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凤延宫。
天色湛蓝,清风拂页。
坐在几榻上的何欢按住被风吹翻的书角,抬头望窗外,疑心自己走神许久的事被风知晓,特来搅动。
又轻笑了一下,觉得想法有些痴蠢,清风非人又无情,怎会有这样的心思,是他心虚胡诌罢了。
“何欢可是读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笑得这般好看,不若与孤分享分享。”
何欢透过帘子,先是看到堆满奏折的书案,接着是一条镶玉赤色束腰带,上盘鎏金带扣,底绣八宝云纹,坠着个翠竹节式佩。
那腰带的主人正站着,一手持朱笔,一手抚奏章,望他笑得敞亮。
她单着一件极简的月白圆领袍,风雅得好似一个寻常的世家小姐,但腰间那条华丽的束腰带却又过于耀眼。
百鸟园事件后,皇帝就将一部分折子带到了凤延宫,也不需他伺候,只让他做自己的事情,说是看着他就好。
“陛下恕罪,我一时不查出了声,扰您批阅。”
皇帝已经除了他奴籍,不许他再作奴称。
皇帝听了一声叹息,“何欢在身边,只会欢喜,怎会打扰到孤呢。”
何欢闻言合上书,仍旧下了榻,低着头有些局促。
书合上了就不会发现他根本没专心看书的心思了,他想。
“过来孤这。”
皇帝的声音温和又无奈。
何欢走了过去,距书台一臂远的地方站定,却被皇帝伸手拉近,力度不大,却不容拒绝。
皇帝牵着他的手,轻轻勾了勾他尾指,声音有些疑惑。
“何欢是不开心孤来这吗,好难得才笑一次。”
“不,陛下,我很开心,只是……”
何欢有些迟疑,要不要说出内心的担虑。
皇帝捏了捏他的手,示意继续。
“陛下,奴……我的事,不打紧的,陛下不必为了我多费心思。只要陛下在身边,我无有不应,一切都是陛下的……”
何欢说完,脸已微微泛红,为自己这番堪称露骨的表白话语。
皇帝听了,离他又近了些,迟疑的伸手,轻轻一环,便抱住了他的腰身,头靠在他肩膀上,接着一声喟叹。
又是那股草木香,何欢脸彻底红了,明明自己比陛下年长许多,但面对陛下的靠近,总是忍不住害羞与局促。
这个拥抱是那么长时间以来,陛下与他接触最亲近的一次,这些日子陛下虽然日日都来,但从未对他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除了……梦中那次。
想到这,眼前场景似乎重叠,怀中人骤然升温像要将人烫伤。
他下意识就要推开这人,但又实在不舍,只好慌乱闭眼不敢再看。
郑卿看着闭眼的何欢,感受到他快得吓人的心跳,嗤笑其也太过纯情害羞,一个拥抱而已,不至于。
不过也许是自己太令人着迷了,这也可以理解。
“何欢,你放心,孤应允你的都会做到。父后那边已经松口,只是朝中几个老臣,实在烦人得很,又不知变通。”
“不过,这些你都无需担心,孤对你的心意,会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孤要让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男子,独一无二的宠君。”
何欢闻言,心里既酸胀又甜蜜,不由得手指用力捏住皇帝背肩的如瀑青丝,感受到对方真实的存在。
日中时分,用罢午膳,李寻芳来传话,说是秦国公求见,皇帝被叫走了,临走时将他拉至床边,哄他午睡,待他闭眼了方才离去。
——
御书房。
“陛下,臣秦心珠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方的女子约莫四十来岁,着一身豹纹补子深绯色官袍,持象牙笏,五官生得刚毅正气。
郑卿认得,这人是秦蓉秦牧两姐弟的母亲,国公府现任当家人,承袭从一品爵位兼正二品尚书令。
另外,她还与继任太皇父后百里忆辰的母家有一层未出三服的表亲关系在,出生显赫又位极人臣,既是业国大都名副其实的望族,也是原身记忆中坚定的保皇党。
“秦国公快请起,不知求见所为何事?”
