这次真的不是和你开玩笑。】
【W33是担心宿主,明明以前的世界也死人,宿主明明就没有这样的,呜呜。】
【千万别被主系统发现,千万别被主系统发现,宿主,你可要动作快点,搞完了咱们赶紧跑路。】
【哦,无所不能的智脑大人保佑W33好运,但愿这个小世界的天道意志在睡觉,没空理我们。】
穿过错综复杂的树丛,竹蜻蜓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越飞越快。
郑卿眉间一拧,也不管脑中W33如何哀嚎,全力跟上,身手在夜色中敏捷得如鬼魅一般。
郑卿庆幸系统的法宝就这点好处令她十分满意,使用效力持久,因此在这难走的山路,她不仅能和白天一样视物,还能如履平地。
……
漆黑的天空中,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有微弱的星光透过树梢洒落在林间。
一处山坡的陡峭处,一个壮硕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往山的另一面走着,他看着很魁梧,即使佝偻着背,也是一米八的大个子。
郑卿蹲在一块巨石后面,凝神望向前方,将男人的身形看得一清二楚。
竹蜻蜓已经停了下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后,摔落在了郑卿摊开的手上,一次性的法宝完成任务报废了,郑卿明白她要找的人渣就在眼前。
她一动不动的,和男人也就五六米的距离,明白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暴露位置。
郑卿平复了下因为赶路而加速的心跳,深吸了口气,在脑中向W33查看地形位置。
原来,这里已经是安义县与怀仁县的交界地带,十里坡村地属安义县西边,离怀仁县近,而怀仁县是风市唯一一个通车往市区的县城,那里交通便利四通八达。
换句话说,这男人是有计划的流窜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