郑卿的手虚虚向前伸去,示意其起身,温和的问。
心里却在琢磨总不能是联合蓉老二自导自演的好戏被发现,来兴师问罪的吧。
“回陛下,臣有一封密折需亲自呈上。”
“哦?密折,呈上来吧。”
郑卿有些好奇,原身记忆中好像并没有这一段,难道是自己和秦蓉唱双簧的连锁反应。
一目十行看完,足足过去了一分钟,郑卿才抬起头。
这什么意思,是她看到的那样吗,有人通敌?
秦心珠显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语气十分凝重。
“回陛下,臣于数月前察觉都城内异族人数骤增,远超记录在册的往来商人,细查之下发现他们绝非寻常百姓,行迹诡异不说,且训练有素。”
“臣疑心生故,一面探查这些人的身份,一面着手下部将去往临近几个大的城池看有无类似情况发生。”
“果真发现了不少的异族,他们佯装成商队,沿途大肆囤积收购铁器马匹,居心实在可疑,根据线索,查到他们最后消失的地点与签办出入境的的城池一致,是……。”
说到这,秦心珠语气一滞。
“接着说。”郑卿沉声。
“是金临,之后再探,无半分踪迹。”
金临?郑卿也是一顿,这地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地方是太皇父后百里忆辰的生母,百里云琳,正二品镇西大将军的驻守地。
金临靠近西北异族,地势险要,是业国边境线上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大门。
那里常年黄沙漫天,大旱缺水,生活条件十分艰苦,而百里一族忠心耿耿,自开国以来就自请世代驻守,被世人称作大业的脊梁,甚得民心。
“秦国公,此事事关重大,非证据确凿不可妄议,除你我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郑卿恢复了面上带笑,语气依旧和煦。
秦心珠看着这样的陛下,眉毛跳了下,琢磨不定陛下的态度,斟酌着说。
“回陛下,臣并未与其他朝中官员透露过此事,派去查此事的都是臣身边信得过的部将。另外,臣的长女,现任六品昭武校尉的秦欣也参与了此事的调查。”
“臣知晓这件事非同小可,陛下与太皇父后感情深厚,百里一族更是我大业国之脊梁,镇守边疆数百年,劳苦功高。”
“因此臣疑心此事恐有人挑拨陷害。一连数月派了不下十队人马前去金临探查,这些人要么一无所获无功而返,要么遭遇袭击尸骨无存,这一切实在太过不合常理,且根据最新的消息,百里将军与踏贞一族连月来走得甚为亲近……“
“嗯,如此,孤知道了,秦国公办事向来稳妥,这事做得不错。”
郑卿语带夸赞,停了会又说。
“只是此事事有蹊跷,孤自会着人查明清楚,未定论之前,不可传出半点有损百里家声名的消息,以免民心恐慌,引人非议。”
“是,微臣明白,陛下,可需臣再……”
“国公不必担心,孤自有安排。”
“是……”
——
宝罗殿。
“W33,这事你怎么看,现在这个事,是不是你们剧情出bug了,原世界剧情没有秦心珠呈密折这一段啊。”
“W33提醒宿主稍安勿躁,正在努力检查剧情中……”
“这秦心珠可是个老狐狸了,今天那一份折子,里面白纸黑字查的清清楚楚,就跟亲眼看见的一样,这人做事老谋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将此事捅到我这里来。”
“业国安稳百载有余,距离上一次战事已经过去了百八十年了,百姓普遍尚文,武官不得重用,我可告诉你,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抬,是一点都不会打仗的。”
“诶,什么异族,什么金临,听着就好麻烦,金临不是有百里将军吗,百里忆辰他妈在那呢,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些人就是一天天闲得蛋疼来烦我,麻烦死了……”
“等会,百里,金临,异族,百里云琳……W33!”
“这不会是原世界中末尾一笔带过的,百里家族投敌叛国满门抄斩那个百里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怎么剧情提前了,怎么回事呀,麻烦,真是麻烦。”
“W33,你明明说好的后宫文,现在居然有权谋战争戏码,这是另外的价钱,我要向主系统投诉,加愿力值!”
郑卿见完秦心珠后就一直皱着眉,现在想到出bug的剧情更是觉得任务步伐一下就被打乱了,躺在床上一根根掰手指头,对脑子里的W33喋喋不休。